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白不配》心束负人

11、第十章

　　門開了，走出來一個身材欣長，五官端正的少年。這會兒，不用靈兒說什麼，黑離也知道對方是誰，這是誰家了。
　　“謝馥云呢？”黑靈顯然沒想到是少年來開門，臉上有些詫異，轉而又露出一絲扳回一城的雀躍，“我昨天都跟她說了，今天要帶靈兒的哥哥來家裡，介紹她認識，她怎麼爽約啊？”
　　“她，有些不舒服……”少年明顯不太會撒謊，說話時向上斜視，避開了黑靈探究的目光。
　　“這樣啊……”黑靈驕傲到抬起尖尖的下巴，往屋裡喊話，“就當她沒認識我哥的福氣，好了。”
　　“嗯哼。”黑離看著門口的少年很不自在地側著臉看向一邊，臉上寫滿了侷促，於是出言制止了黑靈的挑釁，“你好，我是黑靈的堂兄，黑離。”
　　“你好，我叫謝賦鋒，是謝馥云的哥哥。”少年目光接觸到站在門外的黑離，便移不開眼了，“你……”
　　“你什麽你，哥哥可是大學生，比你大多了！”黑靈似乎很不滿謝賦鋒直直地盯著黑離，伸手抱住黑離的腰身，瞪著圓溜溜的黑眼珠，沖對方抬高了下巴，宣誓主權所有。
　　黑離從謝賦鋒似乎察覺出他與胁煌?謳е?苫蟮难凵裰兄?缹Ψ胶秃陟`一樣，並不是一個簡單的中學生。只是黑靈一動作，謝賦鋒的注意力就被她吸引了過去，雖然目光只是短暫地在黑靈身上停留了一會兒，但微微漲紅的臉，和故意避開的視線無不顯露出謝賦鋒少年青澀的情愫。
　　“你和靈兒是一個學校的？幾年級了？”黑離嘴角微揚，心裡升起了八卦的意念。
　　“是的，黑哥。”謝賦鋒改口改得很快，臉上的紅暈卻加深了些。
　　“就比靈兒高兩屆而已！”黑靈看到自家哥哥那麼和善地“關心”謝賦鋒，果斷插入兩人談話，以吸引黑離的注意力。
　　“剛上高一。”謝賦鋒補充道。
　　“既然你們上一個學校，你又比靈兒大，那靈兒就麻煩你多照顧一下了。”黑離瞅著謝賦鋒對他越來越恭敬的態度，心裡對謝賦鋒這個少年有了進一步地認識，他看了眼此刻將他抱得緊緊的黑靈，又看了眼雖然依舊面無表情，但眼神定定地望著他點頭說“好”的少年，不禁笑出了聲。
　　“誰要他照顧！”靈兒一臉不屑地捆著黑離的腰，連人帶腳調轉了方向，“哥哥，走，去我家坐坐。”
　　黑離隨著黑靈走向北房，中間回了一下頭，看到少年站立在原地，毫不避忌地凝望著他身側女孩兒纖細的後背，不禁莞爾：現在的小孩兒真早熟！不過若謝賦鋒望向靈兒的眼神能一輩子都如此堅定執著，對靈兒而言，未嘗不是一件好事。
　　“靈兒拉著你哥哥上哪兒調皮去了？”一個大眼睛、圓臉、身材苗條的中年女子圍著圍裙從後院灶間里快步出來，搶在黑靈將黑離拉進她家之前，先一步開門進了屋子。
　　黑離被黑靈剛拉進屋，中年女子就遞了杯茶水給黑離：“你好，我是靈兒的媽媽，按理，你該叫我一聲嬸嬸。不過，我和靈兒她爸早就離了，叫不叫的，都隨你，我只希望你和靈兒別因為我們上一代的事生分了。”
　　黑離接過周文慧遞過來的茶水杯，清清楚楚地叫了一聲：“嬸嬸好。”看到對方因為高興泛紅的眼眶，勸慰道，“靈兒很可愛，我很喜歡她。”
　　“哥哥，是真的嗎？”黑靈一聽黑離說喜歡她，高興得一蹦三尺高，再次抱住黑離的瘦腰，興奮地求證。
　　“女兒家，真不害臊！”周文慧原本正為黑離的懂事而感動，沒想到女兒半路打岔，於是忍不住調侃了女兒一句。
　　“媽媽！”黑靈的臉紅了紅，不滿地撅起小嘴，“你怎麼和外公一樣！拆我檯面！”
　　“噗！”聯想到車上周教授的事蹟，黑離終於忍不住笑出了聲，周家人真是可愛的緊。
　　“連哥哥你都笑話靈兒？！”黑靈聽見黑離笑出了聲，立馬放開手，滿臉怨憤地看一眼黑離，又瞅瞅周慧文，嘴巴撅得高高的，可以掛上一擱小吊桶。
　　“沒有的事，我是覺得靈兒可愛，才笑的。”黑離見黑靈真生氣了，連忙伸出手，彎腰捧著黑靈漂亮的小臉，笑著解釋了一番。
　　黑靈半信半疑地看著黑離，撅著的小嘴依舊在她臉上倔強地立著：“靈兒不信，除非哥哥再說一次‘喜歡靈兒’。”
　　“靈兒你……”周慧文聽出了女兒話語里的試探和期望，臉上隱去了原本的笑意，變得沉重起來。
　　黑離聽出了靈兒話里的害怕和不自信，張開雙臂把黑靈攔到懷裡，認認真真地又說了一遍：“哥哥很喜歡靈兒！”
　　“靈兒也喜歡哥哥！”黑靈比前兩次更緊地擁抱黑離，好像要把自己嵌進他懷裡一樣。
　　黑離抬起頭，不知何時走進他們的周慧文向他投來了感激的目光。
　　黑靈沒有在家裡多逗留，吃過晚飯，就和謝家兩兄妹坐校車去了學校，當然臨走前，仍不忘在謝馥云面前炫耀了她哥哥——黑離一番，兩個小女孩兒幼稚地攀比對話讓兩個當事人——黑離、謝賦鋒尷尬不已又哭笑不得。
　　黑靈走後，就是黑離與周家人的談話了，因為黑靈的兩個舅舅也在晚飯前趕到了周教授家，目的只爲探查黑離的秉性。
　　估計是黑明遠之前做過的事太過分了些，周家兩位舅舅可沒周教授和周慧文那麼快接受黑離接近黑靈和周家，看向他的眼神里更多地是探查。
　　“黑離啊，我聽姚叔說你爸去世時，你還小，”吃完飯，大家圍坐在炕上，“閑聊”了起來，第一個開口提問的是黑靈的二舅周文武，“那你知不知道你爸是怎麼去世的？”
　　黑離不明白周武王爲什麽一開口就提別人的傷心事，但他還是很諏嵉刈鞔鹆耍骸奥牬逖e人說，我爸給人改命，折損了福壽。”
　　“那之後那些年，你都是怎麼過來的？”周教授可能覺得自家兒子問的話也不太妥當，於是接過話頭，轉了話題。
　　“我十五歲那年磕到頭，之前的事其實都不太記得了。後來在村裡做醫務志願者的寧哥把我送到京城里D院醫治，做了血塊切除手術，之後寧爸寧媽認我做了養子。”黑離半真半假地訴說著往事，周家人聽了很是同情。
　　黑靈的大舅周文濤更是握緊了拳頭，怒不可遏：“黑明遠就把你那麼小的孩子獨自留在了村子里？不聞不問！”
　　黑離這次沒有回答，因為他不知道在他成為黑離前，黑明遠究竟有沒有回村看過小黑離。
　　“你說你沒有了十五歲之前的記憶，那你不好奇你爸是給誰改命？害得你童年孤苦無依的嗎？”周文武不顧周教授朝他直瞪眼，把周教授移開了的話題又繞了回來。
　　“我的確沒有那部份記憶。”黑離灰藍色的眸子看向周文武，垂眸思索了一瞬，復又說道，“先前我是有些好奇，不過現在不好奇了。只要那個人不自作主張擅自介入我現在的生活，我想我並不在乎他是誰。”
　　黑離說完，喝了口茶，下了炕，辭別了靜默了的周家人，在寒風凜冽的冬夜里走出了一片都是四合院的舊城區，來到大街上，打了一輛出租車，坐了上去。
　　望著窗外霓虹閃爍中夾雜著一張張光怪陸離的鬼臉，黑離往後座的中間移了移。
　　伺機是一個中年大叔，從后照鏡裡看到黑離蒼白的臉色，還很熱心地詢問他身體哪裡不舒服。
　　黑離擠出一個微笑，搖了搖頭，將寧家的地址報給了伺機，伺機這才按下計程表，再次行駛到了雪花飄舞的道路上。
　　“奇怪，怎麼開不過去？”出租車行駛了半個小時，早該到寧家的出租車卻還在路途中，伺機師父察覺到了怪異，不禁嘟囔起來。
　　伺機的自言自語喚回了黑離外放的神思，將目光投向車窗外，也發現了不對勁——車子雖然一直在開，但是就像在原地打轉一樣，根本沒有半點行進。。
　　“伺機師傅，你先停一下車。再開下去，也是浪費汽油。”黑離原本就是看中這輛出租車上掛著繪有平安符的瓷葫蘆，才上的車，沒想到這會兒還真能用上那葫蘆，不知道是幸，還是不幸。
　　“你，你，你是人是鬼？”出租車司機看著後照鏡里的黑離，一個急剎車，就要打開車門，往外跑，說話聲隨著嘴唇的哆嗦，顫音嚴重。
　　“別出去！我不是鬼！外面倒是有一堆。”黑離眼見得車外一群表像殘破不堪、猙獰恐怖的鬼祟雖然不敢靠車子太近，卻圍著車子，貪婪的目光鎖定車內的兩個人，特別是他！
　　伺機聽黑離喝止，條件反射性地將開了條寬縫隙車門又重新拉著關上了。
　　“師傅，你別緊張，只要在車裡呆著，暫時不會有什麽大事的。”黑離看著外面那群鬼祟，感受到絲絲寒意滲入到原本因為空調還算暖和的車內，立馬皺起了眉頭。
　　“呆車裡？小夥子，你懂法術？”伺機把自己略顯肥胖的身子轉向黑離，哭喪著臉，巴不得拆了那駕駛座的護欄，爬到黑離坐的後座上，和黑離緊挨在一起。
　　面對出租車司機期盼的眼神，黑離沒敢點頭，他是懂一些退鬼之法，只可惜他因為自己本身靈力較弱，經常是能躲就躲，實戰經驗太少，這小半年來又被白煜曜護在羽翼之下，自誘拐靈童那一次后，這還是他第一次遇到這麼棘手的情況，而這一次沒有人會出手救他。出租車上那個劣質的瓷葫蘆不知道能撐多久，時間拖得越久，他們面臨的危險越大，可能還沒過子夜，他和司機兩個人就該被冬夜的寒氣和陰氣給凍死了。看來，這一次，他不得不實踐一下小冊子上一些退治百鬼的大招了。
　　出租車司機看到黑離的臉色比先前更差了，又不回應他的提問，於是慌亂地掏出手機，按下一組數字，想要找人來幫忙，卻只聽到一陣盲音，一看手機，臉色由灰到白，哭號了起來：“開了半輩子出租車，這回真是活見鬼了！”
　　“鎮定！”黑離看到出租車司機看向他的眼神明顯不友善起來，猜測對方大概認為這事兒是由他招來的，估計這司機可能為求自保，會把他趕下車也不一定，於是先發制人，提出合作，“師傅現在你和我坐在一輛車上，我可以嘗試退散他們，但需要你的配合……”
　　“怎麼配合？”司機一聽，原本死灰一片的雙目又恢復了光亮，看著黑離問。
　　“首先，你要鎮定，不能自亂手腳。”黑離說完這一句，停頓了一下，看到司機點了點頭，才又繼續往下說，“其次，因為我不敢保證自己能否退散圍在我們車周圍的那些‘東西’，”黑離注意到伺機的臉上複有出現對他的怨憎之情，沒有給他插話的時間，一口氣往下說道，“因此只要我一喊開車，你必須快速踩下油門，并在最短的時間內換擋、調到最大馬力，開離這裡，我不喊停車，就別停！可以嗎？”
　　“應該……可以。”伺機看著一路上都柔柔弱弱的病小夥兒突然氣勢凜冽起來，唯唯諾諾地應了。
　　黑離聽到應答，眉頭明顯皺了一下，看著伺機的眼神也露出了怒其不爭的責備：“不能有半點猶豫、遲緩，這關係到你我的性命。我再問一次，可以嗎？”倘若一次不成功，第二次就更難以成功了，先不說黑離精力的消耗，百鬼一旦警惕地防衛起來——聯合阻止他們的突圍，那麼他們逃出去的機會就更渺茫了。
　　“可以！”伺機被黑離嚴肅的神情所感染，意識到他分擔的那部份任務的關鍵性，這次做出了鄭重地承諾。
　　黑離見伺機終於振奮了精神，小腿往上提起，上下交疊到一起，盤腿坐在了出租車的後座中央，讓伺機發動了車子，他才掏出懷裡的小冊子，默看了一遍退散百鬼的咒語，在心中默唸了幾遍，直到一字不漏的記住，才合上小冊子，塞回大衣的內襯袋里。正式念咒前，提醒伺機收斂怨憤之氣，不要助長車外百鬼的氣焰。
　　伺機也看出黑離已經準備妥當，臨到搏命的生死關頭，毫不懷疑地聽從了黑離的叮嚀，只專注于腳下的油門和手上的排擋。
　　黑離見伺機也已做好了準備，雙手抬起，停在胸前，左右手的拇指、食指和小指相抵，另外四根手指緊貼著手心，此後的手勢隨著黑離口中念出的退散咒不斷變化。在黑離大喊一聲“退”之後，最靠近車子的那一圈鬼魅哀號著魂飛魄散了，後面的傷的傷，退開的退開，黑離即刻讓出租車伺機開車，伺機大叔配合默契地一腳油門踩下去，迅速調到最高檔位，車子飛也似地躥出去好遠。
　　黑離只聽到車後面隆隆地踏步聲和貪婪的撕嚎聲，而自己越來越沉重的身體讓他在對伺機說了句：“不要停，去D院”后就歪倒在了後座椅上。
　　出租車伺機正是驚魂未定，此刻精神仍高度的集中著，聽到黑離的指令，踩了油門就奔向D院，也沒管前面是不是紅燈，更沒注意後座的黑離的情況。
　　到了D院，看到急源髲d里來來往往的人群，出租車伺機這才敢喘一口大氣，回頭看到了後座上早已昏迷多時的黑離，想要下車扶黑離出來，沒想到兩腿剛脫離從駕駛座，還沒站直，就軟倒在了地上，急允议T口的一個小護士見了，立即上前扶起他，伺機卻是抬起同樣軟綿綿的手，指了指後車座，只簡單地重複著兩個字：“車上，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