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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贰 ...

  •   东禹国祭台上,一身绯衣的女子张扬地抬起右手,倾尽手中酒觞。她凤眼微挑,傲视着祭台下匍匐的子民们,他们面色虔诚,哦,不,那种神情真是毕恭毕敬,唯祭司是依。
      她从供桌上挑了一根梧桐枝,就着微风舞了起来,红衣红裙翻飞如浪,灵蛇髻诉不尽的妩媚,桃花眼言不明的妖娆。
      凤凰栖梧桐。每年七月七,祭司携梧桐枝起迎凤舞,以迎接守护神凤凰,是东禹国的一大习俗,祈求国泰民安。
      可今年的七月七,似乎有些异样。虽说东禹国素来与邻国交好,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但是愈发强大的南图国怎能放弃东禹这块富饶的大地。三军驻守帝都锦城外数月,却不进攻,直弄得东禹百姓人心惶惶,连曾经日夜欢歌的帝都,一到傍晚都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鸦雀无声的寂静。
      所以,这七月七,就好似东禹百姓的一根救命稻草。他们竭诚地叩拜着,渴望着守护神凤凰能再次降临东禹大地,救黎民于水火之中。
      百姓们絮絮念着一些祈福的话,祭司出色的舞蹈令他们稍稍心安。
      然而,城门那边的喧闹厮杀声还是渐渐地高了起来,直到一些挥舞着沾满了鲜血的刀枪的士兵朝祭台这边蜂拥而来,虔诚祷告着的百姓们仿佛见了索命的阎罗,四散奔逃,惊慌,混乱,混乱到有的百姓直直往刀刃上撞,临死都不能瞑目。
      玄觞站在祭台之上,甩下梧桐枝,傲视苍天……凤凰早已飞升,现在能救东禹的只有凤凰内丹。得凤凰内丹者得天下,可是凤凰内丹一出,必定群雄逐鹿,那人的性命便会不保。玄家的子孙本就不该作祭司,玄家的责任是保护凤凰内丹的宿主,这保护中,包括漠视百姓生死。
      当玄觞回过神来,面前已站了一个白衣男子。男子手握折扇,浅笑间风流自是不必言说。偏这该宁静高远的笑脸上却嵌了一双锐利的眼眸,寒光吞噬天下。
      “东禹国的大祭司玄觞?幸会。”男子清冽的声音缓缓流出嘴边,“明人不说暗话,交出凤凰内丹,你还是人人敬仰的大祭司。”
      玄觞漫不经心的神色猛然一敛,看向男子的视线里多了些审视:“什么凤凰内丹?凤凰尚在人间,何来凤凰内丹!”
      “哦?玄觞姑娘还真是倔得很。玄家能世代守护凤凰内丹,也必会有世家世代夺取凤凰内丹。你又何必瞒我?嗯?”男子走近玄觞,语气稍稍带了点暧昧不清,“乖,我司衍向来怜香惜玉。”
      “哼。”玄觞轻蔑地笑了笑,“司公子,你就不怕我未婚夫带着百万雄兵踏平你南图?”玄觞不愿再与司衍费太多口舌,飞身便往凤凰林而去。
      司衍锲而不舍,凌波无痕,道:“妆墨白吗?他驻守南疆,不如我们赌一赌,是他战死途中,你改嫁于我,还是把凤凰内丹交予我,我为你二人操持婚礼。”
      玄觞沉默片刻,从袖中拿出一把檀木梳,理起云鬓来。
      司衍不疑有他,顾自在一旁扫视着如火如荼的凤凰花,花自多娇,人比花娇。他浅浅弯了弯唇角,目中竟是一派淡淡的温柔。
      玄觞微微叹了口气,轻抚了抚手中那把檀木梳:“我能留给你最好的礼物,就是我这一世的记忆。”说完,抽出袖中短剑,自尽于凤凰树下。
      司衍错愕地转过头,难以置信地倒退了两步,双手攥拳,眼中竟有些绝望。少顷,他竟笑了出来,转身再不瞧那个娇艳堪似凤凰花的女子,决绝地离去。
      微微的风中消散了那一句若有若无的话:“既然我得不到,妆墨白也得不到,那便罢了吧。”
      玄觞颈边流出的血,染红一地斑驳。
      娇艳的凤凰花纷纷扬扬地飘落,凋零一地碎红。玄衣男子长发加冠,肩甲披身,定定地站在树下,凤凰花瓣落了满肩却不自知,看他肩上那微厚的花瓣,依稀可以猜到他已经在树下站了一段时间了。额上一点朱砂,偏将这英气逼人的面庞添了几分柔和。他的目光淡淡的,不知落在何处。
      谭慕舒感觉到脖子上面黏黏的好不舒服,不自觉地用手擦了擦,当她挣扎着睁开惺忪的睡眼,手上刺眼的红让她大吃一惊,她想要坐起,却扯裂了脖子上的伤口,疼得她倒吸了一口气:“啊!”
      树下的男子脊背一僵,慢慢转过身来望向谭慕舒,目中满是惊愕于欣喜:“觞儿?觞儿!”
      谭慕舒还没反应过来,已经撞入了一个结实的胸膛,男子的手臂越圈越紧,几乎要将她揉进骨血里。她脑子里哪还想着什么艳遇,千言万语只聚成了一句:“疼!!”
      男子连忙松了松怀抱,定定地看向怀中的伊人,原本因为希望一点一点亮起的双眸立刻暗了下去,他狠狠地推开怀中的女子,拔出随身长剑,剑尖直点女子血肉模糊的玉颈,声音冷冽可怖:“说!你究竟是谁?玄觞在哪里?”他的觞儿一向最坚强,就是从烈马上堕了下来,摔断了腿,也是高傲地笑着,这女子相貌虽与觞儿无异,但那般脆弱的表情和那声嘶力竭的嚎叫是绝不可能出现在觞儿身上的。
      谭慕舒很委屈,她一醒来就发现自己受伤了,还没反应过来呢,一个男人就把她圈在胸前,挤得她伤口直疼,好不容易松开了点吧,这男的又不知发什么疯,硬生生地把她推开了,手劲儿还挺大,现在又来质问她是谁。她是谁?她是谭慕舒啊,难道她还能变成刘路辉?
      “本姑娘行不更名坐不改姓,谭慕舒是也。你又是哪个?”谭慕舒只顾着自己的脖子,根本没注意过周遭的变化。
      男子的剑又逼近了一分:“你把玄觞弄到哪儿去了?你霸占了她的身体?!”
      谭慕舒后知后觉,自己不是在博物馆跟人相亲吗?这又是哪儿?她惊恐地打量着四周。茂密的凤凰树上开遍了凤凰花。远处掩映着亭台楼阁,耳畔隐约还有厮杀的声音……她?穿越了吧。再看看眼前的男子,额上一点朱砂,英气逼人,呃,其实更像是怒气逼人。生气的样子还蛮帅的,可是,好像在哪儿见过?长发加冠……长发加冠!可不就是博物馆里那幅《东禹少年加冠图》里的少年吗,虽然已经长大了几岁,但是绝对就是他。
      “是你!这里是东禹国?”谭慕舒凭着一点历史知识,几分揣测,几分笃定。
      男子锐气一缓,慢慢道:“你究竟是谁?玄觞呢,你把她带到哪儿去了?”
      不知怎的,谭慕舒好像在男子的声音中,听到了几分妥协,不过,不是对她的,而是对命运。谭慕舒松了口气,手一滑不禁碰掉了身上的木梳,脑中却盈满了另一个人的记忆。
      “墨白。”谭慕舒懦懦地开口,看向面前的男子。
      男子收回了手中的长剑,轻轻蹲在谭慕舒面前,带了几分不确定:“觞儿,真的是你吗?你,怎么了?”
      告诉他吗?可他会不会杀了自己,不告诉他?反正自己知道他们过去的一切。可是,真的好吗?
      “墨白,我在跟你开玩笑啊!嘻嘻,墨白,你离开了三年,我变了啊。哪有人会一成不变的?”谭慕舒的眼中满是骄傲,亦如当年的玄觞。
      妆墨白淡淡地笑了笑,那种眼神不会错,是他的觞儿。他轻轻地道:“觞儿,回我身边来。”
      不知怎的,谭慕舒心中一恸,莫名想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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