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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说起大理段氏的段十三少段颖风，城门口茶寮的小二顺哥就拧起了眉头，怎么也顺不下这口气。前些天，茶寮里来了几个骑着追风快马的江湖男女，才到门前，便急急地朝里喊：“二十个包子、十斤卤牛肉、十斤梅子酒。要快！”
顺哥见是好买卖，忙斟茶倒水招呼他们坐下，完了赶紧去后面装东西。可巧十三少也坐在茶棚里，悠悠闲闲地用筷子击碗，丁丁当当煞是呱噪。“顺哥，我的包子呢？你也给我快些，不要叫本少爷等急了。”十三少的声音听起来慵慵懒懒，却是要比他碗上敲出来的声音动听些。
“爷，这几位赶时间，劳您就少等下。”顺哥还是低眉顺眼，这位主子也不好伺候。
“顺哥，你这话就不对了。这几位爷的时间是时间，我十三的时间就不是时间了？要是他们的时间是狗屁，那我不是狗屁不如？”话音刚落，那边倒有几个耐不住性子，手已经摸上了腰里的刀。为首男子白纱蒙面，不动声色地朝几个毛躁的同伴摇摇头。
十三少嗤嗤一笑：“顺哥，我跟你说，昨个我养的那条獒，居然人模狗样起来。把隔壁十八婆的破烂肚兜顶在脸上，就当自己穿了衣服成了人似的，结果一个不留神掉到茅坑里，那个臭-气-熏-天-哪……”十三最后一句唱词还没落，那边几把剑已经飞将过来。
“段十三，你欺人太盛了！”一个身材矮小的女子拿剑对着他，怒不可遏。
十三闪身躲过，笑意盈盈地看着几个人，装模做样掸掸衣服：“宁七姑娘，你这话我就不爱听了。想我段十三欺天欺地就是不欺女人……难道宁七姑娘不是女人？”
“你！”宁欢儿一张俊脸气得红一阵白一阵，正要欺身上来好好教训下段十三，却被蒙面男子给拦了下来，“老七，别在这里闹。时间不早，我们先走。”话完带头上马，其余几人用带了刀片的眼神看了眼十三，遂绝尘而去。正在装酒的顺哥忙跑出来，喊一声“客官，你们的东西……”话未说完，却发现那群人转眼不见了。
段十三还是坐在老地方，慢慢敲碗，顺哥头痛万分，忍不住小声嘀咕：“这都是第几回了，成心不让人做生意了……”
“诶？话可不能这么说，好歹我也算个老主顾。这样子可会伤了我的心。”段十三慢慢踱到顺哥面前，“这样吧，我把这些都买下……”
“真的？”顺哥大喜。段十三用筷子敲下他的额头：“我话还没说完呢！”
“爷，您先坐。”顺哥狗腿地用袖子给十三擦了擦长凳子，等着他发话。
“这些吃食，反正你装也装了，索性卖给我。不过……”说着他话锋一转，“你得打个对折才成！”
“爷！”顺哥哀哀叫，这人实在是个灾祸！明明有富可敌国的家业，却每天跑到这里来骗吃骗喝，不知道的人还真以为他是地痞流氓呢！
“怎么着？成不成？”十三慢腾腾地站起来，做出一副抬腿要走的架势。
顺哥小九九快速一算，日薄西下，估计也不会有多少客人了，反正有这段十三在这里，自己也做不好生意，不如早早把他打发了省心。心里愿意了，脸上却还是十二分的不愿意：“爷，我这是小本经营。您看……”
“喏，多给你十文钱，还不快把东西给我包起来！”十三扔出碎银子和铜钱，自己又跑到桌子前敲碗，心里却想了些遥远的事情。
叠翠谷神医秋叶飞最近麻烦不断。先是江湖上有传言说是叠翠谷里有宝藏秘籍，再是叠翠谷的蝴蝶令有赝品，仿冒之相像，连秋叶飞也说不出来到底哪里是假的。一时间，拥到叠翠谷的江湖人士多不胜数，寻宝的寻宝，求医的求医，秋叶飞只得在草庐外挂了免进牌，才稍微安生了两日。
这时候，他就特别想念段十三。要是十三在这里，定能想出千奇百怪的办法对付这些瞎了眼的“浆糊”人士。这群猪脑袋也不想想，要是他叠翠谷里有宝藏，自个儿在这住了二十年会不知道？至于那仿冒的蝴蝶令，想来只有身边的人才能仿冒的出来，结果，第一个想到的竟然也是段十三。十三定是为了报他当日一杯之仇。
十三爱酒，这是江湖上人人都知道的。他偏爱大理的青梅酒，曾在酒窖里藏了千余坛，说是将来万一家败了，这些酒也能变卖不少钱财。可秋叶飞知道，这酒过不了多久就会全落到他肚里去了。
前些天，秋叶飞帮明月山庄的三当家把脉，事后庄里送来三坛陈年醉明月。十三闻香而动，跑到谷里问他讨。秋叶飞存心捉弄于他，说是他能连喝七杯，就把其余的酒全都给他。十三向来自称千杯不倒，醉明月也不算最凶，当然不放在眼里。谁知，秋叶飞在酒里下了药，十三才喝了六杯便趴下了。等三天后醒过来，秋叶飞已经把其余的酒喝得精光，气得十三抓着秋叶飞的领子乱骂。
“急什么？你要醉明月还怕没有？”秋叶飞难得看到段十三抓狂的样子，忍不住火上浇油，“我那清篱小师弟一向痴迷于你，你若肯从了他，别说醉明月，百根冰也任你牛饮！”
“你又想害我！是人都知道，惹上这小贼便是一屁股麻烦。”段十三忿忿地瞅了眼空坛子道“你等着秋叶飞，本少爷可不是好欺负的……”话音未落，饿了三天的肚子不争气地叫起来，秋叶飞更是笑得耀武扬威。
“臭小子！不就是几坛子酒么？看我下次还给你酒喝。”秋叶飞按了按太阳穴，有些头痛地想。
段十三赶到叠翠谷的时候，天色已晚，林子里满是星星点点的篝火，周围不时人影晃动，马嘶虫鸣，好不热闹。段十三得意洋洋地跑到秋叶飞的草庐前，心想看这庸医还敢给自己用药，这回不整得你焦头烂额我就不叫段十三。
秋叶飞打开门，段十三就迈着官步朝他狞笑。没走几步，便被一个小人影扑个满怀。“十三哥！”那小人甜甜地叫。段十三却抬头看着笑得诡诈的秋叶飞。
“小子，算你狠。”段十三的眼神这样说。
“切，一物降一物。”秋叶飞的眼神这样回答。
“十三哥，你想死我了！怎都不来庄里找我喝酒？”小孩粉装玉雕般的小脸皱在了一起，攀着十三不肯松手。十三使劲掰开他的爪子，把他扔到秋叶飞的床上：“慕清篱，你离我远着点，你那点小把戏别以为能整倒我，你还嫩着呢！”
慕清篱嘟囔着从床上爬起来，“你就不能装着对我亲热些？你这样会害我有阴影的！”
“切，你给我下毒的时候怎么不见你说有阴影啊？莫非还真下成习惯了？”段十三甩甩手，那小子居然在自己手上涂了毒粉，十三去掰他手的时候沾上了，这会儿火烧火燎地疼， “快把解药给我！”
“水里洗洗就好了。”慕清篱噘嘴看看墙边的水盆。
“谁又知道你水盆里放了什么药？”段十三现在成就金刚不坏之身，全靠这师兄弟几年的暗算。秋叶飞和明月庄的七少爷慕清篱同拜医圣罗残江为师，秋叶飞师满后在江湖上闯了个辣手神医的名号，医术虽高，可来就诊的病人也莫不被整得欲死不能，特别是那些做过恶事的人，秋叶飞虽不让他们死，可活着也没了半条命。后来求医的人越来越多，他就做了些蝴蝶令，给一些有恩于自己的人。没有蝴蝶令的，就算你是孟尝君再世，秋叶飞也不多看一眼。至于慕清篱，仗着家大业大，学医的时候当玩，好在天赋甚高，才几年，就把医圣制药的本事学了七七八八，每天的乐趣就是做些奇奇怪怪的药粉，捉弄家里的下人，弄得鸡犬不宁。慕清篱老爹慕海澜最后忍不住用了家规，说是再在家里用毒，就把他关起来不准出门。所以，慕清篱就祸害到外头来了，首当其冲的就是秋叶飞的好友段十三。
慕清篱向来喜欢好看的东西，从小就爱对漂亮的婢女动手动脚，看到十三之后，便是死缠烂打、穷追不舍。段十三本以为这孩子喜好亲近人，也不在意。可谁知才十来岁的孩子就拿药蒙自己。明对明，慕清篱讨不到便宜。有次十三趁着风黑月高去明月庄偷刚酿好的百根冰，慕清篱料到他会来，先在酒里下了药。十三酒一入口大叫糟糕，连忙用内力逼毒。这小淫贼就在一边上下其手，吃尽了豆腐。后来，十三长了教训，自动离这孩子三尺之外，连自己最喜欢的明月山庄也不敢多去。
“你师兄现在腹背受敌，难得来我这么个帮手，你还下毒害我？还不快给我解药？”十三佯装盛怒，一张俊脸扳死。慕清篱看秋叶飞一眼，这个也是唯恐天下不乱的主：“你帮我？你不来害我就很好了！你说这么多蝴蝶令到底怎么来的？我叫你帮我锻二十枚，你锻了多少？又用多少做了见面礼讨好别人去了？”
“叶飞，你这不是诬陷我么？”十三嘴里是叫着，心里却发虚，“锻二十枚是五百两银子，锻五十枚也只要七百两，看看这个合算，不就多锻了点帮你收着么？可巧这个要那个要的，我也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啊！”
“好一个身不由己！”秋叶飞气到极点，不怒反笑。一向知道十三贪财小气任性嫌贫爱富，可他对朋友也是真正的好，不然这会子也不会巴巴地赶过来。“现在满谷的人，都快把谷里的树砍光了，你说怎么办吧？”秋叶飞指着段十三的鼻子问道。
“这个……你上次不是说喜欢我院子里那株老茶花么？改天我叫人帮你移到你门口总行了吧？”十三理亏地摸摸鼻子，看来是要不到解药了，认命地一边运气逼手上的毒一边可怜巴巴地看着秋叶飞。
“十三哥，我也要茶花！” 慕清篱说着又要扑上来。
“去去去，小孩懂什么？”十三忙躲开，这小子上来不知道又要使什么毒了。
“要是你在三天内把这些人给赶走，我就既往不咎。”秋叶飞撂下话，转身进了里屋。
十三咬着嘴唇想了片刻，突然笑着朝慕清篱招招手，这孩子不知道十三葫芦里卖什么药，犹犹豫豫地凑近点，看着十三。“小篱。”十三亲亲热热地叫了声，却把慕清篱吓得跳开几步。两个人你来我往了这么多次，清篱也没得占过多少便宜，每次十三有了坏主意就会露出这样的表情来。
“小篱……”十三哀怨地叹口气，自己恬着脸贴上去，倒是把这孩子吓半天，平日自己凶巴巴的他却不怕，真不知这孩子的脑袋是怎么长的，“你过来，我跟你说正经事呢。”
“说就说，这么嘴上抹糖的干什么？”慕清篱一脸你不要当我是傻瓜的表情。
“臭小子。”十三冒着再被下一次毒的危险，一把拎起慕清篱的领子，“我问你，这次你出来带了多少药？”
“你管我，毒一百头牛总归是没问题的。”慕清篱张牙舞爪地说。
“这不就得了？”十三凑过头去，对着慕清篱耳语了几句。
慕清篱眨眨眼，突然灿烂一笑：“十三哥，江湖上都叫你十三恶，封你十大恶少之首，看起来你还真是实至名归呢！”
“就你废话多，还不去办？”十三拍了拍慕清篱的肩，看他跑出门去，忙甩甩手到床上去打坐运功逼毒，心里却暗骂了句：小屁孩，就不能消停会儿？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1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