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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2、魂归终极 ...

  •   元咺被处死后,吴歂便怂恿卫成公斩草除根,诛灭元氏一族。卫成公细一思量,借此来个杀鸡儆猴,倒是可以巩固自己目前在国中的地位,于是便同意了他。

      不过却明令禁止吴歂去动张起灵,理由有三:一是永安王与国卿大人谋反期间,少将军一直镇守南疆,自始至终都未曾参与其中;二是少将军不仅是元咺的义子,更是张家的族长,照此一说,他理应是张家的人而非元氏一族;三是少将军是一不可多得的将才,卫国需要像他这样的人,杀了可惜!

      不日,“乱臣贼子”元氏一族被诛;犯上的永安王被驱逐出卫国;少司马正在濮阳城中搜寻元府漏网之鱼这三道消息便传到南疆军中。

      时值黄昏,张起灵刚一听闻此等噩耗便立马动身返回濮阳。

      西斜的日头将绯色余晖泼洒到张起灵身上,绵柔的光线虽是缱绻,却不能将他脸上的冰霜融化。

      就在夕阳准备将最后一缕洒在人间的光明收回之际,张起灵忽觉喉头一甜,当即一口鲜血就从嘴角涌出,紧接着是一阵没来由的心悸。

      这时张起灵还不知道,他许诺此生要守护着的人,此刻已静静躺在离濮阳数十里外的荒林间,只当是一时急火攻心,以致身体出现了异状。

      夜幕很快降临,穹顶无星无月,即使张起灵归心似箭,也不得不将速度放慢下来。

      翌日,天刚蒙蒙亮,张起灵抵达国卿府。

      经历一场连续数日的搜捕围剿,此时府中早已空无一人,大门斜敞,露出因无人打扫而堆积的满院落叶,不禁给这座昔日门庭若市的大宅徒添几分暮秋的凄凉味道。

      匆匆穿过前院去往大堂,此时这里没了昔日的喧嚣,只余一室静默,张起灵再看不到曾经家人的身影。

      稍后,他又转至元咺卧房,一一环顾四周,入眼皆是一片狼藉。直到现在,他还是无法接受那仿佛昨日还在叮嘱自己要早日平安归来的亲人怎么能说没就没、悄无声息、不留痕迹的就永远的离开了自己。

      在屋内伫立一阵,他拖着木然的步子来到西厢。推开门,入目同样是一片狼藉,每件物什都蒙上了一层薄灰,走进卧房,他失意地将被丢弃在榻下的两只枕头捡起,仔细拍干净上面的灰尘,又将它们物归原位,仿佛只要它们好好的躺在那里,它们的主人就还会再回来似的。

      看着两只枕头安好躺在榻上,张起灵感觉心安了些,便强打起精神,走到床头正对着的墙壁前,打开暗格,将装有自己爹娘遗物的木盒取出,并用帛布包好,随即放入背上的布囊。

      对他有意义的亲人如今都已经与他阴阳两隔了,现在,他要去找吴邪,他不能再失去他,更不能任他孤零零地在外漂泊。

      做好决定准备离开国卿府时,刚走出西厢月洞门,张起灵不经意间朝后院瞥了一眼,接着便鬼使神差地停住步子,只踌躇一瞬便调转方向,径直往后院走去。

      远远地,他看到一幕奇景,后院的那两棵老槐竟在暮秋时节又再度开出了满树的雪白槐花。

      淡淡的槐香勾起张起灵儿时的回忆,这一刻,他仿佛看见曾经那个天真烂漫年纪的小吴邪正坐在秋千上微笑着朝他招手。这样的笑容让他沉溺,唇角不由微微向上勾起了些。

      “灵儿……”就在张起灵晃神之际,前方不远处的草丛中,忽然传来一道刻意压低的女声。

      “谁在那里?”张起灵随即警觉道。

      “灵儿,灵儿……真的是你!”女声再度响起时,解思蓉已是将扶着惊吓过度的元耀颤巍巍从草丛中走出,来到张起灵面前,两人皆作平民打扮。

      “义母?耀儿?你们,都还活着!”张起灵既惊又喜地看着二人道。

      “嗯,如此说来话长!”解思蓉哽咽着点点头,“半月前,卫君还未返回濮阳时,你爹爹就担心自己可能会遭到不测,所以就提前将我和耀儿送回解邑娘家,以防万一。”

      “不日,卫君抵达濮阳。果不其然,少司马那无耻小人一回国便向卫君进献谗言,诬陷你爹爹是乱臣贼子,而卫君也不去明论是非曲直,便任由了那小人将他残害在狱中,并且还下令要根除元氏一族。我们也是前几日才知此噩耗,所以这才乔装回来……。”话到此处,解思蓉已泣不成声。

      “母亲大人……”看到解思蓉伤心落泪,元耀也开始呜咽起来,双手紧紧抱住她的腰际,将头搭在她的肩上。

      这时,前院突然传来一阵嘈杂,似是很多人的脚步声。

      “你们快分头搜,有人举报,他们母子二人就藏匿在这府内!”

      “是!”

      听到前院的动静,三人脸上皆是一惊:官兵来了!

      解思蓉最先反应过来,忙拉着元耀扑通一声跪倒在张起灵面前,语速奇快道:“灵儿,你是张家族长,卫君特赦了你,现下只有你能保住耀儿的性命,义母知道,这些年来我对不住你,但如今角儿已死,耀儿已是我跟老爷留在这世间的唯一血脉,所以义母还求族长大人能前嫌不计,救我耀儿一命!”话音刚落,她便朝地上重重磕了一记响头。

      “义母你……”张起灵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弄得有些无措。

      不待张起灵再说什么,解思蓉径自站起来,一手拉着元耀,一手拉着张起灵,在将二人的手握在一起后,便松开自己的手将他们往前一推,对张起灵道:“你快带耀儿从北门走!”

      “那义母你……”张起灵愕然。

      “他们就要来了,快走!”解思蓉满面焦急地又上前两步将二人往北门那边推了一推,视线在元耀身上仔细打量一个来回,最后郑重对张起灵道:“帮义母照顾好你的弟弟!”说完决然转身,匆匆往前院跑去。

      张起灵已然明白她的意思,怅然朝她跑去的方向望了一眼,便拉着元耀一同往北门奔去。北门的铁质闩锁已锈蚀多年,他只用腰间的黑金古刀轻轻一砍便将它斩断。

      一出国卿府,二人直奔张家大宅,待他们刚进宅中,张家人便手忙脚乱地关窗闭户。

      这时,感觉身边突然没了死亡的威胁,元耀终于清醒,一把甩开张起灵的手,急道:“我要去找母亲大人!”说罢就转身欲回国卿府。

      “不必去找了,她现在……已经在陪着爹爹了!”张起灵低声道。

      闻言,元耀颓然坐倒在地,无声哭了起来。此刻,宅中的张家人已经聚在二人周围。

      稍迟,见元耀情绪渐渐稳定,张起灵蹲下来,伸手轻拍在他肩上,安慰道:“耀儿,义母她只希望你能一世安好,所以从现在起你不能再姓元,若是你念着她,那就随她姓吧!”

      元耀泪眼朦胧地看向张起灵,半晌停止抽搭,似懂非懂地朝他点了下头,眼中流露出信任的神情。

      随即,张起灵也点头回应了元耀,接着将他扶起,以自己张家族长的身份对四周众人道:“记住,此刻起,他便叫做解世安,是我的异姓兄弟。日后,张家上下都要像敬我一样敬他,不得怠慢,前尘旧事休得再提及!”

      饱谙世故的张家人自是明白张起灵的用意,仅凭张起灵是卫君特意庇佑这一点,以及他们也怕从张家传出“元氏余孽”这样的流言蜚语会为家族带来祸端,遂从此所有人就都对国卿府之事缄口不提。正因如此,元耀才得以以谢世安的身份在这个乱世中继续安稳活下去。

      安顿好元耀,张起灵从张家人派出的密探口中得知吴邪逃亡的方向正是濮阳这边,于是又急急打马,奔向城西官道。

      来到西郊已是午后,在不知吴邪具体逃亡路线的情况下,冥冥中,张起灵也在通往别院的那道山间入口停下,似是心有所感,这次他连一丝犹豫都没有就直接策马进去。

      进到别院,张起灵随即发现满地落叶上有新近被人踩过的痕迹,敏锐的直觉告诉他,不久前,吴邪肯定来过这里。

      “吴邪……”张起灵试着在空荡的院子里喊了一声,确定没有人,便弃马继续向西面的莽莽山林寻去。

      由于担心吴邪会在中途某处休息,张起灵脚下的步子也不敢走得太快,每走出一段距离他都要停下来对着林子呼喊几声。在林中绕了许久,日暮时分,他来到一片白桦林前,却隐约听到不远处有人在低声抽泣。

      循声找去,很快他就看见一个正跪在一座新垒起的土包前啜泣的男子,边哭还边在一块细长木板上来来回回地雕刻着什么。

      “王盟!”张起灵试探着叫了男子一声。

      闻言,男子立马停止抽噎,缓缓抬起头朝张起灵这边看来。

      当王盟抹干眼泪看清来人时,立马就放声大哭起来,用嘶哑的声音悲恸着对他道:“灵公子,我家公子被人给害了!呜呜……”

      此话一出,张起灵只觉得耳边天雷滚滚,黑眸惊愕地从王盟身上移向眼前新垒的土包,双唇颤抖着发出极轻微的两个气声,“吴……邪……”

      王盟一见张起灵的反应,心里顿时就咯噔一下,很担心他会做出什么过激行为。

      果不其然,张起灵只木然在原地呆立一瞬,便突然踉跄几步跑到土包跟前,随即跪倒在地,开始发疯似的用双手去扒土包上的土,嘴中还在喃喃呓语,“不会的,吴邪不会死,他还要等我回来的,我们约好了,我们已经约好了……怎么能死,怎么可以死,你死了让我怎么办?邪,我回来了,张起灵回来了,我带你走,带你离开卫国,离开一切会伤害到你的人和事,我们重新开始,好吗?重新开始……”

      “灵公子,你冷静点,别挖了!”王盟上前抱住已经失控的张起灵,呜咽着道:“人,昨天就没了!”

      然而张起灵却不管不顾,像是没听见似的依旧扒着土,嘴中还一个劲儿重复念叨着吴邪的名字,他此刻虽是心痛到极点,可是却怎么也哭不出来。

      “灵公子,你就让我们家公子入土为安吧,他死的时候满身是血,一定不愿意让你看到他现在的样子的!”王盟又使劲箍住张起灵的身子,将他往后拉了拉。

      听到吴邪此等遭遇,张起灵身子猛然一颤,双手随即停下动作,想到吴邪生前独自面对过那般残忍的死亡方式,眼泪终于从不再淡然的黑眸中奔涌而出:为什么我没能在你最需要我保护的时候待在你身边?

      此时已近黄昏,血色斜阳的绯红余晖将二人及一旁的土包团团笼住,给悲伤的气氛增添了一丝暖意。

      王盟见张起灵安静下来,便松开他,接着自己又跪回先前那里,将放在地上的木板拾起来继续雕刻:这是他为他家公子准备的墓碑。

      王盟心里很难过,本不想多说话,但又不忍张起灵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便停下手中的活,稍加思索一下,轻声安慰道:“灵公子,其实我家公子对你也算是有情有义了,他走的时候手里还一直攥着你送他的那只玉蝉呢!”

      王盟本以为以张起灵的性子来说,此时他是绝不会理会自己的,却没想到,他刚听完自己的话便迅速将头转过来看向自己,眸底还露出几分期待神色,但更多的则是不敢置信。

      发现这招有用,王盟索性就自顾说了起来。

      “你不知道,自两年前确定你失踪之后,我家公子刚开始就跟丢了魂儿似的,幸好每月都能从一个张家下卿那里收到你送给他的十二生肖根雕,好歹才能让他稍稍安心些。那时候,他真的在为等你的消息急到发疯,每次国卿大人来侯府朝拜,他便会亲自前去打听,许多次他都要亲自外出寻你,可王上担心他会有闪失,不准他出府,只是派人去四处打听你的消息。”

      “后来,时间长了,我家公子渐渐地也接受了你失踪的事实,但对你的思念可是在与日俱增,一点也不曾减少过,每日嘴里心里都在念着你,这么久以来,光是给您画的帛布画像就有上百幅之多,从儿时到大了无一缺漏。每次,公子画完一张你的画像都会细细地看上许久,经常看着看着就开始傻笑,像是回忆起什么美好的东西似的,可是笑着笑着他又会突然转哭,好几次都被我给当面撞见,但更多的时候都是我在他看不到的地方看见他对着你的画像默默垂泪!”

      “想一想,这两年来,公子他说得最多的一句话,就是自言自语问你什么时候能回来。我早就知道,无论灵公子你跟我家公子之间究竟闹出何种天大的别扭,他心里总归是装着你的,一直一直都非常的在意你。”

      “其实,有句话我不知当讲不当讲……”王盟独自絮叨许久,突然话锋一转,向张起灵投去个征求的眼神。稍顿一会儿,见张起灵并没有要反对的意思,便继续开口道:“灵公子,其实我觉得我家公子是真心喜欢着你的,只是以前你一直都在他身边,他没能及时发现自己的心意罢了。你失踪之后,他一直都很后悔自己为甄儿姑娘的事跟您置气那么久,连一次跟你好好说话的机会都没给你,往后,他日夜都在盼望你能回心转意,早些回来,好让他有机会补救你们之间的关系。”

      张起灵想象着王盟所说的那一幕幕画面,顿时又泪如雨下,“怎么会是这样?那为何……为何我去找他时,他却还是要用那般冷冰冰的态度对我,让我以为他还是不肯原谅我?”

      “唉……”王盟摇摇头,叹了口气,“应该是他那股子倔脾气又犯了,想佯装去埋怨你一顿再跟你和好,对你的不辞而别,我家公子可一直都耿耿于怀,他应该是想听你给他一个解释。”

      见张起灵稍稍皱眉,王盟又想起什么似的忙补充道:“灵公子你才回来便又要走,许是那时公子心底十分失落,便把满腔想要对你说的思念之情生生咽了回去,才让你误会以为他仍是为甄儿姑娘的事不肯原谅你!”

      “只是,有一件事我不太明白……”王盟抓了抓脑袋,询问地看向张起灵,“那天,你跟公子究竟因何而争吵?我在侧屋都听到了殿内传来的动静,可后来就突然一下子安静下来,等你来侧屋叫我去打热水时,公子他已经睡下了。之后他一觉醒来,就再没开口提过你一句,像是铁了心要把你给忘了似的。”

      听到这里,张起灵便对王盟摆手叫停。因为,没有人会比他更清楚这其中的原由。

      可笑,真是可笑,没想到一场小小的误会,竟是命运跟他开的一个天大的玩笑,不仅让他最在乎的人将他彻底忘记,同时也让他自己更深地陷入不被最在乎的人原谅的泥淖。

      夜幕降临前,张起灵的情绪终于平复,便问了王盟当日情况,是谁杀害了吴邪。王盟将之前情况详细告知于他后,二人推测杀手们留吴邪全尸却要取走他头上象征永安王身份的礼帽作为凭证,应是受命于卫君无疑。

      入夜,张起灵让王盟在吴邪坟前隆起篝火等他,不多时,他便不知从哪儿找了块相对平整的石板回来。这一晚,二人都没休息,一直在用各种物什打磨着这块石板。

      翌日清晨,一块石碑静静伫立于吴邪坟前,碑上只一首诗和一句话。

      张起灵以诗为吴邪的墓志铭:

      击鼓其镗,踊跃用兵。土国城漕,我独南行。

      从孙子仲,平陈与宋。不我以归,忧心有忡。

      爰居爰处?爰丧其马?于以求之?于林之下。

      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于嗟阔兮,不我活兮。于嗟洵兮,不我信兮。

      以一言来念其名:

      诗三百,一言以蔽之,思无邪!

      二人在他坟前跪拜一番,随即下山。

      一路无话,待将王盟在张家安置妥当,张起灵就带着满腔杀欲策马去往侯府。

      正午,侯府大堂。

      原本气氛和谐的朝拜仪式因张起灵的到来而引起一阵儿骚动,坐在大堂两侧的诸位大臣皆是被他的满身杀气吓得连连往后避让。只见他手提黑金古刀,玉面因结了层薄霜此刻显得更为冷俊,却是种让人胆寒的感觉,径直走到吴天跟前,手中的黑金古刀随即直指他的咽喉,缓缓启动有些发白的双唇,声音冷冷道:“我用它,在阵前为你杀敌护国,而你却偏听偏信小人谗言,在后方残害忠良杀我父兄,甚至,连你亲弟的性命都不肯放过!”

      “元咺乱臣贼子,背信弃义,寡人杀他何辜?”吴天满面威严地直视张起灵道,丝毫不惧面前神刃。但突然反应过来张起灵说的最后一句话,刚才的威严气势顷刻间就荡然无存,一下子慌张起来,“你刚才说什么?我几时说过要取邪儿性命?当日,我仅是下令将他逐出卫国,并没说要治他犯上之罪!”

      “哼!”张起灵冷哼一声,又上前两步,“堂堂卫君,竟言而无信,明里说要放人一马,背地里却暗派杀手,实在令人不耻,根本不配这一国之君的称呼!”

      “杀手?”吴天十分震惊,暗一思忖,目光随即投向堂下一处,冷声问道:“少司马,你是否应该给我一个解释?”

      见事情败露,吴歂也不推脱,起身走到张起灵身侧,斜睨他一眼,脸上露出一抹阴鹜的笑,转头对吴天道:“不错,王上,人,是我派人去杀的!”

      “什么,你……你怎么敢违背我的命令,私自派人去杀害邪儿?”吴天十分震怒,手在案上重重拍了一记,便站起身,抬手颤抖地指着吴歂指责道,“他可是你我的兄弟呀,你怎能狠得下心来?”

      “他只是你的胞弟,与我何干?”吴歂似是对吴天的态度十分不满,脸上继而又露出一抹阴鹜的表情。

      “你……”吴天顿时气结。

      “王兄,你又何必动怒呢?永安王生前得到荣宠无数,如今死去也该是他命里好日子到头的时候。请王兄想一想,当初若不是君父怜惜他年纪尚小,不忍让他为国事操劳,这卫君的位子岂会轻易就给了王兄你?”吴歂心平气和道。

      闻言,吴天面上表情当即一滞。

      “再者,他自幼就拜在元咺那只老狐狸门下,王兄可不要忘了,当初晋国向卫发难之际,是谁说过要替你守好这卫国江山,却又在你前脚刚一离开卫国就立了他为新君?为了维护他的君位,难道老狐狸就不会对王兄不利吗?况且王兄还杀死了老狐狸的嫡长子,老狐狸拥立他登上君位,自然是不愿再将君位归还王兄,若不是我一回来就先将老狐狸除掉,保不准他会为了自己的君位与老狐狸合谋算计王兄,若果真如此,那现在死的,恐怕就应该是王兄自己了吧!”

      “还有,我身边的这位少将军自幼与他朝夕相处,如今看到他和老狐狸这般下场,就算王兄网开一面留用他于卫国军中,难保他日后势大不联系永安王蓄谋造反,我执意杀邪儿,也只是想在这种事情未发生之前防患于未然,替王兄解决一个麻烦罢了!”

      “你,简直禽兽不如!邪儿他生性纯真善良,若不是国卿大人点头,他岂肯夺我君位?倒是我一时糊涂,当初竟听信了你的谗言,误以为他们是想犯上,如今仔细一想,竟是我错听了你的话,杀害忠臣,迫死王弟,我真是没想到你的心肠竟如此歹毒,只因私人恩怨就置我卫国大运于不顾,让有用之才都白白牺牲性命,我留你这种奸险小人何用?”吴天怒不可遏地指着吴歂道,说罢便转身取下背壁上挂着的宝剑,扔掉剑鞘,高举剑身冲下上座,“我现在就要你给邪儿偿命!”

      一直安静站在一旁的张起灵并不糊涂,听完二人的对话便清楚造成这一切悲剧的始作俑者是谁,“不必王上亲自动手,他的命,我来取!”

      “我张起灵此生唯做过一件后悔的事,便是当初就不该在战场上救你!”张起灵声音不带丝毫感情地说道。

      话音方落,黑金古刀凌厉一挥,便将眼前的奸邪小人一刃封喉。

      此刻,吴天刚好来到张起灵一步之外,张起灵用沾染吴歂血液的黑金古刀绕过他,指着他身后的宝座冷声道:“这个位子,是卫国千万忠臣将士用自己的血肉之躯为你保住的,请王上千万坐稳,日后休得再听信小人谗言!”说罢,张起灵投给他一个严肃的眼神,没等吴天回应,他便转身跨过吴歂的尸体,旁若无人地离开侯府。

      吴天在看清小人的真面目后,深知谗言威力,遂此后他便不再偏听偏信一家之言,而是广征言路虚心纳谏,便又将这卫君的位子稳坐了三十余载,此为后话,不提!

      再看张起灵这边,一离开侯府,他便一路快马加鞭赶往长白山青铜门。在“梦之界”等了几天,身上的麒麟就发出蓝光,提醒他该到轮回镜前去与此世的吴邪道别。

      终极之门里面,张起灵站在巨大的轮回镜前痴痴凝望镜中那抹白色身影。

      雪白的长衫上点染斑驳血迹,凝成一簇簇暗红色的妖冶花朵,在穿越忘川阳岸白茫茫的这片彼岸花海时,显得格外刺眼。张起灵颤抖着伸出手,隔着虚幻的镜面去触碰那抹白影,喉间哽咽道:“邪,疼吗?”

      稍迟,待吴邪已经木然的魂魄跟随一众亡灵来到奈河桥上,手捧一碗饱含前世喜、怒、哀、惧、爱、恶、恨的黄汤正欲饮下时,不自觉翘首回望,视线在虚无缥缈的黄泉路上痴痴搜寻一番无果,才略有些失落地将头转过,踌躇一瞬便将手中的黄汤一饮而尽,然后将碗递还给孟婆,继而迈开步子,向忘川阴岸的那一大片绯红走去。

      张起灵颓然站在轮回镜前,目送他远去的身影消失在绯红的尽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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