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闲》十里春

63、凉亭一叙

　　顾府，庭院深深，杨花飞舞。回廊远处匆匆走来一人，沿着竹园中主楼楼廊走到尽头一把推开房门。对着正在案牍上奋笔疾书的顾连城恭谨的作辑道：“ 爷，昨天晚上宫里传来消息，孟少英被免职在家三个月。”
　　“什么原因？”顾连城头都没抬，手上的动作行云流水，丝毫没有停顿。
　　“是因为孟少英在宫里聚众赌博，叫皇上给发现，一行人都被皇上罚了板子。孟少英身为禁军统领罪加一等，发俸禄半年，免职三个月。”蒋枫一边说，一边不禁眉头一蹙。
　　宫中生活乏味，四下奴才，侍卫赌博那是常有之事！若非上面人纵容，谁敢在宫里赌博？只要不损害皇家利益，随便你底下人什么玩？更何况孟少英背后还有整个孟家！齐帝这番做法只怕会让本就不平静的朝堂再起波澜。
　　顾连城听到这儿，也不禁停下手中的动作，抬头一看。很显然蒋枫所想到的，顾连城自也想到。看来有人是耐不住了，想要出手！
　　“爷，皇上那么做，怕是、、、、”蒋枫看了看顾连城的脸色，小心试探，还没说完。看到顾连城一手扬起，便止了下话。
　　“立马飞书异行阁。”顾连城一边说，一边将手上早已写好的信递给蒋枫。
　　“是。”蒋枫接过书信，转身走出了书房。
　　异行阁是近年来在江湖上兴起个一个秘密组织，来无影，去无踪。每次行动，必是一击即中，绝不拖泥带水。任务完成，迅速抹去痕迹，叫人查不到任何有关它的资料！
　　江湖人只知道，只要有难以解决的问题，都可以在最繁华的的地段墙壁上画上一枝梅，自会有人找上你。
　　出道至今，没有一次失败。叫人不得不提防和敬畏！
　　而顾连城就是异行阁的主人。这股由他一手建立起来的势力，没有人可以撼动！
　　顾连城站了起来，看着庭院翻卷的落叶。这么多年也是该有个了解了！
　　若不是母亲要求他不要对孟书宁动手，加上多年来齐帝的维护！孟书宁只怕早就不在人间了！顾连城自问从不是个良善之辈，别人怎么对他？他便十倍偿还！不论好或坏！
　　这些年来，她对顾连城，顾相兮所做的一切，还有温家的仇！顾连城这次是断然不会放过孟书宁。
　　顾连城不禁想起母亲失踪前，他和母亲的谈话。总觉得母亲瞒了什么，并没有全盘托出。十年前，母亲将他留在了温家，又突然出现，连夜自己带走。一个月来从不让自己出门找温言一家人。
　　那段时间母亲的精神很不好，时常做恶梦！后来在得知温家灭门后，将自己送到文武双绝的天机子的手中学艺，便入了空门。
　　当年的一切，她从来都不愿跟自己多说半句。顾连城怕伤了顾相兮的身子也就不敢多问！
　　直到那一晚，顾相兮才将十年前的事对顾连城说明。原来当年，顾相兮在外无意被孟书宁得知了她没死的消息，并找上门来，为了逃离孟书宁，也为了不被齐帝有所发觉。顾相兮只能选择带着顾连城离开温家，却不想，温家竟会遭到满门灭口。
　　后来，他学成归来，回到了京都考取功名，他至今还记的齐帝第一眼见到他时表情，那般的不可置信又带着狂热的欢喜。
　　他知道自己没死，一心想要再见顾相兮一面，只是这些年来，顾连城都没有答应。直到不久前，应顾相兮的要求，才让他们见上一面。
　　三年来，孟书宁一直提防着他，却不想苏瑾钰和他成为了生死之交。碍于苏瑾钰的情面上，孟书宁也不敢对顾连城做什么太过分的事！当然，现在的顾连城有岂是当年那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少年，孟书宁自是动不了他！
　　齐帝的身体现在是每况日下。虽然表面看来是没有什么事？可是顾连城知道齐帝的身体远不如他表面看的那么健康！现下，又渐渐的把权利交接给太子，却偏偏让自己作为辅弼大臣，让他俩互相牵制。
　　所以，孟书宁是耐不住想要出手！却千不该万不该动他的人，尤其是他的母亲和温言。齐帝现下这番动作，到底是动了孟家！他们是不会坐以待毙，接下来一定会有所动作吧。
　　另一边，孟少英被免职的消息传遍了宫中。孟书宁听闻，气的将手中的茶盏掷于地上！立马飞书一封于孟凡。
　　杜聿渊听着手下人的报道，脸上露出一个晦涩莫深的笑意。背手立于窗柩，目光深远的看着窗外，低低的说了一句：“起风了。”
　　山雨欲来风满楼。
　　在孟少英回来之前，禁军统领一职交由骁骑参领-----傅坚。这个由顾连城一手栽培颇有些名气的少年将军。与孟系一派的大臣意愿截然想法。朝堂之上一片诡异的气象，颇有些暴风雨来临前的平静！
　　不过这些对于温言来说并没有什么切身的感受，在听完隐香的报告后，她只是轻轻的“哦”了一声，有些无所谓的抚了抚衣袖，领着隐香出了行宫。
　　魏国和齐国的修和条约已经谈好了，再过五天，杜聿渊便要回魏国了。而至今顾相兮的下落依旧不明？
　　而此番齐帝动了孟家的人，是一个警告，也是想要削弱孟家在朝堂上的势力！也许孟书宁会有所行动！温言脑袋不停的转动，被自己脑子里的想法扰的头有些痛！有些胸闷，便带着隐香出去走走。
　　却不想遇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齐帝。
　　彼时，齐帝经过朝堂上的一场风波，有些心力交瘁，回到御书房批阅奏章，脑袋昏昏沉沉的。近日来身子越发感到容易疲劳，胸闷头晕，御医也所不出个所以然来。
　　在齐帝身边侍奉多年的李安见此，建议齐帝多出去走走。齐帝一想便也同意了李安的想法，并没有惊动很多人，只是带着李安和两个小太监一路走到了御花园。
　　杨柳拂堤，平静的湖水倒映着水边的凉亭，拱桥，环境清幽，而远处则是重重的宫殿，虽太阳暖意十足，可那重峦叠嶂的宫殿还是散发着凉薄的气息。
　　湖边杨柳树旁的凉亭中，一人坐着，一人站着，亭外还站着两个小太监。
　　齐帝看着远处的景色，一向凌厉桀骜的目光变得有些悠远。似叹息般的开口道：“小安子，你说朕这一生算不算成功？”
　　李安听闻齐帝喊出年少时的那个称呼，一时之间竟有些恍惚。那时候自己不过是个可以任人欺凌的小太监，年纪小，地位低下。所以对于那些人的欺辱他忍！他相信自己早晚有一天会叫他们所有人都不敢在小看他，要让所有人都臣服于他的脚下。
　　可是一日复一日的生活渐渐叫他失了希望，直到有一天，他得罪太子身边的大太监，十几个人的拳脚落到自己的身上，他以为自己这一次是死定了。却被当时还是皇子的齐帝所救，从此他成为了他的手下，忠心耿耿的手下。
　　齐帝这一路走来，李安有有目共睹的，他承受着被人所想象不到的痛苦，才走来了今天这个位置，在李安的心中，齐帝是成功的！可是一想到每当午夜梦回，从齐帝口中呓语的那个人名，那么的无奈和深情。又有些茫然这样的成功到底为了什么？
　　“皇上、、、”李安张了张嘴却不知道到底该说些什么？
　　“朕自问登基以来，励精图治，为国为民，不敢有丝毫的懈怠。齐国在朕的手中日益强大，可是朕不快乐！”也许是生病使人脆弱，齐帝第一次在人前显露出这般无奈的神色。他拥有了这世上最高的地位和权利，这是他少年时的梦想，为之可以放弃一切的梦想。可是为什么他不快乐？一直不快乐！
　　他的母亲是个身份低下的宫女，他不过是父皇酒醉下的一场意外。从小就没有人在意过他，他没有别的皇子那般锦衣玉食的生活，他要什么从来都是得自己动手。
　　后来被自己的父亲送到别的国家，他也从来都无所谓，左右不过是从一个不受重视的地方搬到了另一个地方而已。
　　在魏国的三年，他学到了很多，也明白了很多。在这个弱肉强食的时代，要想不被人欺负，那么你就要比他强。强大到再也没有人敢欺辱自己，那么只有站在那个位置，他才可以实现自己的愿望。
　　“也许这就是报应吧！”齐帝自嘲的一笑，为了这个位置，他做了多少伤天害理的事！设计杀害了自己的兄弟，失去了自己最爱的女人，也害了另一个女人的一生！
　　因为对她心存愧疚，所以这些年来，他一直在补偿她。可是她千不该忘不该动了那个人！这些年来自己的身体越来越不好，也许是时候该做个了解了。他不能让齐国自己的手中毁掉，也不允许她毁了自己最爱的女人。
　　想明白了这一切，齐帝面色一改之前的黯然，面容刚毅，目光倨傲狠厉。
　　“夫人，我们回去吧。”隐香看着面前越走越远的温言，想起自己主子的吩咐，不由的开口道。
　　“隐香这才几步路你就开始叫了！”温言一边走一边想事情，倒是没注意她们已经走了快一个小时了。
　　“夫人你确定？！”隐香听言大叫。
　　齐帝听到外边传来的叫声蹙了一下眉头。李安一看对着守在外边的小太监道：“去看看谁在喧哗？”
　　“回公公，是魏国的紫玉夫人。”小太监回话。
　　李安一听，想了想转过身刚想对齐帝禀报。齐帝就开口道：“李安，去请夫人过来坐坐。”
　　李安一愣，很快反应过来道：“是。”
　　温言听到齐帝就在前面的小凉亭中，而且要见她，温言和隐香相视一眼，最后跟着小太监来到了凉亭。
　　“紫玉见过皇上。”温言来到亭中对着背对着她的身影恭敬的喊道。
　　齐帝转过身看着眼前低头温顺的女子，有什么从眼中一闪而过，目光顿时变的莫测。齐帝扬手一道：“紫玉夫人请起吧。”
　　“谢皇上。”温言大方的起了身，乖顺的站在一边，任凭齐帝的打量不露出一丝一毫的胆怯。倒叫齐帝暗自赞叹。
　　“夫人请坐吧。”齐帝一指对面的座位，颇为和善的：“朕就是想和夫人聊聊，夫人不用拘谨。”
　　温言到现在也不明白齐帝叫她过来到底打得是什么注意？也无法叫隐香回去找杜聿渊来救场！听到齐帝这么一说，温言心里就更没有着落了！
　　“是。”温言淡然一笑，来到齐帝对面坐下，立马就有人上了茶。现在也只有走一步看一步了，早知道就听隐香的话回去了，也就不会有这么一遭！
　　“夫人在齐国可还待的习惯？”齐帝举起眼前的茶杯轻轻一抿，隐在水雾氤氲的面孔模糊不清，叫人摸不清他心里在想些什么？
　　温言小心应对谨慎的回答：“皇上和皇后对紫玉甚是照顾，紫玉感激不尽。”
　　温言并没有正面回答齐帝的问题，对于这个问题实在不好回答？不论在齐国待的如何？习惯这二字于温言是沾不上边的，温言现下的身份是杜聿渊的妃子，迟早是要跟随杜聿渊回魏国，习惯也好，不习惯也罢！
　　温言不清楚齐帝问这个问题到底是何用意？也只好壮着胆子和齐帝周旋。
　　齐帝听罢，不置可否，只是笑笑。齐帝不说话，温言自然也不会没事找事去说话。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温言掀起眼帘瞟了一眼齐帝，见对方没有放人的意思，不禁蹙眉。
　　突闻一阵难抑的咳嗽传来，温言抬头看去。齐帝捂着口，脸色苍白，眉眼间有些青黑。站在他身后的李安立马上前着急的询问，倒是忘了给齐帝倒一杯茶。
　　温言看他咳得难受，上前倒了一杯茶，递到齐帝面前。李安一看，感激的看向温言道：”老奴大意，多谢夫人。“
　　李安接过茶盏，凑到齐帝嘴边，齐帝喝了一口，咳嗽渐渐缓了下来。温言在一边不免打量起齐帝，较之前在接风宴上看到的齐帝明显虚弱了不少！
　　“皇上近来可是感到胸闷气短，喉咙干涩？”温言不假思索的问出这番话。在看到李安和齐帝惊诧又带着防备的目光，顿时醒悟！
　　她不过是纯粹的从一名医者的角度出发问的这个问题？可是在对面的人看来，却是不怀好意吧，先不说皇上身为一国之首，他的身体状况本就是个晦涩的问题，又怎可让她这个外国之人得知！
　　“是紫玉唐突了。”温言立马说到，微微的低下头，不敢再看齐帝的目光。
　　齐帝目光闪烁，略有所思，顿了顿道：“谢夫人的关心，时间不早了，朕让人送夫人回去吧。”
　　说完，便吩咐身后人安然将温言等人送回行宫。
　　温言领着隐香赶紧回了行宫。
　　身后齐帝看着温言渐远的身影，眼里闪过那女子清澈光明的眸子，里面显露出来的关切之意是做不了假的！这目光让他想起了他深爱的那个女子，犹记得第一次见面时，她的目光就像刚才那孩子的目光。
　　城儿的眼光不错！只是这女子和杜聿渊之间的牵扯叫齐帝担忧。
　　而另一边，孟凡来到了凤藻宫求见孟皇后，一个时辰后才从凤藻宫出来。
　　温言回到行宫许久也不见杜聿渊的身影，直到深夜。温言不禁问起身后的隐香。然而隐香也不知道他去了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