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派遣魔王》无名妖怪

6、哀嚎之声

　　魔界是个奇怪的世界。
　　尽管白天也看不到太阳，天空总是灰蒙蒙一片，但温度却高达三十多度，就好像几个小时之前滴水成冰的夜晚是假的一样。在清晨的凉爽时光过去之后，市面上又恢复了西门大官人昨天看到的那副冷清的模样。
　　不过这样也好。脱掉西装外套，只穿着衬衫的西门翰在古力古拉的陪伴下，开始进行市场调查。说是调查，其实就是看一下这些店家卖哪些货、存货有多少、进货渠道来自哪里、面对的客流大部分是哪些人而已。
　　说起来，常驻人口六万人的魔界的确看上去又穷又破，但其实商业领域却是比较发达的。首先是吃，也许是人种的多样性导致他们食物种类极大丰富，不仅有各式各样的肉食、鱼类、种植谷物，就连沼泽里生长的水草也可以加工食用，西门翰尝过之后觉得味道还不错——从这个角度上看，也许魔界反而是自然资源极为发达的世界？这直接导致了整个魔王城周边的市场有百分之六十左右是餐饮相关的店铺，尤其以之前晚上他们去魔王城的那一条小巷最为繁华。这也造成了一种风气，让魔界的人们看到新的东西，首先想到的是——这玩意好吃吗？
　　西门大官人忍不住想，你们是我天朝人的后裔吗！
　　另外，为了迎接勇者的来袭，另外一个比较繁荣的行业是装备制造业。不过因为勇者已经七十多年没有来到这里了，本来为勇者制造高级武器和盔甲的店铺都专业变成了服装店和日用杂货店。说到服装业，这也是魔界的一大支柱产业，要知道在魔界里盛产美女，不论是兽人族的猫女、兔女、豹女、犬女这样的兽耳娘，还是恶魔族的魅魔、梦魇，又或者黑暗精灵，都是天生丽质的种类。比如魔王大人之前就很沉迷一家叫做“暗夜辉煌”里的魅魔妹子，还经常因为调戏不成被人家鞭打。无论在哪个世界的女性都一样，看到华丽的、好看的、亮闪闪的东西都会情不自禁地扑上去，于是在魔界，清凉性感的简单衣裙外面加上华丽厚重的披风或外套销量也是非常好。只是，魔界欠缺宝石和贵金属，因此最常用的装饰品其实是沼泽里一种会发光的鱼的鱼鳞。
　　相比之下，本来西门大官人以为会非常发达的武器业却萎缩得很厉害。首先自然是金属的缺乏，满是沼泽的地方自然不会有什么金属矿，就算从别的地方坑来的一点，也都被做成勇者专用装备了。当年前代魔王打造自己军队的时候，其实主要使用的是骨制武器和木制武器，而装甲则是靠恶魔天生的皮肤。这也难怪他们一千多人的规模穿越到人界被人分分钟灭掉了。
　　接下来的七十年和平期，魔界更是已经忘掉了战争是什么了。发生纠纷就私下里决斗解决，解决不了找古力古拉，这已经成为了惯例。而所谓的决斗，其实更多只是骂架——拜托，大家都在忙着赚钱、找好吃的、继续赚钱、继续找好吃的，谁没事干拿命打来打去？因此武器制造业原本就没辉煌过，现在更是基本消亡了。
　　当然这对魔界的民生没啥影响，毕竟一直以来除了勇者就不会有什么别人来魔界捣乱，就算勇者来了，不是还有魔王吗？那既然不入侵人界，还要武器来装备军队做毛啊？
　　只不过这对我们的西门大官人的影响很大，大到连放在他面前的配有热的酱料和冷的鱼汤的油炸野猪尾巴都完全没心情吃。
　　“总人口才六万，按照十抽一也才能抽六千人……武器是木头棒子和骨头棒子，没有盔甲……而且这帮人还七十年没打过仗，一群新兵都不算的渣滓……”跑了整整一个白天的西门翰坐在餐桌前喃喃自语。
　　对面的古力古拉可不管他在说什么，大口嚼着炸蜥蝪串，喝着用蛇骨酿造出来的酒：“西蒙大人，您不吃吗？油炸野猪尾巴可是我们这里招待客人的名菜啊。……既然您没胃口，那么干脆给我吧。”
　　红色妖怪自说自话地端过基本没怎么动的主菜，把还冒着热气的酱料整个浇在野猪尾巴上，闷头大吃起来。
　　“这道菜可是值一百二十角子呢，不能浪费了。啊，服务员，再来一份杏仁牛奶泡饭拌肉团，打包！”
　　这是给魔王带的晚餐。本来早上出门的时候西门大官人想拉着魔王一起出来的，可是那个小白脸家里蹲却哭喊着说什么外面太热了死也不愿意出去。可恶，你以为西门大官人是为谁冒着酷暑往外面跑的？
　　这里的服务员是一个在齐肩长发顶上长着黑色猫耳朵的娇小妹子，不知道什么材质做成的亮闪闪的连衣裙后面，一根同样黑色的尾巴正悠闲地晃来晃去。她端着一个木制的圆筒来到餐桌前递给古力古拉，说道：“古力古拉大人，您要的杏仁牛奶泡饭拌肉团。是给魔王大人带的外卖吗？”
　　看来古力古拉的知名度还是挺高的，就连餐厅的服务员都认识他。
　　“是啊，难得最近有一笔钱进账了，也给他吃点好的吧。”
　　“可是，古力古拉大人，魔王大人在您来之前已经吃过了哦？”女招待歪着头露出疑惑的表情，“还点了最贵的乳齿象烤肉排套餐哦？”
　　“啥？”西门翰注意到古力古拉的脸色都变了。“然后呢？他现在人呢？”
　　“听本人说呢，是难得弄到了一大笔钱，所以就打算去‘哀嚎之声’好好玩一下，对了对了，魔王大人还给了我这个哦！”猫女服务员亮出了戴在右手食指上的一枚镶嵌着巨大绿宝石的戒指。西门大官人依稀有印象，这好像就是昨天从魔王城迷宫里弄出来的祝福之戒？
　　顿时一种不好的预感涌上了西门大官人的心头。他和古力古拉交换了一下眼神，站起来拔腿就跑。古力古拉还没忘带走那个外卖木筒，顺便喊了一声：“这次的饭钱就算在那个戒指上好了，不用找了！”
　　两个人……一个人一个恶魔以百米赛跑的速度赶回了他们住的那栋小平房。果不其然，房子里空无一人，原本墙角堆着昨天从迷宫里坑来的木箱和袋子的地方，现在只剩下一片灰尘。
　　“我艹！”西门大官人忍不住骂出了声，“古力古拉，那个什么‘哀嚎之声’在哪里？赶快带我去，如果魔王这个渣真的把钱都花光了，我就让他知道什么叫做真正的哀嚎之声！”
　　哀嚎之声是一家中等规模的酒馆。说起来，这个世界的酒馆其实并不只是喝酒卖酒的地方，它承载的功能更多像是天朝九十年代的那些歌舞厅。客人们坐在沙发上喝酒聊天，有兴趣的可以去舞台中央吼上一嗓子，而哀嚎之声就是这样一家酒馆——这大概就是它名字的由来吧。
　　当西门大官人推开厚重的木门，顿时被里面传来的嘈杂的噪音、浓厚的酒臭、还有其他微妙的味道差点熏倒。
　　在这个没有电灯照明的时代，不管是油灯还是蜡烛都属于奢侈品，因此这家哀嚎之声除了墙上挂着许多火把以外，就只有房间中央一个巨大的火塘了。这个火塘不仅能够提供照明，还能让寒冷的夜晚变得温暖，另外也提供烤肉的热源。
　　在火塘四周横七竖八地坐着三十来人，他们手里拿着酒，一边喝一边用邪恶的眼神盯着穿梭在他们周围，衣着暴露的魅魔女招待。一名半人马吟游诗人正抱着六弦琴弹奏着不知名的音乐，而穿着崭新华丽的衬衫和大披风的魔王大人，此刻正站在靠墙的高台上，一手拿着酒，正在大声跟着伴奏唱着古怪的歌曲。
　　一曲歌罢，魔王豪气万千地高举酒杯：“来，干了这杯！不用客气，今晚大家的酒，我请了！”
　　“轰！”底下的气氛顿时热烈了起来，叫酒的声音和感谢魔王大人慷慨的声音络绎不绝，魅魔们端着各式各样的酒杯和酒瓶替换掉他们面前空着或半满的杯子。
　　西门大官人看着心都在滴血，仿佛这些该死的恶魔们喝掉的不是酒，而是他的血肉一般。
　　“魔王大人……”古力古拉刚打算开口阻止，就看到西门翰一个箭步冲了上去。
　　“魔王大人喝醉了，因此各位的酒帐还是请自己买单吧，我替魔王大人向各位道歉了。”西门大官人拉住脚步已经开始踉跄的魔王，大声说道。
　　“什么嘛。”“怎么这样。”“切，我就知道。那个小气的魔王怎么可能有钱请客。”
　　看来类似的事情也不是第一次发生了，虽然大家都觉得不满，但也没怎么纠结。这样就好，然后只要把这个惹祸精带回去，尽量追回今天花出去的钱就好了……
　　“你谁啊！你凭什么管我？”魔王大人却毫不领情，他一把推开西门大官人，“谁说我喝醉了！没有！我才没醉！今天这些人的酒，我全请了！”
　　“魔王大人，您喝醉了，赶紧回去吧。”古力古拉也跑了过来，低声下气地拽着魔王的衣服。
　　“没有！我没醉！我还能喝！爱丽，再给我来一瓶酒，最贵的！”魔王冲着一个魅魔叫道。
　　“魔王大人，您真的不能喝了。”西门大官人也不是第一次碰到这种情况了。要是少喝一点还清醒的话，或者再多喝一点完全不省人事都好办，唯独只有这样的是最麻烦的，说啥啥不听还非要和你拧着来。“要不，咱们把酒都买下来，然后回去喝好不好？”
　　“都说了，你是谁啊？老子可是魔王大人哦，你凭什么管我？”大概是被（穷困）压抑得太久了，魔王大人双目赤红发起脾气来，“喝点酒怎么了？又不是你的钱！这都是老子的！老子想请谁就请谁，想送谁就送谁！”
　　他掀开披风，从衣服口袋里掏出一根项链丢给刚才的女招待爱丽，“送你了！”
　　“谢谢魔王大人！”魅魔顿时喜出望外，一手接过项链，一手把酒瓶递了过去。西门大官人已经无语了，他顺手接过那个酒瓶躲避着不让魔王拿到，继续劝阻魔王：“魔王大人，今天就到这里吧，再喝下去对谁都不好。”
　　“哼，别以为你是雇来的就了不起了。”魔王大人怎么也拿不到酒瓶，真的发起脾气来，“居然敢不让我喝酒，我要和你决斗！古力古拉，拿我的剑来！我要砍死这个不顺眼的家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