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目录 设置
1、烙 ...
-
江南可采莲,莲叶何田田,鱼戏莲叶间,鱼戏莲叶东,鱼戏莲叶南,鱼戏莲叶西,鱼戏莲叶北。------《江南》汉乐府
她决定离开这座荒寒的城。
或许江南会好些吧。她总是这样想的。
在大雪纷飞的清晨,早早醒来。若是在塞北,此时已经过了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来的季节。现在是春天。如果赶得上,能遇见一场花雨也不一定。江南总是烟雨迷朦,潮湿但清新的。北国,太干燥浮动了 。
屋内的地板冷冷泛者些须光辉,这房子很老很老,角落里散发出常年幽闭的阴气。打点几件御寒的衣物,束起长发,青丝落了一地,“哎!”蓖花前的年轻女子无意叹息了一声。繁花的青铜簪子----这是她全身上下唯一略显贵重的物品。再穿上白绸衫子,镜子前的人儿便如仙子,举手投足间韵味无穷。
一切收拾妥当,坐在软塌上,再次向四周看看,只有几件景德镇的瓷器;一束早春的梅,香气幽幽浮动;悬起的素白帷帐,金色挂钩;窗边自己坐着的软塌,再无它物。这样清贫的生活,已然有了一年。来洛阳,也有一年了吧。
提起包裹走至门前。屋外冷风丝丝由搂花的门窗吹进,穿过那些缝隙可见一片白茫茫的世界。迟疑的回头张望,想想又没有可带上的了,便伸手去拉开木栓,剥落的朱漆班驳,被无数归人过客抚摩过,陈年腐败的气息,老去的木。仿如还有某中残余的温度,拉扯她留恋不肯离去。
顿了顿,又回过了头。
真的没有值得带上的。
心,这下安稳了些。
门被轻轻拉开。冷风瞬间灌了进来,沐儿不禁打了个激灵,一袭白衣猎猎飘起。雪花也随之进来,落在门口。
雪下地很大,裹卷住白色瓦房,一片茫茫世界,干净纯澈,隐约暗影重叠,犹如仙境。
天地间,灵气顿现。
而此时,江南应该已莺飞草长了吧。
想想,自顾自的笑起,提了裙裾跨出门槛。回身再瞌上房门。老旧的房子,因为这场雪,或是这个人而多了些生气。
抬头望望天空,依然无法望透,空茫得无底无边。飞鸟还躲藏在巢里,这么早,没有多少人家生起炊烟,如果有,也被这一场风雪隐了去。
对面廊下默默站着一个人。
他的身上如园里的那些花茎般覆满雪,那个男子一动不动,似已冻僵。白雪压在黑色斗笠上,将男子的脸遮盖住,但仅凭那个线条硬朗干净的下颚,这张脸是俊美的。
沐儿徒步走过去,安静的拂去他肩上厚厚积雪,雪人儿毫无反应,只呆立不动。
又探手到他脑后解开系着的绳子,摘下斗笠,俊美却苍白的脸暴露在银白世界,更是煞白吓人。
那双眼,却红色。隐隐含者泪光。本如豹子般双目射出精光的男子,在此哭了!
抬手去拍男子发梢的雪花,柔软的发丝,不似这样一个人所有。
“沐儿!”那男子抢身抱住被叫做沐儿的女子,泪水扑烁流下,炙热滚烫。
被人抱得如此紧,她无力反抗,只淡淡一笑。“我要去江南了。”一句仿如梦呓。
“不。不要离开。我需要你!”颤抖得几乎说不出话来,男子泪流不止。
一切已经不重要,活着就可以了。
时间凝固,风更是肆无忌惮。
轻轻推开他,沐儿说:“这座城太荒寒,我不喜欢,所以,我要走了。若有缘,定会再见的,”
黑衣男子突然心痛欲裂。
抬手拭去她一度深爱那张脸上横行的泪水,忽然间无法再微笑。如阳光一样灿烂的女子,也有些怕了。
雪不见停止的痕迹,飘飘缈缈。史上最大的一场雪,今晨下了。这场雪之后,就是洛阳的春天,春天终于到了,城市里有很多人的等待,新长的生命。
我要去江南,离开这座荒寒的城。
上了早已预定好的马车,拉开帘子,男子独立,没有言语,依稀可见微红的双眼,黑衣猎猎,一柄宝剑光辉清冽。
“此去江南,不知何时再见,公子保重!”沐儿冲着渐行渐远的男子大声说到,风呼呼迎上,男子呆立。绝美的脸惨白。定睛看着她。其实她不过一个普通刺客,自己成长,没有姣好容颜,依旧出尘。
轮映深深浅浅,两条平行的直线,向江南而去。就这样吧。刺客与刺客,无情可说。
然,黑衣男子向快要消失在天际的马车飞奔而去,他的爱人,在那里!
似已听见不寻常的风声,沐儿探出了头。顿时马匹乱惊,长长嘶鸣响彻天地。
黑色长袍覆盖着他的身体,手执剑,他跪在马前。然后,没等她来得及出手,男子将那柄青色长剑直直刺进自己的胸膛,血迸出,在虚无的银白空气中化出一道美丽弧线。他自杀了。用血来表达自己的情感。
杀手唯一能被利用的东西,就是鲜血。除此之外,他们是个废人。
男子躺在心爱的女孩怀里淡然微笑。
这座城是荒寒的,因为唯一可以遇见的东西,是鲜血。
这也是她要离开的理由。
泪混合着血,在洁白的雪地上,开出点点梅花。
成为永远的烙印。
江南的那片天空下,应该已经春暖花开了吧!
朱红轻启了深寒
落在清晨的那束梅
开出点点烙印
今晨雪落无痕
扣启烟雨江南
一片湖光春色
扬鞭甩马去故里
遗忘了梅花烙在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