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笑生》子墓

12、不置可否

　　曲未终人已散，人群中最早离开的我不知道那天你到底喝了多少酒，不记得楚文把烂醉的你背到房间时米冉隐忍颤抖的气息，不清楚我是如何进入睡眠的，明明是在盯着窗外的苍穹数星星。
　　一颗星星，两颗星星，三颗星星，四颗……
　　“妈妈，我睡不着。”
　　“睡不着呀，那，我们来数星星好不好。你看，它们一闪一闪的多好看，小影要把它们都数出来哦，再睁开眼的时候告诉妈妈有多少颗，妈妈一直就在你身边啊。”
　　你骗人，星星怎么会数得出，我醒来的第一眼，怎么没看到你？你可知若没有那些照片，我都要记不清你的模样，舅舅常说你是个很温柔的人，但怎会连我的任性都无法容许，我只觉天底下最残忍的莫过于你。
　　苏诺南推门进来的时候我听到了她好像是自问自答的声音:“你，哭了。”或许是没见我流泪的样子，她看起来比我更尴尬，慌慌张张的她多了一份迟钝的可爱，“那个，饭做好了，你收拾收拾吃去吧。”
　　近来泪腺还真是愈加发达，洗了把脸，发丝散在胸前，看来该剪头发了，我还是没什么食欲，顺手拿了块面包出了门，找到了小小酥她家。我们到了学校时人人还很少，她去了二楼，走的时候几欲张口最后还是以一句好好学哇结束，明白她想说什么，这样就可以了，我向小小酥招了招手让她安心。
　　来到三楼最里边的一间教室，我放下刚买的素描纸，坐在凳子上无所事事只等老师的到来。满屋子的躯体在眼里晃来晃去，不知怎的就想起了这句话，整个画室就剩下了自己一个人的沉默，寂静以内，喧嚣以外，天上人间，来去匆匆。前排的画板处一直空荡荡的，每个老师来几乎都会问到顾一笑为什么不在，那样沉默上课几乎都不说话的人，同样是最受关注的学习表率，顾一笑，除了你大概没有其他人了吧。
　　手机被我紧紧握着，里面有一条顾一笑上午发过来的短信，叫我去上次去的那个地方，心里纠结了好久，还好行动已先一步替我做好了选择，本能的就和小小酥踏上了回家的路途，在舅舅家门口，看到了本不该在这里的顾一笑，头发乱糟糟的，白皙的脸上一块淤青特别抢眼，本来最亏的是我才对，怎么他却是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
　　“喂——”牙缝里好不容易挤出的一个字，在他猛地扑过来之际给生生给吞了回去，冲劲的重力让我不适的挪了挪身体，却是在喑哑的声音里忘了自己接下来的动作，“别动，让我抱一会儿。”
　　那个古巷深处，那片碧空万里的苍穹，那份温热的气息，那座小城那个人，那许期待与焦躁，那个圈住的界限，成为了我的永远。梦里的白衣，绕过地面，拂过杨柳，碎了心弦，乱了年华，淆了光阴，隐了神迹。
　　也许太懵懂的年纪太容易错过，我们疏忽的一小点就成了离别的理由，难言羞稔零落成泥，故作安笃化蝶而飞，流光促，转瞬度，难渡陈仓岂分明暗。
　　很久以后才弄明白了的我，当时根本就无暇顾及身心交瘁的你，还有很多人知道的，楚文那段隐晦的感情，如果说淘米冉是抱着冒险的念头来亲身实践的，我呢，相比之下就显得肤浅多了，而此之前我一向认为自己有足够能力去面对未来发生一切的，可事实是，手足无措的像是热锅里的蚂蚁，只会团团转。
　　有过好几次看着淘米冉的侧脸就无故想到了你，你们外表并不相像，但米冉透出的一份英气，你散发的一份柔软，偏偏将你们引到一起，两个同样冷到骨子里的人，两个我都看不懂的人，不过她还要敏锐些，也许是作为女人的缘故，所以我常常会想，某个时候，是不是楚文把你的性别也搞错了，但我又怎么会傻到连“gay”这个词都没听过楚文喜欢你，从一开始，他就是了。
　　顾一笑你是有多受欢迎，我崔影第一次对异性有好感就是如此的曲折，于是我想如果现在我还恨着你，如果不是苏诺南那天在无意间撞到我哭后就再没有冷嘲热讽过，那么我现在是不是可以过得比较舒坦，但横冲直撞的矛盾压迫五脏六腑根本停不下来，但炽热的呼吸疯狂的涌动迷糊了视线刺穿了胸膛。
　　传说一个人在心爱的人发上留下吻迹的话两人便会幸福一生，我轻轻把嘴唇放于你的肩膀上，不是在你的发髻，我碰过你洁白的衬衫，没有留下任何痕迹，不知道这样是不是也可以放进去，我要求的并不多，不知你是否察觉。
　　不过你抱住我后就一直没动了，若不是那微微颤动的肩膀，我都要怀疑你是睡觉了，就像上课那样。
　　还记得那天你问我是不是也喜欢你，我没有回答，你却一个劲的自说自话，你说不管我看到什么都不要轻易的相信，你说淘米冉从来爱的就是楚文，你说我不说话也没关系只要肯让你抱着就够了，你说我是不是和很难过怎么你们什么都知道唯独瞒着我，你说我是不是不知该怎么办你说其实你和我一样，你说对不起又让你委屈了，你说——你说的太多了，可我还偏偏都记住了。
　　一直听你低低的但足够让我听见的沙哑的嗓音，但顾一笑，你怎么就不让我问一句呢？你是不是觉得我要说的你已经都解释了，所以我就不必说了，那么，不需要解释的呢？还有你知道吗？有时候你恨得叫人咬牙，有时候又狠的叫人心痛。
　　一笑，我也只是想说你上午去做什么了呢不见你人影我也会担心的，想说你肯定是遇到些什么了是吧哭出来的话也是没关系的，想说你其实是个好孩子的从你救了我的刹那从我最初认识你的时候，想说快回来吧不管你是在做什么，想说以后想睡觉的话不用叫我我也会提醒你时间的，我也只是想说一点点心里的话罢了。
　　自那以后，我和小小酥几乎就没再说过话，她的性格骄傲倔强，而且她以为我肯定十分介意她和顾一笑的事，小小酥也自觉的跟着我很少去淘米冉包括末儿那边，所以在我招呼她帮我叫一下淘米冉时，她深深的低下了头就像是罪孽深重的恶人一般，最后在我正直而又认真的眼神中才知道不关她的错，听话的把米冉叫了过来。
　　她在离我几米远的地方就停下了脚步，看她半天不动，我只好向前挪了几步，看着比我略高的淘米冉，我问她：“顾一笑告诉我你不喜欢他，是吗？”
　　淘米冉轻叹了口气，“那想必他也告诉你了我喜欢的人是谁，崔影，顾一笑还有没有说楚文的事？”
　　“什么事？”我怎会没看出她的试探，但我听得很是糊涂。
　　“没有。”她的表情没太大的变动，但声音却缓和了不少，“关于那天的事，我要得到一个证明，一个足够说服我自己的理由，这确实对你太过残忍了。”
　　过多的解释米冉也没说什么，她知道我既然把她叫来就说明我已经做足了准备，同时也说明我基本上原谅她了。
　　“不，我知道你也不好受。”这份不好受，不是在我这儿受到的冤枉帐，不是凭白无故别被人塞了个不好听的称谓，是那个人是我们都认识的人，是那个人，是淘米冉最亲最信任的人。
　　被最亲最信任的人背叛，我尝过了那种滋味，所以清楚的它的可怕，所以不想它再发生在我身边无论哪个人身上，但问题是从我接触它的时候，就代表着淘米冉也身陷其害，这样双关的象征意义，从一开始就毫不留情的攻击了我们三人，丫头呀，是你隐藏的太深了点，还是你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夜，很深了，月牙轻轻轻轻的摇摆，它的一尾偷偷打了个转偏离了主体，它天真的认为它会过得更好，再也不用活于规则中，再也不必约束着生活，但连光都没了的它又怎会活的自在，连生存都困难的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