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宗柳》妖惑镜台

13、盐角儿

　　１－１１

　　踱到床尾，双手抱胸，目光很是审视地扫来扫去，运功凝神耳朵听着外面只有两个浅浅的呼吸，这回是真的没人打扰了。

　　像是发现了什么，我坐在床尾，手指抚摸着雕着隐藏着某种特殊含义花纹的柱子若有所思。锋利的指刀如切豆腐一般沿柱子繁复的纹路划开了一道口子，果然是中空的。不再犹豫，用若然真气在皮肤表面细细地覆了一层——所以说安全第一嘛，寻着探得的位置所在伸手摸去。

　　一方素笺，包裹着一支珠钗。

　　所以说禁神识之物十分有用嘛，之前都没有察觉到这珠钗。

　　感慨地叹息，我将这珠钗取出，是串珠金丝络镂银凤尾钗，十分精致，一看便知不是凡品，不过看那珍珠的色泽黯淡应该有些年头了而且并没有得到良好的保养。柳墨玄这一男子为何会有这种十数年前的女子用的东西根本不用动脑都能猜个大概，况且这支钗如果我没想错的话还有特殊含义啊，算了，只要我喜欢，这种也不至让我厌恶的烦心事承了又何妨。

　　顺手将珠钗放入怀中，瞟了一眼棂栅，将那方素笺展了开来。

　　一株病梅。

　　以龚老先生的眼光来看这斜枝曲折，身姿妖娆，娇而不媚，傲而不屈，倾顾断续间极有中国画风韵的红梅确确实实是一株病梅了。而且似乎这绘梅之人与龚老先生很有共同语言，他想表达的不就是这个意思么！我的目光落在这株暗红色的梅上，在柳家，琴棋书画不要求精通却也是必须要学的。其实修道之人多喜欢这些修身养性消磨时间的东西，虽然也不乏热血好动之人，可是动极则思静，对于喜欢独身居于山野“采菊且悠然”至多再有个“钟俞共赏一支曲，闲敲棋子落灯花”的修真者来说这一类能独自享受的东西确是再合适不过了，更何况我本人对画之一道尤为喜爱，曾着实下功夫钻研一番。而今，在我这行家里手的眼中看来，这梅真是值得寻味啊。我碾下一点颜料，嗅了嗅，淡淡的香味。我微眯起眼睛，可惜了，即便这人洒了再多的玫瑰露，之于我也掩不了那刺鼻的血腥。

　　［“梅以曲为美，直则无姿；以欹为美，正则无景；以疏为美，密则无态。”固也］［斫其正，养其旁条，删其密，夭其稚枝，锄其直，遏其生气］

　　拉回散漫的思绪，我恋恋不舍地将视线从这梅上移开，我倒真的很喜欢这梅呢，只是可惜这人似乎也是个我不喜欢的麻烦，想来是不能把酒言欢了。向上，掺了朱砂的青墨，写出来的字也有着如梅的病态：

　　柳叶思归

　　字写的也算是不错的了，只是这题字与这图却是不合宜，除非有其他的含义。我看着这“柳”字若有所思，可惜现在资料太少，推断不出什么来。

　　反复又看了几遍，没有落款。因着是禁神识之物，也不好探那时间，只是凭着二级鉴定师的眼力来看也不是什么“古董”，应是年许间的东西。只是这明显是柳墨玄的东西怎么藏在莫苑寻家的暗格里？这两人的关系还真是值得一疑再疑啊。如果说这间屋子就是专属柳墨玄的，那那些莫名其妙的装置又算什么！头疼死了，怎么选了这么一麻烦的人物，我不禁有些埋怨自己的本命元神，选的这破身体破身份，还不如在黑洞里多待一阵呢。

　　峨眉浅蹙，我拈着素笺倚在桌旁做头疼状。

　　一个温暖的身体从后面靠上我，“怎么了？”他问。

　　我低沉地喝道，“放手。”

　　身后人抱紧，我能从那力道感觉出他的迟疑。正当我开始考虑要不要把他震开时，他松开了我，“橙儿？”他唤。

　　“柳絮白。”我答，气息有些不稳，声音急而短促。

　　“柳絮白？”他绕到我身前，我低垂着头，过于顺滑的长发滑下，遮住了脸，手紧紧地握着。　“柳絮白？”他的声音惊疑，用力捧起我的脸，撩开的头发，他震惊地落下了手，我却没有再低下头，而是保持着这样微仰的角度，挣扎的表情一览无疑。峨眉时蹙时怒，生冷，妖媚，两种不同的气质在眉稍眼底交织，身上的气息也开始紊乱，诡异非常。

　　暗红色的血雾溅污了眼前淡青色的袍裾，我睁大眼睛看到莫苑寻惊怒、伤心、怜惜、愧疚…莫名的神情，轻轻地笑，噙在唇边却未及眼底，完美的弧度却是配着痴怨哀伤的眼神，只这一眼，风情万种。气息逐渐平稳，那妖娆媚态也一点一点褪得干干净净，最后便是那一眼也只余下不识世间情为何物的清冷冰寒。

　　握着的手因这放松而自然地松开，素笺飘下。

　　我没有动，看着他眼中却没有他。

　　一直贪恋着那一眼风情的莫苑寻也从眷恋中回过神来，看着我，似乎是在寻找什么，终是弯腰，捡起了那张素笺。

　　漠然地看着他在看到那素笺时神情千变万化最后又变成了初见时的阴郁，我在心中为适才的那出大戏打出了9.87的高分。哼哼哼，我就不信经历了这回他那本就淡了的怀疑还能不烟消云散，其实现在留着那小小的怀疑的种子对我来说也没什么紧要，可是一来这个游戏我还没玩够，二来这身体内正好有一口於血要逼出，三则是这张素笺上的东西着实有趣，又恰好此时莫美人自己送上门来，我想着便干脆演了这出大戏，结果绝对是一举多得。感受到一叶知秋疯狂地运转，若然真气奔腾的兴奋，我抿紧了嘴角。

　　“谁的人？”冷冽的声音，我漠然地开口。

　　“……”我突然地问话令他有一瞬地呆滞，但很快反应过来，“茵晴，都萤的确都是我的人。”

　　“那个人是谁？”对他的回答不置可否我又问。

　　“……”

　　“柳墨玄真的是你杀的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