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白不配》心束负人

14、第十三章

　　白煜曜從黑離的眼裡看出了疑惑，立馬解釋道：“這個房間本來是我在住，我在軍隊裡睡慣了木板床，所以讓人定做了一張大的。這次你搬過來，我怕你睡不慣，就多墊了兩條。”
　　黑離沒想到白煜曜會把自己的房間讓給他住，隨即臉色微變，白煜曜這是晚上要去睡客廳嗎？
　　白煜曜卻是誤會了黑離的想法，沒等對方開口，立即搶白道：“床單和被褥我剛換過了！我睡過的放隔壁浴室的洗衣機里了！”說著，打開櫥櫃，露出被折叠得四四方方的黑色被褥；說完，還拉開了在黑離看來是櫥櫃的移門，推開移門後面的一扇木門，打開洗衣機的蓋子，拿出床單，指給黑離看。
　　黑離雖然很新奇白煜曜公寓的裝潢設計，但看到白煜曜著急辯解的樣子，便忽略了洗手間的寬大和高檔的衛浴設施。急忙解釋道：“我沒介意這個！只是在想你睡哪兒？”
　　“哦，我睡你隔壁。”白煜曜看著黑離臉上表情真摯，不似騙他的樣子，隨即臉上再次露出了帶他進門時的笑容，引領著黑離走到隔壁房間，“這本來是我鍛鍊的房間，我把東西清了清，正好空出了一張床位。”
　　黑離看了眼白煜曜所謂的鍛鍊的地方，各種器械堪比軍事訓練基地，就差練槍的靶子了。而他所謂的床位旁邊擺著的是一張軍用折叠床。
　　“我訂的床還沒送來。”接收到黑離質疑的目光，白煜曜撒了謊。他本打算舒服黑離后再訂床過來，誰想到黑離答應得那麼爽快，幸福來得太快，他都忘了自己還沒準備好。因此才避開黑離的視線，撒了這個謊。
　　“床沒來之前，你先睡臥室。”黑離一看白煜曜躲閃著他探查的目光，就知道對方在撒謊。但這種為了他而撒的謊，黑離又怎麼會去戳穿？於是歎息著提出了命令式的建議，“我睡客廳就好。”
　　“不行！客廳太大，你會冷。”白煜曜先前聽到黑離讓他睡臥室還挺高興，一聽對方要去睡客廳，立馬就沉下了臉。
　　“反正不能讓你睡這裡！”白煜曜的堅決反對讓黑離也直接說出了自己的反對意向。
　　“那我們都睡房間！”白煜曜和黑離同住病房那陣子，親眼看過黑離加了兩床被子，半夜還是會冷得哆嗦的樣子。心裡只想著不能讓黑離睡客廳的白煜曜尋了個兩全其美的安置，“你睡床上，我睡地下。”
　　黑離聽了，皺著眉頭看著白煜曜不說話，目光移向了臥室房門口的行李箱。
　　白煜曜看見了，深怕黑離拿起行李箱，就要回寧家，情急之下，口沒遮攔道：“都睡床上，行不？”
　　黑離一聽，立即轉過臉來看著白煜曜小麥色的臉上慢慢透出暗紅，緊張地等待他的表態。
　　明明是他需要白煜曜的保護，應該是被保護人求著保護人才對，怎麼到了他和白煜曜身上，就反了過來？黑離看著白煜曜眼裡流瀉出想讓他留下來的懇切，有種錯位的感覺，於是堂而皇之地變成施恩者，勉為其難地應了下來：“再加一床被子。”
　　白煜曜聽了，樂顛顛地跑回臥室，把床上暖綠色的被褥往靠窗的一側移了移，又將自己的床褥從櫃子里重新拿了出來，放到了床上靠房門的那一側。
　　等他放好了枕頭，從臥室里出來，黑離已經在廚房裡給他沏好了茶，等他出來。
　　“我們先去買菜吧。”黑離望著落地窗外西落的太陽，想著剛才翻看白煜曜的冰箱，只翻出一堆發霉的蔬果和過了期的速食產品，轉過頭，幽怨的眼神便落到了對方身上。
　　自他成了黑離之後，因為體質問題，遊戲廳、電影院等昏暗一點的娛樂場所一概與他無緣，不能出外郊遊過夜，不能劇烈邉樱?芏鄨鏊?家?荛_，就怕被妖邪惡鬼趁虛而入，上輩子僅剩下來的樂趣便是吃了。在寧家時，寧媽燒得一手好菜，雖然沒有把黑離喂胖，但也讓他充分地享受到了口腹之慾；可現在到了白煜曜這兒，連基本的新鮮水果都沒有！他怎能不幽怨！
　　“我昨晚出的院……”白煜曜接收到了黑離的怨念，看到他腳邊的垃圾桶里堆滿了從他冰箱里清理出來的“舊貨”，不好意思地抬起手擄了一下自己的後腦勺，走到黑離身邊，扎好垃圾袋，一手提起，一手拉著黑離往玄關處，換了鞋，出門採購去。
　　小區外面就有一個大型超市，白煜曜買了些新鮮蔬果、鮮肉和餃子皮兒，也沒讓黑離幫忙提掉點，自己一個人兩隻手提回了家，說是做恢復鍛鍊。
　　到了家裡白煜曜脫了厚實的皮外套，折起白色襯衫袖子，黑色的圍裙往腰上一系，把幾種菜蔬往熱水里一燙，熟練的切成碎片，然後往旁邊一擱，把新鮮的牛肉往砧板上一放，雙手揮舞起兩把大刀，快速有力地將肉剁成糜，接著將肉和菜放進一個大大的湯碗里，打了兩個雞蛋清，又加了些調味料，拌勻。
　　整個過程一氣呵成，都沒有黑離插手的餘地。直到白煜曜拿出了餃子皮，才讓黑離幫忙燒一鍋開水，說是幫忙，從拿鍋子盛水到放到電磁灶上，都是白煜曜做的，黑離只需負責看水燒開了沒有。
　　等水燒開，白煜曜正好包好了一鍋餃子下水，於是黑離連看水的任務都不需要做了，站在一邊就看著白煜曜拿著長勺小心翼翼地撥弄餃子防止粘鍋，再就是時不時地往里加些冷水。白煜曜到寧家煮了數次飯，黑離從沒有在旁邊，仔細看過，這回看到了白煜曜從包餃子到煮整個過程熟練又一絲不苟，心裡不禁感歎對方真是居家好男人一枚，好丈夫不二人選。
　　“熟了，來嚐嚐。”白煜曜自己先試吃了一個，確保餃子餡兒熟透了，才給黑離盛了滿滿的一海碗。黑離還沒伸出手，白煜曜就叮囑了一聲，“小心燙。”
　　黑離接過碗筷，倒沒有急著吃，反而看著白煜曜，道出了從下午進門得知對方把自己的臥室讓給他住開始就想說的話：“你沒欠我什麽，不需要對我這麼好。”他對他好得過分了，過分得讓他差點無法壓抑翻飛的心緒。心生遐想
　　雖然白煜曜是受了上級指示保護他，但嚴格說來，他倆連朋友都算不上，白煜曜對他的好讓他愧疚的同時也讓他不快——白家欠黑家的，起源于白煜曜，可是他又不是真的黑離，每次白煜曜細緻入微的體貼照顧都讓他覺得對不起這個身體的前任主人，好像偷搶了他應該享受到的關懷；可換個角度一想，白煜曜關心的人並不是他本身，就覺著有些氣悶。他最近常想：如果白煜曜只是單純地對他這個人好，那該有多好！
　　“我對你好，一開始的確是因為我覺得虧欠了你，”白煜曜不知道黑離在鬧什麽彆扭，但是和黑離相處的經驗告訴他，關鍵問題上比起欺瞞或岔開話題繼而讓對方不再信任你，諏嵶鞔鸱炊??�
　　“現在呢？”黑離並不覺得出過任務殺過人的白煜曜和世代救死扶傷的寧家是一類人——只要對方不是壞人，對誰都親切。
　　“現在？”白煜曜看著黑離的仰視著他的小臉，猶豫了一下，才說，“于公，上級已經下達了正式命令讓我保護你；于私……”深吸一口氣，白煜曜鄭重地答道，“于私，我喜歡你，就想對你好。”
　　黑離聽到白煜曜後半句話的一瞬，大腦就像電腦當機了一樣，空白了一片，捧著那碗，愣愣地站在原地仰視白煜曜紅了又紅的臉。
　　白煜曜等了半天，黑離沒說出一句話來，心裡是一萬個後悔 ，於是補救道：“黑子，我就是覺得你像個需要被人照顧的小弟弟，不是那啥，啥……你別誤會。”隨即往前一步，托住黑離歪斜的手，就怕黑離碗裡的餃子一個不小心落下去，燙著腳。
　　黑離聽了白煜曜的解釋，小臉頰上粉色沒來得及透出來，就轉更白了。腳丫子往對方大腳上用力一踩，憤憤道：“你才是小弟弟！”上輩子加這輩子他都活了快四十年了，居然被還沒過三十的白煜曜看成需要被人照顧的小弟弟！黑離踩完，夾了個餃子塞嘴裡，就想要嚼死白煜曜那張亂說話的嘴一樣，狠狠地嚼著。
　　白煜曜意識到自己又說錯話了，都沒敢喊一聲疼，看著黑離像要吃了他一樣地吞餃子也是一臉的討好地問：“好不好吃？要不要蘸料？”然後不等黑離回答，自己就轉身切起蔥蒜，拌了蘸料，手捧著碗，端到黑離面前。
　　黑離看著白煜曜這個一向身姿挺拔的男人面朝他彎腰曲背的樣子，多麼希望那人是真心實意地對他好，無關家族往事，無關任務執行……
　　“放桌上，一起吃吧。”黑離歎了口氣，把筷子平放到碗口，用左手拇指夾住，右手接過白煜曜手上的蘸料，繞開廚櫃，放到了餐桌上。
　　白煜曜一看黑離消了氣，立即打蛇隨棍上，也給自己盛了一碗餃子，坐到黑離的對面，確認黑離的臉色恢復了正常，才大口大口地吃了起來。
　　黑離看著白煜曜理著板寸的頭頂對著他，吃得香，猶豫再三，還是決定掐斷自己不應該有的念想：“有些話我想先和你說清楚。”
　　“你說。”白煜曜感受到黑離話語中的慎重，快速嚼了幾下嘴裡的餃子，咽下去后，忙回道。
　　黑離看到白煜曜放下碗筷，等著他說話時專注的眼神，移開了目光：“以後不要隨意說喜歡我，也不要對我過分的好，我會誤會。”
　　“誤會？”白煜曜顯然是肚子被餃子填滿了，腦子也跟著熱乎起來，“你是說……”
　　黑離沒敢去看白煜曜的表情，深吸了口氣，低下頭坦白道：“ ！”
　　這句話之後，整個公寓里似靜默了半個多世紀的時間，終於黑離承受不了這份沉默，抬起頭，“如果你介意，我可以搬回寧家住，你也可以向上級請求調別的‘特警’來負責我的安全工作。但是請不要將這件事告訴寧家人，這輩子我這情況，也沒想找個伴兒，那等於害了人家。也請你替我保守這個秘密，我不想給寧家造成任何麻煩。”
　　白煜曜的心情隨著黑離的話像坐過山車一樣跌宕起伏了一陣，聽黑離那麼一說，本以為自己有機會，還糾結著要不要藉此再表白一次，沒想到等他回過神來，卻聽到對方說要單身一輩子，於是表白的話到了嘴邊，又改成了：“隊里也有……也有這樣的……兄弟，我——不介意。”
　　白煜曜回得磕磕巴巴，黑離聽著，心直往下沉——果然，他還是起了非分之想。他有些恨，恨白煜曜爲什麽輕易說出喜歡他的話，恨自己爲什麽一聽到白煜曜說喜歡他，心就不可抑制地動搖了！
　　“寧家那邊……”黑離此刻已經沒了胃口。上輩子他怕家裡人因為他的問題跟著受累，一直瞞著家裡沒 ，沒敢找 ，也沒能接受 ，假裝正常人生活了近三十年；本以為這輩子因為體質問題，早就死了找伴兒的心，也就不存在上輩子那些問題了，沒想到還是得瞞著最親近的人。
　　“放心，我不會說的。”答得很爽利的白煜曜也同樣沒了胃口，他親手把自己第一次、可能會成功的表白給搞砸了，此刻腸子都悔青了。可是現在再告白，已經錯過了最佳表白時機，還會讓黑離覺得他說話反覆，不會信了……
　　白煜曜嘴巴張張合合了好一會兒，都沒說出句話來，兩人吃剩的餃子被白煜曜裝在一個盤子里，放進了冰箱，兩人同居的第一頓晚飯，在極度安靜的氛圍中結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