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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6、朝朝暮暮 ...

  •   进入6月,气温渐渐令人热得难受,张起灵就停下手里的木雕工作,花了十来天时间,用之前花圃砍掉的竹子为吴邪做了把折扇,朴素的宣纸扇面上,有他亲题的“三生石”三字,无声的字眼默默承载着他心底那份久不能平复的悸动。

      在张起灵做扇子的那些天里,吴邪总喜欢黏在他身边看着,每一道工序都不想错过,从劈料、煮料、晾晒,到拉料、打眼、造型,再到加热定型、打磨上蜡、芯骨边骨组装,再是裁剪、裱糊、折叠扇面,然后是插芯骨、糊边骨、裁余边,最后是题字,当张起灵第一笔落下时,吴邪的眼都亮了,觉得那字不仅跟他的人一样长得好看,也有着他身上那股洒脱干练的气质,让人一看就觉得舒服。

      然而,正是因为过分痴迷于张起灵的制扇手艺,以至于那段时间每每有顾客上门,吴邪便巴不得让他们赶紧离开,丝毫不想有人来打扰,“走走走,没看见我家官人正为我做折扇呢嘛?”

      真是为了爱情连面包也不要了!

      不过,等他隔月去翻账本,看着帐面上惨不忍睹的流水,又看看张起灵和自己手里的折扇,才终于有了几分现实的感慨,但却绝不是在反思自己的工作态度:唉……小爷我真是爱情顺利事业受阻啊,果然鱼与熊掌不可兼得,不可兼得啊!

      几天后,一个干瘦的小老头上门,吴邪耐着性子陪他把小铺子里几乎所有的在售商品都看了一遍,也不见他对哪一件特别感兴趣,正要不耐烦,就见老头随意往柜台那边瞥了一眼,视线便一下子停在张起灵正雕着的那尊摆件上,不由走近去看,就忍不住激动起来,“哟,这个不错!毕方,应龙……这雕的是山海经吧?”

      “嗯!”见顾客主动过来询问,张起灵停了停手里的活,礼貌地点点头。

      “不错,有特色,风格也是我从来没见过的!啧啧,手艺真好,只用这么少的线条就能把一个光怪陆离的世界勾画得这么传神,给人看着就感觉古朴大气,独树一帜,真的非常好!”老头一边欣赏着木雕一边夸赞。

      “谢谢!”张起灵再次礼貌回应。

      他手下的木雕虽是用线极简,倒也确如老者所说,把天上地下一众仙灵鸟兽的神韵都刻画得相当到位,既有悠游灵动、闲逸散漫,又有威武势壮、霸气逼人,各场景之间的衔接同样也安排得恰到好处,由地及天,奇草秀木遍布坡谷,游麟怪鱼戏跃川泽,回纹日头半遮云后,整个画面都呈现出一种奔放飘逸的动态美,视觉效果奇佳。

      “大师呀,你这个还要多久雕好?”老头客气地问道。

      “大师?”吴邪心里嘀咕一句,难道他家官人的手艺在别人眼里已经这么厉害了?

      然而张起灵却镇定得多,似乎并不觉得这个称呼有什么不妥,只看着即将完工的木雕略略思索一瞬,就对老头道,“三五天吧!”

      “那到时候要出手,准备走个什么价啊?”接着,老头又问,言语间已透露出想买的意思。

      张起灵略有些意外,他其实根本没打算要卖掉这尊摆件,只当它是在吴邪的建议下,由自己随性创作的一件工艺品罢了,原因也很简单,这仅是他一次偶然在仓库发现的一截几年没见过光的木头。

      同样,吴邪也有些意外,这老头真是,自己小店里的东西他不买,竟然是看上了这尊还没完工的摆件,在老头问价时,他与张起灵对视了一眼,本来是想开口说这个是非卖品的,结果张起灵却比他先一步开口,语气随和地对老头道,“自己雕的,看着给!”

      “嘿,小子,”闻言,老头一巴掌拍在站在自己身边的吴邪的背上,“看你家老板,光这说话的气质就跟旁人不一样,卖东西还会先让让价,不像有些年轻人,卖个东西恨不得一口气把价抬到多高,这种人太浮躁太不含蓄,最不讨喜,难得你家老板还保持着这份不争的心性,年轻人真该好好学学,你说是不是?”

      一瞬间,仿佛时空错乱,吴邪现在只感觉自己一下子成了王盟,而坐在那里的张起灵才是自己,一时间想笑却又不能,只得低下头强忍着,连连对老者点头,“是是是……”

      见老头误把自己当做老板,张起灵也不辩解,依旧神色淡定的看着柜台前的二人,发觉吴邪在辛苦憋笑,就拉过老头的注意力,“过奖了!

      果然,老头一听“老板”开口,就不再去管“店伙计”,只转过头,和气地笑着指了指那尊摆件,问“老板”,“这个能不能给我细看一下?”

      “嗯!”张起灵起身将摆件推到老头跟前。

      待老头细细将摆件欣赏一番后,就对张起灵道,“这样吧‘老板’,我先放八万的订金在这儿,然后留个电话,等你这摆件做好了,我就给你个这个数来拿,你说行不行?”老头打了个出价手势,说着就从随身携带的包里掏出八万的现金搁在柜台上,显然是诚意要买下这尊摆件。

      “好!”张起灵也爽快,见老头出的价在原料价的十倍左右,也不觉得有亏,就点头答应了,随即从抽屉拿出收据本和笔,推到吴邪面前,“开单!”

      看着一笔大生意就这么轻轻松松在自己眼皮子底下谈成,吴邪心里那叫一个震惊,盯着张起灵开始怀疑人生:这家伙到底是什么人啊,连讨价还价都不需要,只说了几句话,统共还不超过三十个字,这就……这就赚了一大笔钱,天啊,感情小爷我这是到长白山追了个财神回来啊!!!抱歉抱歉,之前发的牢骚我收回,小爷我现在可是人旺气旺运道旺,爱情事业双丰收,正式步入人生巅峰了啊啊啊!

      之后,怎么开单怎么送客吴邪全都忘了,只在张起灵重又坐回柜台继续手里的工作时,兴冲冲跑到他身后,整个人狗皮膏药一样贴到他背上,搂住他的脖子抽风似地傻笑道,“啊哈哈哈哈……小爷我这辈子可不愁没人养了!”

      闻言,张起灵脸上泛起暖暖的笑意,嘴上却是道,“出息!”

      吴邪不理会他这句话,只把头在他颈间亲昵地蹭了蹭,就十分狗腿地问道,“张大财神呀,今晚想吃什么菜?小爷我这就给你去买。”

      听到这个称呼,张起灵嘴角抽了抽,露出个无奈又好笑的表情,就转过头,抬手恨恨地在他脸上捏了捏,跟着黑眸微微眯起,低沉的声音里带着满满的威胁,“下次再让我听到你这么叫我……”

      “后!果!自!负!懂?”

      “懂懂懂懂懂……我懂我懂我懂!不敢了不敢了!”察觉到危险,吴邪立马放开张起灵,头点得跟捣蒜一样,一边说着一边人就往铺子外跑去,身影消失之前又留下一句,“小哥,我去买菜啦……”

      晚饭后,二人窝在沙发里看新闻,各自手里还抱着半个西瓜用勺挖着吃。

      “小哥,我们明天去趟银店吧!”吃到一半,吴邪忽然想起什么,就对张起灵道。

      “嗯?”张起灵放下手里的勺,转头看向他,问道,“去干什么?”。

      “去给小宝宝买礼物呀,我们马上就要当干爹了,你忘啦?”吴邪笑着道。

      张起灵也笑了笑,将西瓜放到桌上,然后伸手搂住他,“准备买点什么?”

      “我打电话问了我妈一下,她让我给孩子买一副银碗筷和勺子,另外,还要买一套衣服。”

      “就这些?”张起灵问。

      “当然不止,还有最重要的东西呢!”

      “哦?什么?”

      “你等等啊,我现在就去拿。”说完,吴邪就放下手里的西瓜起身去了自己的卧室。

      一阵开关抽屉的声响过后,就见吴邪捧着个小巧精致的雕花木盒从卧室出来,回到张起灵身边坐下,便开始跟他讲起自己与这盒子里的东西的渊源,“这是我七岁生日那天收到的一件礼物,家里人都说是一个老寿星送的!”

      “老寿星?”张起灵饶有兴致地看着吴邪手里的盒子,不知道他接下来会跟自己讲一个怎样的故事。

      “是啊,我记得,那天我刚一醒来,就发现手里攥着个东西,我以为是家里人给我的生日礼物,就拿去问他们是谁送的,结果所有人都说不是自己,当时我二叔三叔也在,我就以为是他们谁送的,想着可能是在跟我开玩笑,就缠着他们问了好半天,闹的后来他们没办法连爷爷都请出来了,爷爷就跟我说肯定是个老寿星送的,只是来得太早谁都没见着他而已,然后大家就也都这么跟我说了……呵呵,那时候我也傻,不会去问爷爷既然谁都没见着,那他是怎么知道礼物是老寿星送的呢,这么多年了,这个也早就成了我心底的一个谜!”吴邪一边开着盒子上的锁,一边对张起灵道。

      说话间,盒子已被打开,当第一眼看到里面放着的东西时,张起灵的心脏似是突然被某种力量击中,猛地跳了一下。

      “喏,就是它,一把长命锁!”吴邪将盒子递到张起灵面前,“都说是老寿星送给我的,所以小时候我可宝贝它了呢,都不给小朋友碰的,后来上了学,学校不让戴了才把它收起来的,不过每年过年那会儿还会戴一戴。”

      张起灵接过盒子,一边听吴邪说着,一边端详起那把长命锁——银质的锁身由一只倒挂的蝙蝠构成,寓意“福到眼前”,蝠背上刻着“长命百岁”,是整个锁的主旨,两侧蝠翼各嵌有一排绿松石,取“绿”同“禄”之意,蝠身四周又衬有云纹,寓意“洪福齐天”,锁头两端各有一小孔穿挂银质锁链,锁尾则坠着三个黄豆大小的银铃铛,小小一方锁,便将世间人人向往的“福禄寿”全部包揽,也寄托着当年张起灵对吴邪的满心祝福。

      只是,他没想到,这么一个小小的东西,历经三十多载岁月之后,看起来却依旧如当年那般精致美丽,仿佛时光已经把它遗忘,并未在它身上留下过多光阴浸染过的痕迹,又或者,它的这份幸运,是源于主人这些年来对它的格外爱惜。

      忍不住伸手将刻在锁上的“长命百岁”四个字细细抚摸一遍后,张起灵不觉唇角勾起,露出会心一笑,似乎有那么一瞬感觉到了宿命的微妙,就转头看向吴邪,“没想到,你还留着它!”

      “啊?小哥你说啥?”吴邪一脸震惊,反应过来后,心下立时激动起来,“不是吧?小哥……你是说,这个长命锁是你送给我的?”

      “嗯!不过,我记得当时我是把它挂在你床头的……呵,可能是系得太松,掉下去的吧!”张起灵道,顿了顿,“没想到,就刚好掉到你手里了!”

      “呵呵……这……这真是太神奇了……”吴邪搂住张起灵的一只胳膊,将头靠在上面道。

      张起灵将盒子放到桌上,正要腾出手去抱吴邪,却见他忽然放开自己,并冲自己嗔道,“小哥你太坏了!”

      张起灵一怔,以为自己听错,就看向他,看了好几秒,才迟疑道,“我……坏?”

      吴邪忍着笑一下扎进张起灵怀里,低着头,脸贴在他胸口,用刚才那种嗔怪的语气道,“我当时才那么大点儿你就拿这个来跟我定情,羞不羞?”

      “呵,你这脑袋一天都在想什么呢?”闻言,张起灵松了口气,随即笑着把他揉进怀里,一时感慨起来,那时候连让他看见一眼都不可以,现在自己却能真真实实将他拥在怀里,“得到”的感觉真美好啊!

      “小哥,我们还是去银店给小宝宝另买个长命锁吧,这个可是你给我的定情信物,我现在可舍不得再把它送出去了。”片刻后,怀里的人冒出脑袋道。

      “好!”

      7月底,百天宴上,王盟的孩子王乐雨正式认了俩干爹。

      吴邪抱孩子时,张起灵正在他右手边站着,他有心想戏弄张起灵一下,就用手肘往他身上抵了抵,脸上挂起一抹坏坏的笑,偏过头小声在他耳边道,“一妻!”接着又回头看着自己臂弯里的小宝宝,得意的上下颠了颠,吻了一下小宝宝的额头,便挑眉看向张起灵,“一子!”

      见吴邪现场跟自己解释了一下生死簿上那句“一妻一子”的含义,张起灵措手不及,只能笑而不语。

      礼拜一,王盟重又回到铺子上班后,吴邪就又宣布了一件对三人工作安排都有影响的大事,经过和张起灵商量,他决定给王盟每周放三天假,让他多在家陪陪老婆和孩子,等孩子三岁开始上幼儿园之后再调整,这便让王盟再次被他家老板感动到快要哭出来,不过有了上次的经验,这次他也只敢努力抑制着想去亲他家老板的冲动,规规矩矩地抱着他家老板的脖子,“老大,我这辈子跟定你了!”

      “瞧你这点儿出息!怎么,难道你就甘心在这儿给我打一辈子工啊?”吴邪假装没好气道。

      “打一辈子就打一辈子呗,反正我是决定好要跟你一辈子了!”王盟放开他道。

      “没出息!”吴邪一字一顿道。

      “没出息就没出息,除非你以后不要我了!”王盟丝毫没有觉悟。

      “乱说,你家儿子还没开口叫我声‘干爹’呢,我怎么可能不要你?”吴邪急道,“再说了,你在我这儿都待了这么多年了,不要你,你让我上哪儿再去找一个王盟啊?这些年都习惯跟你在一起了,只要你愿意留着,我怎么可能会赶你走?没出息就让我们一起没出息吧!”说着,吴邪不由便朝张起灵那边瞟了一眼,就见他正无奈地勾起嘴角也看着自己。

      “老大,这话可是你说的哦,以后可不带反悔的哈!”

      “是是是,我说的,以后不反悔,谁反悔谁小狗行了吧?”

      “嘿嘿嘿,那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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