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雪景重萱

2、第一章 经年

　　四周飘荡着悠扬的舞曲，金碧辉煌的大厅用明色亚光绸缎装饰一番，顶上炫彩斑斓的水晶灯在微黄的灯光下显得既炫目又迷离。

　　身穿华服的男男女女游离在大厅各个角落，不时有传来玻璃杯相触发出的清脆声响和细细低语的说笑声，香槟和鸡尾酒的醇香隐隐漂浮在空中，增添了几分酒不醉人人自醉的旖旎。

　　“能一起跳支舞么？”

　　“呵，好啊。”

　　旁边的座位终于也空了出来，陆尉铭盘算着这舞会估计还有好一会才能结束，他松了松那根套在颈子上几个小时的领带，这才觉得呼气顺畅许多。

　　真是瞎折腾，他暗想。

　　自己果然还是不喜欢这种场合，让人太拘谨了些，别看也有几个样貌甜美的女生来向他示好时他从容的拒绝了对方的邀请，他生得英俊却不张扬，脸上绅士般的笑容带着点抱歉，被拒的女生有些遗憾的离开去寻找下一个帅哥，这里最不缺的就是帅哥。

　　这样的情景重复了几次，想来搭讪的女孩子都以为陆尉铭其实是在等他自己的女朋友所以才拒绝了所有人，就不随便来打扰了。

　　路过的侍应生看见陆尉铭便很有礼的停下来，微微弯着腰将托盘里的各种东西递给陆尉铭看，陆尉铭犹豫了下，选了一杯一般的果汁。

　　“谢谢。”

　　将喝了一口的果汁捧在手心里，好像就没有什么事情可做，这边是休息区，别人只是玩累了偶尔过来休憩片刻，像他这样从头到尾都没怎么离开过靠椅的还有另一个人——

　　“我说，年轻人总窝在这里干什么，那边多热闹啊。”邱季屿踢了踢前面陆尉铭的椅子腿，他手里夹着根烟放倒嘴边又吸了一口：“我带你来是让你见见世面，可不是请你来坐着发呆喝果汁的。”

　　陆尉铭将头扭到后面，装无辜道：“邱导，我这不是不喜欢参加这种派对么，要不你放我回家吧。”

　　“想得美！”邱季屿毫不留情的回绝道：“给我好好呆着，带你来是为你好。”

　　切，陆尉铭忍住翻白眼的冲动，我看就想蹭吃蹭喝才是正解，他不理邱季屿，把玻璃杯搓得咯吱咯吱的响，百无聊赖。

　　邱季屿在后面一直观察陆尉铭好久了，他没想到这个跟着自己快小半年的助理——说是助理其实就是半个被使唤的小同志会这么无趣，好像对什么都不感兴趣一样，长得倒是挺顺眼让人看了就喜欢，可就那脾气那性格，真的才大学毕业吗？虽然不是唯唯诺诺混吃等死那款，但也绝对不算是积极向上，再说明白点，这娃死气沉沉的。

　　“你知道今天来这舞会的都有哪些人么？”邱季屿不怕失败的继续找其他话题，总有什么事情他会稍微感点兴趣的吧？

　　“哼？”陆尉铭兴趣缺缺的答道：“不就公司的那些明星那些股东还有一些合作伙伴吗。”

　　邱季屿点头应道，“你看这里这么多名媛千金的，总有个能看对眼，我是在给你创造机会，你这小伙子不是还没女朋友吗？”

　　“还创造什么机会，我看得上人家人家还不一定看得上我呢。”陆尉铭被说得有点烦，但是邱季屿怎么说也是大自己一轮的老师，就因为这个发火也太小肚鸡肠。

　　听得出陆尉铭语气中的不耐烦，邱季屿反而有点开心起来，总比什么都不在乎强点，还没真见过这孩子生气就是。

　　“那不说这个。”邱季屿眼睛往舞池那边看了会，他凑到陆尉铭耳边：“你去邀请女孩子跳个舞就让你回家怎么样，总不能白白来一次嘛。”

　　“邱导不是诳我吧？”

　　“当然不是。”邱季屿带着点好玩的心思，“呶，你看那边穿蓝色长裙的。”

　　陆尉铭顺着邱季屿的目光也望过去，顿时感觉邱季屿绝对是要拿他开涮不玩死他不开心。

　　“那不是楚颜吗？”陆尉铭咬着牙：“邱导，你让我一个什么都不是的小职员去请人家女明星跳舞，想让我出丑？”

　　邱季屿不以为然，“那你就继续坐在这里好了。”

　　陆尉铭顿时心里万马奔腾，他瞪邱季屿一眼，“邱导别说话不算话。”

　　“算话算话。”邱季屿彻底笑开了，他拍了拍陆尉铭的肩膀，“你硬件很过关，人家女孩子一般是不会拒绝帅锅的邀请的，你看她也一个人站着好一会了，跳个舞很正常的，去吧去吧。”

　　陆尉铭被邱季屿从椅子上推了起来，微微踉跄了几步，这次可被玩惨了，虽然心里这么想但还是迈开脚步往楚颜那边走了过去，他将酒杯放到侍应生的托盘里，理了理衣服和领带，身上这身礼服是邱季屿帮他选的，不得不说邱季屿身为导演的眼光确实不错，平时自己也就衬衣外套随便穿穿，邱季屿帮他收拾收拾之后，整个形象气质都不同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也是哪家的公子哥，不然也不能解释为什么舞会上有这么多人找他搭讪。

　　楚颜是公司所捧明星里最有潜力的艺人之一，出道仅仅一年半，几乎拿过全部的新人奖项，不过私底下据说十分低调，不清楚是不是有很深的后台，她的隐私被保护太好，除了会参加特别必要的宣传活动，其他的饭局之类一概拒绝，所以她独自一人出现在这个舞会上还是令人挺吃惊的。

　　陆尉铭打算向楚颜直接说明来意，他并没有半点的恶意，邱季屿的恶趣味就满足下算了，反正几分钟过后他就可以轻轻松松的回家，那有什么不好。

　　楚颜看着眼前这个面容颇英俊的男人向他提出了跳舞邀请的时候，精致的眉眼笑了笑，“也不是不行，我的舞伴也还没到。”

　　她的声音听起来很舒服，柔中带着几丝媚，并不做作，陆尉铭也报以一笑：“那多谢楚小姐了。”

　　向楚颜做了个邀请的姿势，对方也落落大方的将手搭在陆尉铭的手里，陆尉铭带楚颜到舞台上去，一手环住了她的腰。

　　随着古典音乐开始慢慢移动舞步。

　　楚颜轻盈的旋转着脚步，她的舞蹈功底很不错，所以跳得比其他人都好看，蓝色长裙上点缀的少量银色流苏随风飞舞，更显得她身姿妙曼，引来不少人的观望，像陆尉铭这种只是会简单步法技巧的菜鸟来说领着这样的舞伴跳舞居然也像模像样的。

　　陆尉铭还不时能瞄到一旁的邱季屿双手环胸看他跳舞看得一脸坏笑。

　　要跳舞自己不会来？看别人出丑很有意思么。

　　“你不喜欢参加这样的patty？”

　　“啊？”陆尉铭回过神来，“对，不喜欢。”

　　“我也不喜欢。”楚颜弯弯嘴角，她第一次遇到这种邀请跳舞是为了可以早点走掉的人，不过见他出神的样子也知道这人的心思也不在这舞会上。

　　一曲完毕，周围传来不少鼓掌声，陆尉铭立即将放在楚颜腰上的手拿了下来，没有多停留半秒钟。

　　“十分感谢。”

　　楚颜也点头微微一笑，“能帮助到你就好。”

　　正说着话，大厅的进口处发生了一阵小小的骚动，两人同时朝门边看了过去，楚颜大概猜到骚动是谁引起的，便提起裙摆向外面走去。

　　门口聚集看热闹的人也渐渐疏散，引起小小骚动的那人也渡步进了大厅，他见楚颜款款走来，好看的凤眼露出了笑意。

　　“你总算到了，刚下飞机累不累？”楚颜撒娇似的勾起谢璟琛的手臂，刚才跳舞时文雅的样子被一种喜出望外的愉悦所替代，明眼人一眼看得出这对男女的关系了。

　　“不累。”谢璟琛摇摇头，他眼睛看着楚颜，语气带着歉意：“不好意思让你等了这么久。”

　　“也没有等很久。”可能只有在喜欢的人的面前才能看到一个女生最可爱的一面，她将谢璟琛的手臂抱在怀里不肯放一般，“刚刚有遇到个很有意思的人，我们还跳了舞。”

　　谢璟琛并不反感楚颜在大家面前和自己这么亲昵，反倒是很纵容的意思，他将另一只手按着楚颜的手背，“哦？有意思的人？”

　　“唉？刚才都还在的。”楚颜疑惑的四处张望，漂亮的眉毛皱了起来，她明明记得刚刚陆尉铭就在自己旁边，“诶，在那儿！”

　　谢璟琛跟着楚颜所指的方向望去，确实看到一个人正急步往外面走，时间太短他只看到那人的侧脸。

　　“他还真是说走就走。”楚颜笑出了声，“他说和人打赌要请我跳舞才放他走呢。”

　　谢璟琛盯着门口的方向一会儿，便回过头对楚颜笑道：“是么？也许是有急事才回去的吧。”

　　陆尉铭也搞不清楚自己现在这种逃命的奔跑是为什么，一路上没数过到底撞到多少人，他都没让那些被自己无辜撞倒的人有机会逮着他骂上几句，潜意识里除了赶快离开逃开避开再无其他。

　　夜深露重，湿冷的空气不断涌进肺部，胸口像是被刀子一刀刀割过一样的疼，眼睛被凉风吹得干涉发胀，陆尉铭放慢脚步停下来，他大口大口的喘气，刚刚吃的东西在胃里翻腾好像一忍不住就会吐出来，他实在撑不下去了，一个跟斗差点摔倒，好在路边有电线杆，他用力扶住才没有让自己挂彩。

　　谢璟琛。

　　谢璟琛。

　　那人是谢璟琛。

　　他能说话了？他的腿也好了？

　　没错的，那双眼睛，让人一辈子都忘不了的眼睛。

　　一屁股坐到路边，陆尉铭已经没有过多的精力去思考这样会弄脏身上的衣服，邱季屿只是将衣服借给他，让他知道自己这么糟蹋八成会被训个半死。

　　重点不是衣服会不会脏。

　　陆尉铭觉得头很痛，他手掌压着太阳穴，努力使自己冷静下来。

　　自己能确定那人就是谢璟琛，但有可能谢璟琛并没有看到自己对不对？

　　陆尉铭试着给自己找各种能使心跳慢下来的理由，他们没有面对面遇见，谢璟琛也不会知道自己又出现再他的身边。

　　谢璟琛不会原谅陆尉铭。不会原谅曾经伤害过他的陆尉铭。

　　这次应该只是巧合，陆尉铭发誓自己以后绝对再也不来这种地方，他只要能安安稳稳的过完每一天，那就别无所求。

　　衣袋里的手机毫无预警的震动起来，陆尉铭深呼吸几口气，将手机拿出来，是邱季屿的电话。

　　“你小子跑得挺快，一眨眼就溜没了啊。”

　　“邱导……”陆尉铭感觉自己简直有点虚脱，“我要请假……一个星期。”

　　“什么？”邱季屿是完全摸不清楚头脑，不过他见识得多，感觉到陆尉铭的状态不对劲了，“等等等等，你先说清楚怎么回事，发生什么事了？”

　　“不想说。”

　　“诶，我说你这个孩子一声不吭跑了就算了，这会要请假又不说明原因，撞邪了还是遇到鬼了。”

　　可不是遇到……

　　陆尉铭已经不想再听邱季屿讲下去，他一手扶着额头，对着电话那边的邱季屿敷衍道：“邱导不用担心，我没事，衣服我下次再还你。”

　　没等邱季屿再开口陆尉铭已经挂掉电话。

　　把手机往兜里一放，陆尉铭突然觉得这样的自己挺搞笑，跟个无头苍蝇似的乱撞，也许别人根本不把自己当一回事呢。

　　用力甩甩头，陆尉铭自嘲的笑出几声，他发觉自己的声音都是哑的，那几声笑得十分难听。

　　本就该是这样，这样的陆尉铭，对别人的那些微笑那些温和都是伪装的假象，只有自己知道心里所隐藏的那些无法说出口的肮脏东西，他唯有虚伪的活着，才能使自己好受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