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符离》沧海水

14、金城

　　一路顺风，我们一行人到达金城的时候，已经是仲冬了。金城居大昊国中部部偏北，居邕河北部，气候十分寒冷，我习惯了向和城温和的气候，咋到金城，更是觉得寒冷入骨。
　　老头儿师父想让我们住到江家，但是父亲觉得自己向来和江家没有来往，我虽然是江鹤的师妹，这样就住进去，未免有些失礼，老头儿师父挂念师兄江鹤，于是就自己往江府去了。
　　父亲和我在金城大街里找了家客店住下，开始着手买房事宜。秋爷爷的病已经全部好了，但是因为年纪老的缘故，难免留下了些后遗症，天一冷就咳得十分厉害，因此我和父亲都不让他出门，找房子就靠我们父女两自己了。
　　金城到底是国都，物价不是一般地高，我和父亲相了几处的房子，要么是价格太高，要么就是房屋太小，都不太合适。父女两个正一筹莫展之际，老头儿师父出现了。
　　“朱雀西大街上有一处房子，应该符合你们的要求!”他大喇喇地坐在父亲的房间，边说边抓起桌子上的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喝了一口，又猛然吐出：“什么鸟茶！这么难喝！”
　　我看着这个一身灰布麻衣的头发蓬乱的老头子，看着皱着眉头十分嫌弃的样子，无语极了。按理说，作为江府三公子的师父，银子应该也不缺，况且看他一路随意挥霍的样子，也不是很缺银子的人，怎么就这么不修边幅呢？！
　　父亲尴尬地笑笑，道：“小店的东西，就这样···不知道先生要来，也没准备好茶，真对不住。”
　　我瞪他一眼：“装什么呢！以前又不是没喝过！”在韩府的西院里，那茶水还没这儿好呢，他还不是喝的乐滋滋的！
　　他假装叹了口气：“哎呀！人过多了好日子嘴巴就刁啊，我在你师兄那喝了几日的好茶，这不，越发觉得这茶难喝了。”
　　他那一脸嫌弃的样子让我十分反感：“嫌弃什么呢！您要是不满意，您就回师兄家去啊！干嘛来这呢？”
　　他怒：“你这个不识好歹的小丫头！为师若不是关心你，才不来呢！你当我在江府好茶喝腻了啊！”
　　这老头就这个脾气，我眼看着他要有发怒的趋势，赶紧嬉皮笑脸地说：“师父息怒啊！别生气！生气了老得快呢！徒儿知错了，知道您关心我啦！”
　　他听了这话果然很受用，看了看父亲无奈地说：“你这样个耿直的人，却生了这样一个油嘴滑舌的丫头！真不知道随了谁！”
　　父亲也哭笑不得：“她娘亲也是个很端庄稳重的人，我真不知道这丫头是随了谁！”
　　我随了谁？我也不知道。突然觉得话题似乎偏了，我们不是要说房子的事情吗，怎么扯到这里来了？于是问他：“师父，您不是说有好房子吗？在哪儿呀？”
　　他轻轻呷了一口茶水，道：“在朱雀西大街上，是以前的南方的一个商贾之人在金城的别院，因为在京生意败落，所以急着出手。房子不是很大，大致合你们的要求。”
　　“在西大街？那不是江府在的地方吗？”我问。
　　他捋髭须一笑：“那是自然，不过你们那个别院离江府也不是很近，走路大概需要个把时辰呢！”
　　父亲疑惑：“既然是离江府不太远，价格岂不是很贵？”
　　朱雀大街在金城宫城南门外，一般住在那儿的不是位高权重的，便是皇族姻亲，不是一般人可以住的。
　　他一愣：“老夫只知道要卖，价格倒是没细问。”
　　这····真不靠谱！
　　他告诉我们位置，让我们自己去商洽，然后就走了。
　　我们住的旅店在朱雀南大街，到西大街还要一定的距离，父女两个雇了辆马车，奔西大街而去。到了街中心，向西走去，一会儿，就看到了江府，可惜马车走得太快，我只看到了门前的两座威风凛凛的石狮子。一刻多钟之后，便到了师父所说的地方。走下马车，抬头一看，半新不旧的大门。看起来倒也不错。父亲走上台阶，扣了扣门，过了一会便有一个约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出来开门，看见我们倒是很平静：“你们是来看房子的吧？”
　　父亲点头，他便把我们请了进去。穿过影壁，发现这其实是个有点儿小的四合院，进去就是一个大院，四角分别植有四棵大桂花树，分有东西南北四个大厢房分别，南边穿过一个垂花门，设有一排房子，不是很宽敞，应该是供下人住的地方；东西南厢房各设有三间房子，北厢房是正房，共有房子五间，中间是堂屋，两边各有两间房子；穿过游廊，再进一个月洞门，就是后院了。后院算是一个小园子，除了必有的住房，里面有一个小湖泊，中年男人说这是一个荷花湖，定眼一看，湖上依稀有几片枯萎的荷叶，湖周围遍植柳树，可惜是冬天，看不到垂柳倒影入水的美景；湖上有一个小亭子，看起来倒也精致可爱。总体来说，这个院落跟向和城韩家府邸是没有办法比了，但是小而精致，我很满意。
　　参观完毕，中年男人请我们到堂屋坐下，沏上茶，父亲问我：“符离，你喜欢这儿吗？”
　　我点点头，父亲喝了口茶，问中年男子：“不知道方兄这宅子要怎么卖哦？”
　　中年房主道：“我看韩兄也是个真心实意要买的，我也不乱抬价了，就一万两银子吧。”
　　父亲听罢瞪大了眼：“一万两？这么贵？”
　　中年男子苦笑：“实话实说，这个价格还算是便宜了。我祖上也是个做官的，才勉强也在这占了这么一块地儿。兄台不信便去问问，这一带一般都不卖房子的。我要不是急需银子的话，也不至于卖这么个低价儿。”
　　“能不能少一点儿？”
　　“韩兄不是金城人吧？金城的这样的宅子，连着家具，没有一万以上的银子，可是买不了的。这是最低价了，不能再低了。”
　　我和父亲犹豫再三，想想这个地段，还对比了之前看的几处，父亲走后决定咬牙买下。拿过地契，再去官府办好相关的手续，这个院落，就是我们的了。
　　中年男子离开的时候的脸涌起一点惆怅，道：“昔兄家事业发达，祖父便在金城置了这宅子，以便到金城做生意也有个落脚。今日到了吾辈，不想经营不善，倒要把祖宗的基业给卖了。我看韩兄也是个实在人，以后就替我好好爱护这个院落吧。”出门，再三回望，才慢慢离去。
　　总算拥有自己的房子了！我很兴奋，仔细看了看这个房子，基本的家具都有，但是像棉被啊帘子之类的都很旧了，由于旧没有人住，那些厨具也不能用了，也得买新的。
　　父亲先打发了马车去接店里接秋爷爷，然后带着我到集市上，打听了专门卖丫环小厮的地方，说是要给我买一个丫环，我挑了好久，觉得还是小一点的比较好，于是挑了一个和我一样大的看起来很娇憨老实的叫玉儿的女孩，父亲再买了几个小厮婆子，就回去了。
　　秋爷爷已经到了，正里里外外地看着房子，不住地赞叹。父亲把几个买来的仆人做了安排：玉儿是我的贴身丫环，专门伺候我；秋爷爷当总管，一个陈姓的中年女人擅长做饭，于是她负责我们的饮食；一个叫黄业的小厮专门伺候父亲，另外剩下两个丫环小厮没定职，负责如洒扫啊采购啊之类的。
　　父亲住在北厢房堂屋左边的房子，秋爷爷是总管，又因为年纪比较大，于是父亲额外让他住在北厢房一间比较宽的耳放里，小厮黄业睡在父亲的卧房外间；我则带着玉儿住西厢房，其他的全部住到南厢房后面去。
　　完这一切天色尚早，于是遣着丫环婆子一起把房子里里外外扫了个便，所幸这个小院落也比较赶紧，因此也不是很费神。之后我便列了一张清单，让黄业领着丫环秋儿和小厮小勇去买，然后再好好布置了下这个小院落，差不多也算是大功告成了。
　　次日师父来看我，瞅了瞅这个小院落，道：“是挺清净，就是有些小！还是江府好啊！”我不理他故意的挑剔，我现在算是越来越了解这个老头儿了，六十岁的外表，但是却有着一颗童心，说话做事随性，爱挑剔，喜欢把别人气得火冒三丈，他就开心了。
　　自从到金城以来，因为住着客栈，又忙着找房子，师父也要眷顾师兄，我学功夫就耽误一段时间，老头儿师父看见我也安定下来了，便要我从此开始好好学功夫。我以前学功夫是为了等自己强大脱离韩府的生活，过自己想要的日子，这日子一舒服，惰性也上来了，学得慢悠悠的，老头儿师父非常不无奈。
　　父亲以前萎靡不振，整日酗酒，对我的关心那叫少之又少。如今醒悟了过来，也获得了自由，暂时整天无所事事，着眼点立刻就落到了我的身上来了，这才突然发现，自己的这个女儿，说话做事有点儿···离经叛道，于是他开始愧疚了也着急了，开始一门心思地研究对我的教育，企图把我拉回正道。于是我的苦日子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