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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蓦然回首(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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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大的雪下了连续一个月,却还没有消停的意思,一脚踩下去,雪能漫到膝盖窝,深山里的雪本来就不容易化,现在全堆在树枝上,有鸟兽扑过时,便会哗啦的倾泻下来,无比壮观。山脉浩大,绵延数百里,人迹罕至、鸟不拉屎。
我蹲在一棵松树上,极目远眺,天地白茫茫一片,叫人很是寂寞。
那多倒挂在一根枝条上,扑腾扑腾的扇着爪子。那多是只鸟,一只形状奇妙颜色古怪的鸟,纵使我博览群书、知了天下事,也不能了解他的种类。
书上说,对于美好的事物要用她,比如我们在描述国家时,就要用美好的“她”作为代指词。于是我觉得,在描述美好的那多时,我应该用对我而言很美好的“他”。
我很多次问那多:“你是公的还是母的?”
那多很多次回答我:“何为公何为母?”
我说:“可以让母的生娃的叫公,可以为公的生娃的叫母。”
他很茫然的用豆子般无辜的眼神看着我:“……”
我说:“哦……算了。”
他很生气的用力蹦跶了一下,于是树梢上的积雪全扑到了我脑袋上。我正要掰掉他的爪子让他摔下去,那多却突然说:“有人类进来了。”
去年冷空气肆虐的时节,那多也对我说过这样的话,彼时我亢奋异常、不能自己。现实中竟然真的有男人踏入我的领土,与我牵上一段情缘,这简直不可思议。我特别高兴的用山里最漂亮的雪莲花和叶子织了一件衣裳,整天披着它做在山谷口等那个据说会来的人类。衣裳太薄,我冻的直哆嗦,但是为了我与人类的第一次邂逅叫人印象美好而深刻,我咬着牙忍了。
这种忍耐在第三天的时候轰然崩塌,因为我成功的得了重感冒,在这个荒凉的只有我一个两栖直立行走的哺乳动物的世界里,感冒什么的简直是致命伤。那多很慌张,他翻遍了我一生收集的藏书,也没有找到良方,确切的说是他看不懂书上到底有没有良方,作为一只非汉语言使用者,它只能无能为力的日复一日的趴在床边流眼泪,这种凄惨的仿佛我生命垂危的状态持续了7天,第八天我自然好了,真是多谢我强大的自然治愈力。
病好之后,那多忧郁了很久,长达七天,我很费解他为何茫然,在我穷追猛打之下,他终于泪眼汪汪的拿爪子抓着我的小指头说:“七錵,你教我汉字吧……”
“……”
往事不堪回首,我回首之后发誓以后再不回首,于是我说:“我饿了,你抓个兔子给我烤吧。”
作为一只天然野生动物,那多的身手本来就很好,加上这么多年来,我一直把捕猎的任务交给他,他的身手就变得越加的好。我刚在河里洗完头发,那多就已经抓着一只小兔子飞过来。
我将兔子全身捏了捏,肉感很滑嫩,满意的拍了下那多的头,那多骄傲的仰起脖子朝天呜了几声,那身姿很像我10年前抓的灰毛狼——这只灰毛狼向我展示了宁死也要保护小狼崽的高尚母校品德,我只得放弃将它烤了肉吃的初衷,放生了。
兔子肉烤到6分熟的时候,那多再次提醒我:“有人类来了,而且很近。”
我拎着一根尖头的树枝扎进兔子里给它翻了个身,转头认真望了一下那多的表情,想知道它是不是在骗人,结果由于他是鸟类,我很难分辨那表情是什么,只好继续认真烤兔子。
那多绝望的望了我一眼。
噼啪——兔子皮开肉绽、喷香扑鼻,噼啪——树枝断裂的声音,我望了望手上的枝条,还好断的不是我这根。那多咬着我袖子往左边扯了扯,我顺势望去:
人类!!!
男的!!!!
我倒退一步,摔在地上,一不小心踩到那多的爪子,他尖锐的叫了一声。
男人探究的打量着我们,停下了步子:“你是谁?”他问。
我确定他问的不是那多,遂故作镇静的爬了起来烤兔子:“你饿么?我正在烤兔子,不介意的话就一起吃吧。”
那多在十几年前曾经告诉我,这个人迹罕至的地方如果某天出现了人类,我一定要谨慎,因为他或她的目标一定对我不利。十几年来没有一个人来过,我对那多的叮嘱越来越没有危机感,甚至可以说是非常期待,见到一个自个的同类,正是这种状态下的我无法招架的事件。
他一身厚重黑色风衣,身形颀长,气度不凡,鼻子以下的部位蒙上了黑巾,帽兜下露出一双深渊般的眼睛,目光灼灼的将我从上到下从下到上的打量一番,在我被他打量的毛骨悚然时,他终于一抬衣摆落坐在我对面围着篝火。
那多钻到我大腿窝里虎视眈眈瞅着不速之客。我拍了拍他脑袋以示安抚,从靴子里摸出一把匕首,寒光比篝火还亮。
男人警惕的神色在光亮里清晰可见。
我呵呵干笑两声,匕首折了个弯从兔子上划过,将一块油光光的肉分成了两半,我比对了一番,将肥肉多的给了对面的男人。
他似乎愣了一愣,伸手接过,修长洁白的手指搁在黑乎乎的兔子肉上格外分明。
我说:“我叫七錵,你的名字是什么?”
“华胥。
我长长“哦”了一声,低头啃兔子。
那多嘴里叼着我喂给他的兔子肉,不忘盯着华胥,华胥一低头,正好两两相望,那多一下子炸毛了。
我想起一些事情,问他:“你来这里干什么?”
他对我行注目礼:“找琥珀的后裔。”
字字清晰,我不得不重新审视他。
琥珀是石灵一族唯一的幸存者,渊栖王朝时期流传着这样一句话“得琥珀者得天下”,无数人趋之若鹜,血流成河。石灵一族作为最接近神的存在而一直备受关注,然而在数百年前,为了得到这股力量,渊栖王朝的建国者联合诸国举军灭了石灵族,只留下琥珀一个作为力量的容器而存在,渊栖灭亡时,琥珀的心脏移植到了渊栖最后一个公主——蓝金盏的身上,直到数十年前才重新回到琥珀的体内,渊栖因琥珀的报复而亡国,琥珀也就此消失。
有的人说琥珀死了,也有人说琥珀隐居到了渊栖大陆的北方极境之地——也就是这绵延山中。对石灵的力量还存有觊觎之心的人一定会再次寻找琥珀的踪迹。
我回想一番后说:“找她做什么?”
他说:“救人”
我说:“哦。”
他继续注目我:“你知道她在哪里吗?”
我说:“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