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雨润青杉》上官茗薇

1、人生若只如初见

　　琉璃钟，琥珀浓，小糟酒滴真珠红。亨龙炮凤玉脂泣，罗屏绣幕围香风。
　　吹龙笛，击鼙鼓，皓齿歌，细腰舞。
　　况是青春日将暮，桃花乱落如红雨……

　　如画的江南五月,恰是醉人的时节。草长莺飞，红香绿玉，引多少英雄儿女尽折腰。
　　而这醉红楼正是无数王孙公子魂牵梦萦的地方。
　　一位红衣女子恰站在醉红楼中，遥望天外。窗前的桃花盛开，扬扬洒洒的飘落，这漫天的红雨仿若是为了映衬这女子的一袭红衣。那是种最鲜艳的红，红得就如同鲜血一般。
　　红衣女子忽而关上了窗，转身望见了那用橡木雕刻的梳妆镜。镜中的女子有着足以倾国的容貌，蛾眉如画，朱唇紧合，眉宇间却带着不属于女子的凌厉，还有与她年龄不相符的成熟。
　　她叫颜卓。这是个蜚声江南、足以颠倒众生的名字，醉红楼的头牌。无数王孙公子愿掷千金换其一曲，哪怕只是一笑。
　　然而颜卓却从不为金钱所动，也没有人能猜透她的心思。她曾不收一文而为范太守连奏十曲，而对李太尉的五箱金锭却一笑置之。
　　于是人们眼中的颜姑娘始终是个谜。但是，纵然拥有惊世的美貌，她，终究不过是个歌妓罢了。

　　一阵急促的敲门声进入了颜卓的耳中。她嫣然一笑，如此莽撞却毫无城府的声音，定然是她了。
　　“颜姐姐……”破门而入的也是个绝色女子，容貌虽不及颜卓，但也足堪落雁之貌。她本有着一张及为明朗的脸，可此时愁云却布上了她的眉头。
　　“绿绮。”颜卓唤着那女子的名字，眼中有了难得的爽朗，“怎么？今日又有何事找我？”
　　“我……”绿绮欲言又止，“颜姐姐，你，你会帮我吧！”她说着竟落下泪来。
　　颜卓此时也颇为诧异，与绿绮相识三年，她从未哭过。印象最深的就是她如阳光般灿烂的笑容，颜卓一度以为，她的世界中是没有悲伤的。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颜卓的声音中有了难得的柔和。
　　绿绮轻轻拭去眼泪：“颜姐姐，他不见了，他不见了。自从上次他帮我过完生日后，他就再没来过了。颜姐姐，我该怎么办？”说着，她的眼中又有了泪光。
　　颜卓自然明白她口中的“他”指的是谁。人们都说妓女无情，可又有谁知道，当她们真正爱上一个人的时候，那种爱是常人难以想象的，因为对于她们来说，爱情就是生命的全部。
　　“秦芝至今都没来找过你吗？”颜卓感到一丝诧异与惋惜。薄情的公子少爷她见的多了，可她本以为秦芝是真心待绿绮的。
　　“你知道的，我不能没有他，你一定要帮我啊！”
　　“绿绮，既然他如此待你，你又何必对他如此执著呢？”
　　“我不管他如何待我，我只求再见他一面就好了。哪怕，只是和他道一声别也好。”
　　颜卓默默地站了很久，最后，终于缓缓地说了句：“好吧，我一顶帮你找到他。只是，我希望你不回后悔。”

　　第二日，杭州城上下都在议论着醉红楼颜卓姑娘的告示：但凡有人能告知秦芝的消息，颜卓必将为其弹奏一曲。
　　那日，醉红楼人满为患，全是来“通知”秦芝的消息的，然而，却没有一个是真的。
　　不久，已经日近黄昏，仍然没有秦芝的音信，颜卓对正在怔怔地发呆的绿绮道：“算了吧。恐怕他早已离开杭州城了。”
　　绿绮低头不语，良久，又默默地叹了口气。
　　恰在此时，一个黑色的身影破门而入。那是个颇为俊秀的男子，然而腰间的长剑却为他平添了几分杀气。
　　“你就是颜卓？”来人对红衣女子道。
　　“正是。你是谁？你也是来通知秦芝的消息的吗？”
　　“我叫秦萧。秦芝是我弟弟。”
　　什么！颜卓和绿绮都露出颇为诧异的神色。
　　“我来只是要告诉你们，我弟弟再也不会来这种烟花之地了。我决不会允许他和一个歌妓交往的。”说完，秦萧转身欲走。
　　“秦公子。”颜卓叫住了他，“我颜卓从不食言，秦公子可有兴趣听我弹奏一曲。”
　　于是她走到古筝前，开始抚琴。那是一曲名妓薛涛所作的《春望词》：
　　花开不同赏，花落不同悲。欲问相思处，花开花落时。
　　揽草结同心，将以遗知音。春愁正断绝，春鸟复哀吟。
　　风花日将老，佳期犹渺渺。不结同心人，空结同心草。
　　那堪花满枝，翻作两相思。玉箸垂朝镜，春风知不知。
　　一曲弹罢，四下无声。
　　良久，颜卓先道：“秦公子，你又何苦要拆散一对有情人呢。”
　　秦萧看着颜卓，眼中是无人能读懂的深遂：“颜姑娘，想必你是个高手吧。拥有如此的武功，为何会在此做歌妓呢？”
　　颜卓震惊，三年以来，从没人能看出她会武功，他又怎么会？
　　秦萧再次开口道：“你的琴弹得很不错。但我还是要说，我们秦家人是绝不会和歌妓交往的！”说罢，他转身离去。
　　颜卓默然，怔怔地望着他远去的背影。
　　那正是他与她的初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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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本来想写纯纯的武侠的，可不知不觉又开始言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