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笑生》子墓

6、婆娑引

　　日子过得风平浪静，临近的考试给平常的生活多了份紧张，如琳琳湖面泛起的波纹，寻常，却也灼人眼球。
　　伏首于课本，目光掠过周边的同学，一张张年轻的面孔已是熟稔，犹记刚入校时彼此互不相识，一转眼，恍若如梦。
　　翻书之际，一张写字的纸条从同桌哪儿传来，上面是漂亮娟秀的楷体字——看上谁了。
　　你，我不假思索的写道，然后开始记英语单词。过了好半天，感到有人戳了戳我的肩膀，于是扭头向后看去，谁知顾一笑不甘心的拿起纸条在我眼前晃了晃，念念有词：“这儿。”
　　我回瞪了他一眼，拿来那纸条——切，本大爷我还看不上你呢。被他狠狠憋住但嘴角轻扬的弧度象征着他恶作剧的完成，有着孩童一般的纯真，于是很愉快的产生了想要虐待他的心思。我趁他不注意，不动声色的把脚移动到他凳子下面，对准那双干净的运动鞋就踩了下去。
　　“啊。”十分狼狈的惨叫声响起，面对同学们好奇的目光，他立马捂住了自己的嘴，随后很是哀怨的看了我一眼，就在我沾沾自喜时——“啊！”更为悲惨的吼叫从我嘴里冒出来，那小子竟这么没节操的还了回来。此刻他素来温和的脸狡猾的像只狐狸，而且是戴了张猫脸的狐狸。
　　于是整个自习就在我一脚，他一脚的反复中结束。末了，我问他。
　　“喂，你是不是学的可以了。”
　　“不是。”
　　“那你还。”
　　话未毕，他狭长幽深的眸子微敛，“不是‘可以’，是很好。”
　　曾经一度以为那就是年少自负，其实不然，这世上就是有一种人，他有足够的本钱值得自傲，甚至根本无需顾忌他人所言，从骨子里透出的优越感与唯我主义。
　　这种人很是了解自己，他们很清楚自己要的是什么，但要命的是会比一般人要迷茫许多，因为透彻，所以迷茫。
　　看到米冉给我发的短信，叫我和她请假，她朝我比了个手势后走向讲台，半响那老师忽然转向我，朝我点了点头，在我还发愣着看着她们时，顾一笑提醒道：“崔影，她让你出去。”
　　匆匆收拾好书，追上了刚踏出教室的淘米冉，她的表情严肃，语气冰冷：“我大概了解了，末儿他弟弟的事。”
　　“宇末的弟弟？”
　　“嗯。”米冉边走边解释，“末儿她爸妈都是毒贩子，因走私毒品被判了无期，末儿有一个弟弟叫宇威尔，现在上初三，有过几次开除的记录。崔影，我只问你你准备好了吗？”
　　她说的极简单，但有种分量直压得我慎得慌，我看着她的眼睛点点头，一如她当时的坚决。
　　穿过闹市，眼前出现了几处相对独立的屋舍，其中一间尤为老旧，但其建筑的风格倒也独特。淘米冉在此房前停下片刻，然后轻轻的推门而入，我紧随其后。
　　门内有一个不算小的庭院，主室前有一块稀薄的土地，一颗老树早已萧条不堪，零零落落的几株杂草驼着背将头压在了地下。淘米冉沿着地钻挪着脚步，推开左边左边的一扇门，屋内空荡荡的一片寂静，只是里屋隐约传来的一阵类似抽气的声音才不至显得那么冷清，这声音断断续续的，米冉闻声走进。见她半天没什么表示，我好奇的凑过了脑袋，然后便呆呆的，就那样呆呆的站着。
　　一个瘦瘦的男孩，像是享受什么美味一样贪婪的嗅着掌心上白色的粉末状物体，上衣洒满了那东西，甚至脸上也沾了不少，整个人，苍白的可怕。一股莫名烦躁的情绪洪水泛滥似的狂涌过来，猛烈的几乎要把我撕裂，促的打掉了他手里的东西，对上了少年一瞬间变得通红的眼眸。
　　“你干嘛？”他像一头豹子恶狠狠的盯着我，嗜血的味道弥漫了异常敏感的鼻腔，米冉眼疾手快，她一把扯过我，顺势和少年厮打了起来。
　　那男孩一拳袭来，米冉向前俯下，左手蓦地打向少年的腹部，不给少年时间反应，米冉转身跳起，转而踹向对方的左膝盖，只听见少年惨叫了声，被淘米冉制住了。我看的目瞪口呆，米冉大声向我怒喊：“快，找根绳子什么的把他绑上，我撑不了多久。”
　　“奥奥。”我找了根断了的跳绳，跑过去便往那小兔崽子头上套。
　　“哎。”淘米冉抢过我手中的绳子，迅速的拴上他的手臂并打成死结，又麻利的把男孩的双脚分别绑在了床架上。那少年不死心的跃跃欲试，最终筋疲力尽。
　　处理好后，淘米冉对着我说：“真没想到你这么冲，知不知道正在吸毒的人是不能惹的。”
　　吸毒？虽然自己也想到了，但在现实面前依旧不愿相信的我，因为眼前女孩的一句话而彻底败北。
　　“说吧。是你自己戒还是到戒毒所。”淘米冉平静的看着他，而宇威尔也不说话，垂首闷哼了半天，才开口：“你们，是她同学？”
　　我本想回答，却硬是被他突如其来的一声冷笑给憋了回去，“她自己都管不了我，同学，同学又算个屁！”
　　那眼中透过的冷漠还是不屑或是嘲讽什么的东西深深刺痛了我的心，在我思考之前，一巴掌率先打了过去。
　　他脸上红肿的掌印，他大大的污浊的眼眸，我愤恨他的无知，他不屑我们的愚钝，这其中，早就有了什么在隐蔽中悄悄在撕裂，但没有人会察觉得到，我们跟着时光走，同样时光也会证明。
　　至于是明天？后天？还是很久很久以后？
　　不然，谁知道呢？
　　谁，又在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