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宫》童话诗人

3、午夜的长安街

　　虽然已入秋，但天气依然闷热无比。我提前半个小时到了约会地点。这也是以前赴约的习惯。程程说，男人赴约提前十分钟那是应该；提前二十分钟那是绅士应有的风度；提前半个小时以上才能说明非常在乎对方。虽然每次我提前多少时间她都不知道，但我还是给自己定下了这个时间标准，也就有了这个习惯。而每次，她总会在约会的时间准时出现在我面前，我却总寻思不来她是从哪儿蹦出来的，这次也不例外。正当我看着护城河边的柏树开始幻想的时候，后面有人拍了我一下。我回头，是程程。

　　“怎么，等了很久了？”

　　“不久，就半个小时。”

　　程程咬了咬嘴唇，低下头轻轻的跺了跺脚，然后抬头看了看快要落下的夕阳说：“高煜，我想你！”然后立即用期待的目光盯着我，眼神是那么的忧郁，让我感到陌生、心疼。“我也想你，很想你，每天每夜。”我用轻慢的语气说。程程轻轻的依偎在我怀里，像蝴蝶轻轻飘落在花瓣上。这种自然的形态一直是我所希望和想拥有的，可是我却从来没有让这种美好的形态存在下去，甚至从来并不完美过；于是我用力抱住了她，越抱越紧，直至她喘不过气挣脱了开来。“对不起……”我正准备道歉，程程捂住了我的嘴说：“我明白！”她说饿了，我说去肯德基，她说我说了算。

　　外面很热，我们就在店里多呆了一阵子，里面的冷气很宜人。离开的时候已经八点多了，天也已经黑透了。程程说不想回学校了，我说我也是。

　　“那今晚怎么度过啊？”我问

　　“你说了算阿”

　　“你这不是变相的让我背负大男子主义的罪名吗？不行，这次一定得你说了算。”

　　“那就……看星星吧，怎么样？我们坐在南门广场看星星，就看一晚上，我喜欢看星星。”

　　“好啊，这个意见不错。”

　　南门广场对向长安大街，这里的车来车往比较频繁。环城公园每到晚上八点以后，就会聚集很多人，有跳交际舞的，唱流行歌的，但最多的还是一对对前来约会的情侣。在这里，既可以看到城墙周围绚丽的彩灯，也可以欣赏那些业余爱好者的美丽舞姿。如果你有闲情雅致，还可以去唱唱卡拉OK；不管你的歌声是否美丽动听，都会有很多人为你鼓掌，你也会在掌声中得到很大的满足，甚至会有一种荣耀感。我告诉程程说，我喜欢这里。她问为什么，我说因为这里的路不是很直，整体上像被包了起来。从这里看不到任何一个明确的方向，从任何一个方向也看不进来，就好像一个闭塞的世界。“为什么会这么想？”她看着天上的星星问。“我觉得自己太贪婪了。”我说：“这种贪婪已经成了一种本性。顾城在一首诗里写道：心有多大，世界就有多大。而我却恰恰相反，世界有多大，我的心就有多大。就是说，如果我的世界越大，我的欲望和贪婪就会随之成正比例增长。我一直想寻求改变这种趋势形成的方法，却一直没有成功。我无法控制内心两种自我牵制的挑战，所以，我想只有把自己的世界局限，才可以控制，才可以不再产生背叛。”

　　“你这是在自责吗？”程程突然放开了一直紧拽着我的双手说。

　　“我也不知道，只是这么长时间了，心里依然无法平静。”

　　“你想唐雪了？”

　　“程程，对不起！你恨我吗？”

　　“我不知道，可能我从来都不知道恨一个人是什么感觉。高煜，你可不可以放下心里的包袱，重新面对生活呢？我只希望你还能记得，不论发生什么事情，我都会在你身边，好吗？”

　　从小到大，程程安慰我的每一句话都是那么的温暖。虽然她以前很调皮，但比我认识的任何一个女孩都用心和善解人意。记得小学四年级的时候，程程就说以后要嫁给我，于是我买了一斤核桃，挑出十个最漂亮的，然后找人在每个核桃上打个眼，并用紫色丝带穿起来送给了她。我告诉她那是定情信物，长大后我一定娶她。程程说要跟我交换，就送了我一张白色的手帕，手帕上面绣着两只小老鼠。她说，我们都是属小老鼠的，上边的一只是我，另一只是她。于是我们就约好大学毕业后交换信物，然后结婚。

　　“程程，那串核桃还在吗？”

　　“一直在我身边，那我送你的手帕呢？”

　　“我保存的很好，走到哪都带着。”

　　“高煜……”程程想了一下问。“你还会娶我吗？”

　　“我从来没有放弃过这个想法，不相信我？”

　　“我信！”

　　时间过的很快，午夜的长安街似乎安静了很多。我的目光在天空和路与路之间不停的徘徊。世界像是重新诞生，视觉突然变得模糊起来。程程说有点困，想躺在我怀里，我说早都这么想了。我坐在长椅右侧，她蜷缩着身子躺在左边，将头放在我腿上。秋天的微风带着夏日的味道拂动着她的头发，那个姿态与整个夜晚相互协调着，也许这个夜晚就属于她。

　　“程程，你的眼睛长的比星星好看。”我看着她的眼睛说。

　　“那你从我的眼睛里能看出什么来？”

　　“以前能看出很多东西，现在几乎什么都看不见了。”

　　“为什么？”

　　“你长大了，眼睛里就会长出一层保护屏，就像我们上次在电影里看到的那种特制的玻璃，只能从里面看到外面，却不能看进去。”我一边揣摩一边比划着说。程程不说话，眼睛对着星空，一点一点的慢慢挪动。我问她在看什么，她说在找我。突然一颗流星划过，程程用手指了指说：“那是不是意味着一个生命即将消失阿？”“有这么一个说法，但你不必完全相信。”我回答说。“如果我也死了，你会不会也会那么难过？”她突然呆直着眼睛问。“何止难过，我从不想你有哪天会消失，也从来不敢去想象你离开我，我将怎么生存下去，程程，你不该这么想。”我用手抚摸着她的头发说。程程拉起我的手，紧紧抱着，贴着自己的脸，像抱着自己的心。

　　“我想唐雪了，我好想她！”程程一边说着一边哽咽了起来。我没有开口说话，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再次抬头看看幽远的夜空。当我低下头打算跟她说点什么时，她已经睡着了，眼角留有泪水划过的痕迹。我掏出纸巾帮她擦了擦，然后小心的帮她换了一个更舒服的睡姿。整个晚上，我没有一点睡意，一直抱着程程到天亮。早上六点她醒了，我才送她回了学校。那天是星期二，我没去上课，回到宿舍困倦难耐，一觉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