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国无双坑集》菲拉

4、无题2

　　那天，司马懿走出大殿的时候，满庭的桃花突然吹过来，怀疑是未落尽的春雪。

　　那天，束起披肩黑发的青年步入金殿，九鼎乌金压在发髻上，那一瞬间，他闭上了眼，扬起笑容。

　　——有什么值得高兴的？一只手替他拿下了头上飘落的桃瓣，他便顺着仰过去，往后仰，直到看见少年渐渐形成菱角的下巴。——你穿这身衣服很难看的，知不知道，一点品位都没有。

　　傲气的君王皱了下眉，令他表情更加严肃。

　　——卿竟敢在我登基第一天这么说。司马懿也跟着皱，他漂亮细长的眉梢拧起来，在眉心纠葛。同时心疼得想，如果自己未老先衰，一定是额头上先长出皱纹。

　　——有什么了不起~司马懿扯过乌羽扇，半遮笑面。如果没有我，会是谁站在这里，对我趾高气昂？

　　这些话，以前他是不曾说的。然而今天，空气里过于浓的馥郁让自己有些醉了。

　　——司·马·懿。咬牙切齿地一字一句，听得小司马几乎要扑哧地笑出来。还是很早的时候，他就这么恶狠狠地唤自己，比起曹操低沉微冷的口音，这死小孩显然人情味得多。

　　——臣在。

　　听到类似于目光砸在冰上的声响，触了龙的逆鳞，尽管还是条小龙，司马懿耸耸肩，不过也没什么可怕。他就那么站在原地，头发丝也不动一下地等待着。曹丕扯掉盘在头上的缨络，狠狠扳过他的下巴，吻他，是一种摧残理智，让头脑发痛的霸道，而且毫不留情地咬在他舌尖，随即一种生腥的气息弥散开。

　　司马懿心疼得再次皱下眉头，很痛，况且舌头对自己多么重要，那个混蛋不会不知道。早知如此，就不去惹他了！

　　曹丕甩下他，带着胜利冷笑离开，远远地还看见他散开的长发被风乱吹一阵，混杂了桃花。司马懿也开始整理差点被拉掉的头发，衣领，袖口。

　　——早知如此……当初我为啥没有选择子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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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拨开重重锦帐挣扎出来，先是露出白皙的手臂，十指透如冰，然后是水瀑一样的青发，渐次滑下背脊。

　　司马懿从床上起来第一个反应便是扯过袍子胡乱裹上，初雪的清晨冷得透，昨日未燃尽的香灰也能冻上霜，然后再挑亮灯火。外边薄夜还未明了，只有城里偶尔几点亮揉碎进心里，他低头，看纷乱床铺中的另一张脸，是尘俗中罕见的一刻空沉，跟黎明的建业很像。

　　无数个相同早上睡眠未醒时，司马懿总是有点怨恨的。他是一国丞相，军队的最高负责，征西的统帅，决定了自己不可能埋在被窝里睡大觉。不过此时此刻，他是睡得毫无防备的。剑就在床头，司马懿有把握不让他拿到，只要搭上脖子那么一用力……只不过自己十指细若纤葱，谁掐死谁还说不定。

　　黑暗中曹丕翻了个身，险些扮住他衣襟，司马懿也快速掐断思维，拾起地上的束带，光着脚踏出卧房。

　　诸葛亮数出祁山，夏侯渊殒命，夏侯琳弃将，他能和曹丕相见的时间越来越少。

　　魏主远征吴的时候将内政全权交与他，司马懿不动声色地接过，转头便将自己儿子安插入内阁；当西征蜀的军权交与自己手上后，他故意和诸葛亮拖个十年半载，顺便扫除军队中不服的异己。每一次都能听到魏帝杀人的消息，丁仪借故被杀，曹植郁郁而终，甄宓服毒自戮，司马懿都一笑而已，仿佛曹丕从来没有疑心过自己。诚然，争权夺利，曹丕还是太嫩了，司马懿几乎是带着好胜的心情将魏一点一点揽于手下。

　　当他终于得胜归来时，惊讶地发觉魏主明显的衰老了，额前已经有了皱眉的痕迹，眉目也越发得像他父亲。

　　也许只是时间在自己身上禁锢太久，浑然不觉，那个马背上得意洋洋夸赞自己弓马的少年已经远走在三十年前。司马懿看自己的手，苍白得如同枯槁冰川，却是依然平滑，额前也没有皱眉的痕迹，那些皱纹是长在了别人脸上，这么一想，小司马得意的心情变难过起来。

　　——子桓，别来无恙？

　　曹丕微微一笑，那个笑容证明他真的老了，年轻时候得斗狠之心仿佛烟消云去，这一刻笑得空荡坦然。

　　司马懿还是抱紧了他，像对年幼的孩子一般。他也老了，不是在表面，而是在心里，摧槁枯化。

　　迷蒙中，听见耳边一个磁磁的声音，顺着头发与手指滑下。

　　——仲达，我们不要斗下去了。你所看到的，想要的，都可以给你。我死了之后，我的孩子不是你对手。

　　——可是我，讨厌无聊。像在情人间斗气那般说道。

　　挑起他额前发丝，用力一拉，曹丕恶毒地笑，带着习惯的杀人者口吻。

　　——那我该现在就杀了你。

　　司马懿突然很开心起来，尽管现在的曹丕决不是在玩笑，那个他熟悉的暴戾的孩子还在这里，此时此刻，自己不能没有对手，否则空虚是很可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