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茶》架空的女子

8、七

　　晚上，斌在回家时顺路去了超市，刚巧遇到了隔壁马太太。马太太无非又在唠叨家里的失窃案接连不断的发生，又是骂自己那个不争气的老公。斌一路上听着马太太的唠叨，倒是觉得不以为然，其实，这条街上的很多人都知道马太太在他丈夫不在家时总是带着别的男人回家，什么丢东西事件，想来也不过是马太太自己编出来掩人耳目的。大家都知道，只是不说罢了。
　　
　　“你可就好啦，马上就要嫁到有钱人家去享福喽，哎呀呀，你看看你，还自己买什么东西，干这种粗活，来，我来帮你拿吧。”马太太一脸的巴结相让斌有些反感，但同时她就更加同情这个走在自己身边的女人。毕竟，每个人都有权选择自己的生活，就算这种选择是被逼无奈的也罢。
　　
　　“不用了，马太太，我自己来拿吧。”斌仍坚持提着袋子。
　　
　　“唉呀，我说小斌，你以后嫁到有钱人家可要经常想到我们这些穷街坊呀！不过要说你也真是的，一个月就光是你自己挣的就不少吧？你呀，早就应该搬到有钱人家去住那种阔气的房子里了，干吗还和我们挤在一块儿呢？”马太太又开始了不停的唠叨，还好，在走过一个路口，马太太就要拐弯了，斌也就能摆脱耳边的聒噪了。
　　
　　“我也是在这里住惯了，都四年了吧？”斌自从在乐天那里知道小武从他那里要走了她的地址时，不知究竟为了什么，她一直也没有搬离这个地方，是期盼着有一天打开门时可以看到小武的身影吗？斌用力晃了晃脑袋，想要将这种想法从脑子里赶走。
　　
　　“明天，明天就又是一个新的开始了。”斌将这句话讲的很大声，震得好象整条街上都有回响。街上黑黑的，路灯真的只有如豆的那么一点。马太太现在应该已经到家了，再走十米，斌也能回去了。斌突然感觉自己很疲惫。一整天的忙碌，她记起自己很久没有休过假了。“是应该休息一下了。”斌自言自语着向着家的方向走去。
　　
　　斌在熹微的灯光下找寻着门钥匙，突然，一只手抓住了斌的脚踝，那只手上沾满了血，血还没有干，抓在腿上时还是粘粘的，斌能够感到血还在向外涌出，新鲜的血在皮肤上划过的感觉是滑滑的，并且带着腥味。一向谈血色变的斌感觉两脚发麻，怎么也站不住了，她顺着墙壁滑了下来，正好面对那个人的脸。灯光很微弱，但这令那个人的轮廓却显得更加清晰了。
　　
　　“小武，小武。”斌大声喊着，空荡荡的街上却没有回音，只有小武微弱的呼吸声间或能够听到。斌不知道自己哪来的力气，她竟然将小武拖进了房间。
　　
　　“房间里是这个样子的呀，我还一直在想——”
　　
　　“嘘，别说话，你的胳膊还在流血。”斌拿来了医药箱，开始小心翼翼的为小武包扎伤口。“你是怎么搞成这样的？”斌似乎并不希望这个房间里没有声音，况且，她也的确关心受伤的小武。
　　
　　“哦，我是刚才路过这里时，看到有两个小偷正往你家里爬，我就和他们打了起来，谁知道竟然有一个小偷从后面偷袭我，刚好打在头上，要不然，我一定能抓到他们两个。”小武说到这里时做了一个攥拳的动作，刚好弄疼了自己的伤口，这时“哎呦，哎呦！”的叫了起来。
　　
　　“那你怎么知道这里就是我家呢？”斌顺着刚才的话题继续说道。突然，她发现小武的脸此刻正涨得通红，目光炯炯的看着她。她不应该问这样愚蠢的问题。
　　
　　“因为，一年以来，我每天都会看着你回家，我原以为我可以忘记，可是我却无法阻止自己的脚步让我来到你家门前。”小武抬起他那只刚刚包扎好了的伤臂，用手指轻轻摩挲着斌的面庞。“很久以前，我就想要这样看着你。”
　　
　　斌用力推开小武的手，发现他的胳膊上正有血渗了出来，将方才包裹的纱布殷红一片。她这才发觉自己刚才的失态，可是，这只手那么冷，好像从回忆中伸来，斌似乎害怕回忆的力量，可是，记忆的门一经开启似乎就很难关闭，一切记忆都一古脑的涌了出来。“弄疼你了？要不要去医院啊，医院很近，就在……”
　　
　　咖啡壶在厨房里疯狂的响着，这是斌多年以来第一次动手煮咖啡。咖啡豆是Tony离开中国的时候送给她的，也许是听说斌喜欢喝咖啡的缘故吧。可是，这个消息却来得并不确实，因为他并不知道斌是从来不会亲自煮咖啡的。但是，斌还是买了这个咖啡壶。超级市场中的推销员在看到手中拿着一大包减价速溶咖啡的斌时，仍然将他迎难而上、不屈不饶的精神发挥到了及至。斌在那一天被这个推销员的狂轰乱炸般的推销搞得很疲惫，在听过他一打段口若悬河的宣讲之后，她终于决定买下那只咖啡壶，就在那名推销员将这只咖啡壶放到她的购物车里时，斌突然得到一种意外的兴奋和满足。在那个推销员的脸上，她看到的不是方才的兴高采烈与活力十足，而是一份疲惫与无奈。“我不仅仅买走了咖啡壶，也一样买走了他的快乐。”在那只咖啡壶平稳地落在了斌的购物车中的那一刻，斌也为自己异想天开的想象力而感到兴奋。
　　
　　咖啡壶在厨房里疯狂的响着，斌努力回忆那天推销员的大段解说词，回想着他到底有没有提及这种尖锐而刺耳的声音。他没有说过，“是的，他的确没有说过。”斌的失落不仅仅来自被欺骗了的沮丧，相反的，她倒在为自己的失误而恼怒。女人的愚蠢有时候不仅仅是因为她所犯的错误，而是，她对这种错误的认识，天生不具有检讨错误能力的女人，就像是寄居在硬壳之下的软体，敏感同时又不堪一击。
　　
　　咖啡壶在厨房里疯狂的响着，这令一切的喃喃私语成为一种不可能，咖啡的味道充溢着整个房间，空气里充满了咖啡浓烈的香气，咖啡因似乎也不安分地在空气中乱撞，嗅觉被混淆了，听觉也混乱了，一切都乱了。
　　
　　斌感到自己正被一双有力的大手抱住，就像一年以前的Ann。“我为什么会想到Ann呢？”Ann和她的母亲是那么的相像，斌还记得小文在她怀里看她的样子，那种目光就像是小文的目光一样，那种再熟悉不过的亲切。小文此刻正看着我们吧？她会祝福我们么？还是……斌这样想着，她感到自己的呼吸已经和面对的男人的呼吸融为了一体。
　　
　　此刻，她就是他，他也是她。斌的脑海里出现了早上的那片沙滩还有海。沙滩真美呀，海也真的很美。方才，屋外打了一个惊雷，随后就开始下雨了。屋子里可以清晰的听到雨点敲击玻璃的声音，方才的那个雷来得很突然，斌知道在那一刻他们两个人的身体同时战栗起来。斌再一次想到早上看到的那一片海，此刻，那片海也一定因为这场突如其来的暴雨而惊栗着，海水扑上柔软的沙滩，再从上面滑下去，再扑上去，再一次滑下去，一次比一次都还要来得猛烈。沙滩也不该是早晨那样的安静吧？那么多的雨点扣击着的沙滩应该已经湿成了一片。海水，又一次涌了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