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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八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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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同一个连绵不绝的美梦。
我终于从梦中醒来。
我惊异的发现,周遭的一切都发生了那么巨大的改变。
窗外的那竹子林,居然已经长的那么高,那么大,那么翠,那么绿。
青儿已经为人妇了,牵了可爱的小丫头来看我,泪眼婆娑的唤着我公子。
易子楼亦取了妻室,看我眼神里多了份豁达通透。
可是,长恭呢?
长恭在哪里?
我蹒跚着想要下地,却发现膝盖骨已刖去,久日不曾动过的双腿……
早已枯瘦如材。
别说走路,就连挪动一下都困难万分。
然后是佝偻如鹰爪的十指。
就连穿衣衫都不能自如。
完完全全,已经是个废人了罢。
我叹了口气,出声安慰着四周红着眼望着我的人。
长恭呢?
长恭在哪里?
有些困惑的发出疑问,得到的却是闪烁不定的眼神与结巴的说词。
告诉我。
我静静的吐出这几个字。
我知道,这么多年过去了,我又没有陪伴在他身边,他会孤独么,他会寂寞么?
他跟那人……跟皇上,是否已经心心相印……或是情断意绝?或者,仍是纠缠不清?
易将军抱了我,小心的将我带到长恭的卧房。
看向躺在床上那人,我简直不相信我的眼睛。
那是长恭么?
那个风华绝代,丰姿无限,魅惑四方,绝色无双,权倾天下的兰陵王?
枯槁憔悴,尖削苍白的面容,清瘦到抱着都嫌咯手的身子……
这是兰陵王高长恭么?
在我不知所措大惊失色的时候,他睁了眼。
望向我。
轻唤我的名字。
流烟,流烟,你终是醒过来了,太好了,太好了……
简单的几句话,从他嘴里吐出来是那么的让我心动,那么的愉悦。
只有见到他,碰到他,抱到他。
我流烟才是真是醒了过来。
长恭,我叫着他的名字,将身子蜷进他的怀里。
我们再也不要分开,好不好?
他笑着看着我,轻声的回到道。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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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恭说他已经很久不曾上过战场了。
因为他的身子虚弱了不少,根本受不住风餐露宿风吹雨淋的那份苦,那份累。
可是,我真的很想再骑一次踏雪,驰骋沙场痛快的打它一仗。
转而他又回头看着我,面带笑容的说,流烟,流烟,你还记得踏雪么?
就是我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骑着的那匹马。
我微笑的点头。
他便得了鼓舞一般的继续说了下去,眉飞色舞。
踏雪跑的可快了,是草原上跑的最快的马,只要我骑上他,追敌三天三夜都没有半点问题。
他似个孩童般的兴奋,细碎的跟我描绘着他当年英姿勃发的模样。
踏雪是当年二哥送给我的,二哥……
说道这里他神色黯然下来,本来带着快乐笑容的容颜上,猛然罩上一层浓烈的愁雾。
他忽然安静下来。
不再言语。
我知道,他又想起那个人。
他念了一辈子,想了一辈子,却在死后都不肯放过他的人。
我也垂首无语,只能,这么静静的陪着他而已罢。
我明白他如星黑眸背后的沉寂。
那是千帆过尽高处不甚寒的孤寂与绝望 ......
念月榭携手,露桥闻笛。
沉思前事,似梦里,泪暗滴……
每到月上枝头,他就会反反复复的念叨着这两句。
脸上的表情在月光下飘忽不定,忽喜忽悲。
握着手中的玉樽仰头痛饮,疯了一般的仰天长啸,而后又安静的看着天上皎月,凄凉婉转的莞尔一笑,道不尽的悲苦说不出的哀伤。
我从不知道一个人尽然可以心碎到这个地步。
整个人如同被抽丝的蚕壳、燃尽的蜡炬,他就这么一点一点的消沉下去,交瘁力竭直到灰飞烟灭。
他会抱着我,嘴里不停的念着,流烟,流烟,不要离开我。
我只能反手抱着他,让他的头靠在我怀里,一遍又一遍的对他说。
我不会离开你,我会永远陪着你。
有时,他会就这么安静下来,直到疲倦不堪的沉沉睡去。
有时,他会直直的盯着我,忽然粲然一笑,接着那晶莹剔透如琉璃般透明的泪珠就会毫无征兆的流淌下来。
然后我就去一点一点的吻去他的泪痕。
流烟,流烟,为什么我爱的人不是你。
心里难受的厉害,我一言不发只能拥着他,我害怕我多说一句话,我眼里的泪也会止不住的流下来。
如果那样,又有谁来安慰这个已经被情缠的伤痕累累的人呢?
月光如素纱一般的弥漫笼罩在周身,淡定柔和,平静了我的心。
我张开手掌,收紧那一缕银灰,盈握在手。
长恭,你看,今晚的月色如此氤氲郁溢,是不是很美。
他靠在我怀里,抬头看着天上。
轻轻点点头。
我低头吻上他清冷的唇瓣,就算感到他瞬间的退缩与俱意也不以为许。
长恭,长恭。
我唤着他的名字。
长恭,不要离开我,我答应过永远陪在你身边。
他笑的那么飘忽迷离,让我觉得如果不使劲拽住他,就会突然消失在空中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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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的圣上是高纬。
虽然没人告诉我,为什么武成帝会莫名其妙毫无缘由的突然暴毙。
可是我知道,可我却知道高纬为什么会那么恨我。
每每他来烟离苑,长恭从不正眼瞧他。
他也不恼,用充满爱意的眼眸痴痴的纠缠在长恭身上。
长恭的一举一动一笑一颦尽收眼里。
我叹息。
又是一个为情癫为情狂的痴儿啊。
怨只怨他爱的太毒辣,爱的太极端,爱的太不择手段,爱的让人走向毁灭。
长恭蜷缩在我怀中的时候。
他就会用极端怨毒的眼光盯着我,若是那眼神能杀人,我怕是早就被千刀万剐死无藏身之地了。
轻笑一下。
真是傻瓜。
这么激烈的手段,除了把长恭推离你身边之外,你还能得到什么?
最后,他总是会铁青着一张脸,恨恨的离去。
他明白,我也明白。
长恭,已经心如死灰了。
他只是为了活着而活着。
他的灵魂,他的生命,他的所以一切都已随着那人上天入地了。
现在这人,不过是一个躯壳而已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