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6、千山暮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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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轮明月躲在薄薄的云层后，雾气袅绕在古老的城墙、宫殿。远处昏黄的灯明明灭灭，初夏微凉的风从袖袍里卷入。
温言靠在顾连城的肩头，将袖袍拉了拉。虽然也是夏天，但夜晚的风还是有些清凉。温言只是薄薄的里衣外在披了一件长袍，和顾连城坐在夜深的大树上。这种安静祥和的感觉，温言不想去破坏，所以也就忍住了回屋拿披风的冲动。
顾连城感受到身边柔软的身体往自己有靠近了几分，低头看了看怀里人有些白的脸色，心疼的伸出手握住温言的手。冰凉的触感让顾连城不禁皱了皱眉：“我送你回房间吧。”
“嗯，不要。”温言立马反诘道，难得和他呆在一起的时间，她不想浪费。现下这种情况他们之间是能不见面就不要见面，顾连城现在来看她可是冒了很大的危险，她可不想还没有说几句话就分离。
顾连城自然也是明白温言的心思，但又怕温言因此生病。不禁有些无奈的搂紧了几分温言，温文细语：“回屋里，我看着你。你不让我离开我就不离开，好吗？”
温言还是摇了摇头，她怕回到屋里那温软的被窝里没一会儿她就会睡着了。再说了这种被人关爱的感觉很好，温言乐的享受！随即乐呵呵的的抬头看着顾连城道：“我就想你这么抱着我，感觉很温暖！”
听了这话，顾连城嘴角一扬。显然温言这话取悦了他，其实他也很喜欢现在这种感觉，全世界就只有他们两个，时间慢慢的慢慢的走，好像一不小心他们就白头了。
“今天我看到了如美人，她已经好了。”温言靠在顾连城怀里，呐呐出声，眼前似乎浮现了如美人那张和顾姨肖像的脸。
“她是个聪明人。”顾连城道，眼睛半敛，想到了一些事情。
“嗯！？”温言一听，睁大眼看着顾连城道：“为什么这么说？”
顾连城低头看了看温言好奇的目光，莞尔一笑道：“你知道为什么凭她一个商贾之家的女儿能进宫吗？”
温言想了想，看着顾连城神秘莫测的笑小心求证道：“因为她和顾姨长的相似的容貌。”
顾连城笑着摇了摇头；“这只是原因之一。”
“那还有什么原因？”温言突然对这个问题充满了兴趣。
“你也知道齐帝的皇位来的并不容易，虽然但是他有孟进这位文臣和孟凡这位大将。但在定国之初，为了安抚四路诸侯。他不得不娶了对他来说有帮助的大臣之女，渐渐的朝堂上分成了几股势力。”顾连城说着，低头看了一眼全神贯注的温言又道；“帝王之道在于“制衡”二字，齐帝不会去动其中任何一股势力，他只需要做到制衡，让这几股势力相互制约。”
“十几年过去了，齐帝的羽翼也丰满了，他自然不甘将朝政大权落到他人之手。”
温言不禁疑惑的问：“这和如美人有什么关系？”
“齐国至开国以来三品一下官女子不得参与选妃。也就是说这宫里的个个娘娘都是有权有势，齐帝破例让如美人进宫，皇恩隆宠。这是对那些人的挑衅，也是不想将来外戚专政。你明白吗？”顾连城道，看着温言不言不语的神态，也不焦急。他有的是时间慢慢的引导温言明白。
温言在心中想：齐帝待如美人回宫，是想让那些自以为是的大臣看，他们现在所拥有的一切是皇帝给的，并不是因为他怕他们。他能给他们权势，也可以给别人权势，也可以收了他们的权势。这样那些外戚就会开始慌乱，那么齐帝就可以对他们下手。
原来如此，即使不是如美人，也会有别人。只是刚好在那个时间，刚好那个人，那么如美人现在明白了吗？是因为明白了，所以死心了，也就看开了。
突然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原来齐帝对她的宠爱大抵也不过如此！
看着温言恍然大悟的样子，顾连城知道她是明白了。顾连城欣慰的一笑，他的温言其实是很聪明的，只是她从来不愿拿那些阴暗面去想别人。顾连城担心她会吃亏，即使他能给她再多的保护，也总有顾忌不上的地方。他不想温言到时候收到伤害，所以虽然这些话会让她不是很开心。
温言将头倒在顾连城的肩头，感叹道：“红颜未老恩先断、、、最是无情帝王家。”
声调渐语渐弱，温言不禁抬头看向顾连城，那双眼睛似看尽了天下所有的繁华，经历了百种千回的喜怒哀乐。却在时间的漫漫长河里日渐式微，直到那最后的一点烟火也效益殆尽。平静无波，嘴角噙的那一枚笑似在回应温言的话，却又好似隔着一层模糊的白幕，触不到，也看不清。
帝王之术、、、温言在心中细细的咀嚼这四个字。简言之，就是算计；再深一点，便就是狠绝。狠，不仅对别人狠，对自己也狠。绝，不仅是要绝人之情，更是绝己之情。
在彼此的目光中，温言看到自己开口道：“等到事情结束了，我们就离开齐都。游遍山川，踏遍四海可好？”语气里带着连温言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希翼。
顾连城心里咯噔了一下，眉头微蹙，眼里闪过千般思绪。最后只是启唇笑道：“你说怎样就怎样。”如此细微的表情变化，叫人捉摸不定。
只是彼时的温言心中想的是以后美好生活的规划，即使她注意到了这一点，在那满心的欢喜下，那一点小小的变化，温言自是忽略不计。
她以为从此以后，天涯海角，携手相伴。他们会像这世间所有有情人一样终成眷属，偕老一生。
但却如他的回答一样，不过是她说的怎样？却并非一定这样！
只是等温言明白时，渺万里层云，千山暮雪，当年的誓言已变了模样！
温言紧抿的嘴角一咧，露出洁白的牙齿，恢复了原来懒散的样子靠在顾连城怀里蹭了蹭，寻了个最佳位置，双手放在顾连城温润的大掌里。嘻嘻一笑道：“你给我说说你在江湖历练的那十年吧！有遇到什么好玩的事情吗？”
顾连城倒真是仔细想了想道：“没什么好玩的。”
“那刺激的事呢？比如江湖厮杀，爱恨情仇之类的，我比较喜欢耶！”温言随口道。
顾连城不禁有些无语，目光看向远方，半响才道：“没有。”让他说那些爱恨情仇，实在是有些难以启齿。
咱们的顾国师长这么大，还没有给谁讲过故事。
“怎么可能！”温言喊道，
“真的没有。”顾连城无奈的声音传来。
温言撇了撇嘴，他一定是不愿意讲，她才不信呢！但她没闯过江湖吗！冷冷道：“我困了，慢走，不送！”说完自己就要往地面跳去，吓的顾连城连忙环住温言的腰。温言没有武功，这么一跳下去，准会出事！
温言挑眉看着他，顾连城对着温言这幅颇有些”小人“嘴脸，暗自心中长叹，少顷，顾连城无奈道：“我讲。”
温言立马换了一副嘴脸，笑呵呵地倚在古莲池那个怀里，拍了拍他的手，催促道：”讲吧！“
顾连城认真的想了想，最后长叹了一口气。
夜风瑟瑟，树影婆娑。夜色中传来一道轻柔的嗓音，犹如醇厚的美酒，愈发引人醉意。温言在顾连城的故事里渐渐的闭上了眼睛。
最后看了一眼已经睡着了的温言，顾连城一笑，衣袂一扬。抱着温言华丽丽的落地，往屋里走去。月光下，他们的身影被拉长，再拉长、、、
等到第二天温言醒来，朝堂之上发生了一件大事。彼时温言正在研究药物，咋一听这个消息。不禁眉眼一挑，眼里闪过惊诧，问了一句；“赐婚！？”
心禾点了点头，睁着大眼睛颇为兴奋的说：“不过皇上暂时没有答应？所以也不知道太子爷和苏姑娘的婚事到底成不成？”
温言了悟的点了点头，放下手中的药材。仔细想想，温言还是不明白苏瑾钰怎么会在这个敏感的时候突然要求齐帝赐婚？自从进了宫，温言就再也没有和他们见过面，现下突然发生这样的大事，也不知道萧萧现在怎样了？
就在温言想着看用什么办法出宫见萧澜依一趟时。却不想机会就这么送上了门，第二天温言去给齐帝送药并做最后一次复诊。
看着徐安伺候着齐帝服下最后药汤，温言收拾着手中的药箱，正要出去。齐帝突然发话：“温言。”
“陛下，还有事吗？”温言不解的停下脚步，抬头看向齐帝，只见齐帝向来不苟言笑的脸上突然露出微笑，不禁狠狠的抖了一下。
“怎么？朕就这么可怕吗？”似是看出了温言的心里的惊吓，齐帝难得的调侃道。
“呵，没有，没有！”温言连忙否认，为了增加真实度，温言连手都摆动起来。笑话，古往今来，那个皇帝会被人喜欢说可怕！可怕那是暴君的体现。虽然他说的很轻松，但谁知道下一秒会怎么？伴君如伴虎。
齐帝无奈的摇了摇头，召唤着温言道：“朕只是想找个人聊聊，你陪朕说说话吧。”
温言惊讶的看了看齐帝，乖乖！齐帝为什么要找她聊聊？他们没什么好聊的啊！心里虽是这么想，温言却还是乖乖的走了过去。徐安看了看温言，微笑的给温言上了一杯茶，体贴的退到离两人十步之外，打量四周，以防有人偷听。
齐帝倒是很是亲切的招呼温言坐下，看了看远处的莲塘，翠绿的宽大荷叶正迎风而舞，开花的季节已过，荷花朵朵已变成了莲蓬累累。
“温言，从你进宫到现在已经多久了？”齐帝突然问道。
温言一听，仔细的想了想，那时候她来到齐帝正值秋天，现在已是夏季。温言回答：“大半年了吧。”
“大半年。”齐帝重复道，又说：“朕在齐国呆了三十多年了，时间久到朕竟然觉得似乎只是一觉醒来，朕还待在魏国，梦里的一切不过是雾里看花，一觉醒来没什么可值得想念。”
温言听言看了看齐帝，突然发现那个一直以来高高在上，颐指气使的天子现在也不过是个四十多岁的男人，他的两鬓竟已经染上了白霜，滴滴的白透着一股苍老无力。
“在魏国那段时间即是我的噩梦，却也是我的救赎。”齐帝突然惨淡一笑。
温言听着他不在自称“朕”。不禁正襟危坐，心里多了一份警惕，知道接下来的话也许本不该是她知道的，可是不知道齐帝为什么会说给她听？又听到齐帝道：“我从没那么憎恨我的人生，如果我不是出生在皇家，如果我的母亲是个有势力的妃子。那么我就不至于三餐不继，受人欺压，最后被我的父皇无情的送到魏国。十年来，他从未问候过我，也许他早就忘了他还有个儿子在魏国受苦。我恨，可是那又怎样？我没有任何的势力，我只有忍。我发誓只要有机会，我会不惜一切的代价，我要把那些人踩在脚下。只有拥有了权利，我才有资格说话，我才能主宰自己的命运。”
“后来我遇见了相兮，我利用了她，利用了她的身份，利用了她的感情，终于我回到了齐国。可是我依旧没有任何的权利，我不甘心。我想方设法娶了所有皇子都想娶到的齐国第一才女，孟进之女-----孟书宁，得到了她家的支持，一步一步，最终我踏上了这个皇位。直到那一刻，我终于把权利握在手里。”说到这，齐帝的眼里迸发出一种奇异的光芒，那是欲望的深渊，是高高在上的快感。
齐帝说的轻松，可是温言却听得心惊肉跳。这么秘密的事！齐帝居然会把这些告诉她，他到底要做什么？
这边温言还在心里盘算了接下来到底该怎么办？那边齐帝已经恢复了平常样子，看向温言的目光如炬。
“陛下能忍常人所不能忍，做常人所不能及之事，必能成为千古明君！”温言在齐帝如炬的目光里开口道。现下温言也只好拍拍马屁，希望能顺这位皇帝陛下的意。
听到温言的话，齐帝竟是开怀一笑，那表情多变，叫温言咂舌。不禁想想自己是那句话戳中了齐帝的笑点！
“朕知道你心里一定是想朕是个阴险狡诈，无情自私的人。”齐帝的一番话吓的温言差点就要跪在地上。随后他又说：“可是朕能告诉你的就是朕这辈子唯一爱的女人只有顾相兮，只有她的孩子才可以继承大齐江山。你可懂得？”
温言倏尔抬头看向了齐帝，他的意思是顾连城才是他心中唯一的帝王人选。那么苏瑾钰呢？还有自己以后该怎么办？
“太子请求赐萧澜依为妃，朕没有答应就是要看看皇后的想法。你知道她是怎么说的吗？”齐帝道。
听了那么多不该知道的秘密，温言整个人早就懵了，又听闻齐帝想要顾连城当皇帝，温言的心里就更乱了。那里还有心思去想孟皇后的想法，只是茫然的摇了摇头。
“她同意了，也希望朕能同意。”齐帝顿了顿，又道：“不过她希望你能去孟府照顾萧澜依。”
“为什么？”温言咋一听，顺口问出。一说出，温言就不禁后悔，这话是你能问的吗？傻！
不过齐帝似乎也不计较，还很热心的回答道：“因为萧澜依怀孕了。”说完，颇有些意味不明的看着温言。
怀孕！！温言不禁瞪大了眼睛，怪不得！说实在的，温言还真是被他们两那速度吓到了！
“温言，接下来的话，你要听清楚了。”齐帝正襟危坐，一脸的严肃。
温言连忙回过神，点了点头。
“皇后让你去孟府可不只是单纯的照看萧澜依，记住今天朕对你讲的话，城儿是大齐未来的天子，如果你是真的爱他。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朕希望你心里明白。”
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朕希望你心里明白。自回到了水榭楼，温言的心里时不时的冒出了这句话？
齐帝今日对她所说的这一番可算是把她所有的后路都堵上了。对待他唯一爱的女人，他可以做的那么狠！即使顾连城是有多么的爱她，顾姨对她是多么的心怀愧疚。只要她有一点做的不对，他都可以随时让她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更何况是他从来不爱的孟书宁，还有苏大哥！他是铁了心要和孟书宁死拼到底，那么苏大哥的太子之位也自然会被剥夺！他又会如何对待苏大哥？
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难道要让她为了顾连城背叛萧萧吗？还有苏大哥，他可知他一心希望的婚礼不过他父皇母后之间的较量。这一场婚礼远没有表面上那么简答了！
她又如何做？才能保的两方齐全！
作者有话说
第76章 千山暮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