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深处终轮回》白嘉漱

66、第六十六章突然锋利的回忆

　　陆宇晟接手公司之后，作风倒是转变了不少，陆宇辰想他的确爱自己更适合带领陆氏走向更远的征途。但是陆宇辰依旧是陆氏的挂名总裁，两人当初就达成的协定，在他们没有离开W市之前，什么消息都不能走漏。
　　陆宇晟没有想到在时隔三个月之后会再一次见到唐念青。在答应了陆宇辰的要求之后，他也信守承诺，不再来打扰他们，而有关他们的事情，他也一概不触及，甚至不知道陆宇辰会有怎样的打算，他说要离开，那么会去到哪里？这些他都无从得知。
　　自从接手了陆氏之后，他变得更加忙碌，忙碌到没有时间吃饭睡觉，在外人看来，俨然就是一个工作狂的形象，但是没有知道他这样疯狂的背后，不仅仅是因为，自己真的珍惜着如今自己所拥有的一切，更因为，这样的忙碌，可以让自己的意识麻痹，麻痹到，忘记自己记忆中的那个人。
　　他不知道唐念靑怀孕了，如果他知道，那天他绝对不会那样对她，甚至会在她下逐客令之后就离开。
　　当他看见那些血从她的身体上流出来时，他才意识到自己犯了多大的错误。
　　在去医院的一路上，他有多么的悔恨，没有人知道，他害怕，他慌乱，他从来没有这么害怕失去。哪怕是唐念靑离他的世界远远的，那至少还是和他活在同一片天空下，呼吸着同一片的空气，可是如果她死了，那所有的东西就都失去了意义。见面都是妄想，更别谈，让她一辈子恨自己。
　　当陆宇辰出现在医院的时候，他多想陆宇辰把自己往死里打，自己绝对不会还手。至少那样，他的心里会痛快一点，可是陆宇辰连让他减少罪恶感的机会都不肯给他，甚至再一次给了他致命的一击。
　　那个他从来都不知道，曾经存在过的孩子。
　　人生中的很多事情就是这样突如其来的，预料不得，盘算不得，没法彩排，无法预演，让人在一瞬间就触手不及。孩子，是他从来不敢想象的字眼，他纵情声色场所这么多年，防护措施从来都是做的滴水不漏的，他不可能让那些女人，有机会怀上他的孩子。
　　那天晚上，他在家里喝的烂醉如泥，有生以来，第一次流泪了，他想自己真他妈活该，这是他罪有应得。
　　就在陆宇辰告诉他事实的真相的时候，他多么的渴望，那个孩子没有被拿掉。他想着，十年了，孩子该有多高，是个男孩儿，还是女孩儿，孩子会像谁多一点。
　　眼前都是唐念青的影子，可是伸手去抓的时候，却又消失不见了。
　　他有些自嘲，恐怕没有人敢相信，一向滥情的他，如今竟然动起真情来，说起来是多么荒唐而又可笑的事情。他自己都觉得没有办法相信。

　　这天他和W市的市政府的人谈完关于新城区建设要开发的地皮项目。经过一个多月的洽谈，终于和市政府这边达成共识，拿下了这块大饼。然后让秘书取消了下午和晚上所有的会议行程。他真的是有些累了，这几个月，让自己的神经紧绷的太厉害。自从接手陆氏之后，他还没有回到过老宅，爸妈以为他是对爷爷的财产分配耿耿于怀，其实是因为老宅让他想起的自己的罪行，心里便会觉得不安。
　　他开着车经过了唐安街，街角的冰欺凌店已经重新装修过，店里的人很多，他便放弃了要进去的念头。
　　然后径直往前开。
　　在等红绿灯的时候，他不经意的往车窗外一看，便看到了唐念靑如嫣的笑容，她身边是陆宇辰。
　　那是这么多年以来，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她，没有怨恨，没有歇斯底里，没有恐慌，平平静静。
　　两个人好像在说着什么，然后唐念靑笑得前扑后仰，像个天真的孩子一样。好似要笑出眼泪来。
　　她揉了揉眼睛，陆宇辰把她凌乱的几缕碎发，撂倒耳后，然后她挽起陆宇辰的手，两人继续向前走去。消失在了人群中。
　　他的目光随着他们的身影而游动，直至最后再也见不到他们。
　　身后的喇叭声让他一下子回过神来。
　　然后才再一次开动车子。
　　这样的唐念靑或许才是幸福的，她的记忆里再没有他陆宇晟的存在，如今连自己这个人都不记得了，恨又从何谈起。他的心像是被千万斤的石头压着，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时隔三个月之后，他想自己已经慢慢接受这样的现状，可看到唐念靑和陆宇辰之后，他有多么的羡慕陆宇辰，他甚至渴望站在唐念靑身边的人是自己，他也能这样对着自己笑。
　　他不是没有想过，她既然已经忘记这十年来的事情，如果再让他们重新再相遇一次，说不定念青会爱上他，可是这终究就只能是他的一厢情愿，他答应了陆宇辰，得到陆氏的唯一条件就是，从此再也不能再来打扰他们的生活。
　　他以这样的代价，攀登上了他想要的顶峰。自己难道注定要在这样寒冷的顶峰孤寂一辈子。恐怕再没有哪个女孩子让他这般爱着，恨着，又愧疚着。
　　在不知不觉中，他竟然将车子开回了老宅。
　　爸妈见到他回来很是诧异，但是很开心。想着他这应该是想开了。
　　回到家才知道，陆宇辰的妈妈已经搬离了老宅，看来陆宇辰真的决心要跟这一大家子人断的干干净净的。
　　这样也好，这样他又少了一个途径知道他们的近况。
　　爸妈吩咐佣人去准备晚饭。然后有各自去忙着自己的事情。
　　他看着大家都各自干着自己的事情，爸妈对他回来这件事的热情，也就是只是持续了那么一小会而已，终究是亲情淡薄，他早就习惯了。
　　那个屋子，已经好些年，没有人进去过。
　　在那个屋子里发生的一幕幕仍旧在他的脑海里浮现，唐念靑的歇斯底里，挣扎，哭泣，所有的混乱都历历在目。
　　他下意识地攥紧了拳头，然后朝着那间屋子走去。
　　他从钱夹里拿出那把放在钱夹里好多年的钥匙，然后插进门锁里，一转便开了。
　　一打开门，满屋的灰尘扑面而来，屋子里的潮气因为W市的潮湿天气而更加严重。
　　他把墙边的灯打开，屋子里的东西都用防尘布盖着。只有墙上的奖状还暴露在空气中，页边已经发卷，泛黄。
　　就在这个屋子里，他犯下了让自己后悔一辈子的事情，再也没有办法挽回。
　　可是如果没有这件事情的发生，他是不是也不会爱上唐念靑。
　　还记得陆宇辰出事的时候，唐念靑来求他，他告诉她，自己爱上了她，虽然带着几分玩味，但是却是真心的。可是她的回答是，□□犯爱上受害者，多么可笑。
　　是啊，连他自己也觉得可笑。
　　可是再可笑，也不能否认自己真的爱她这件事，只是他自己都不知道是怎么爱上的，这样的感情来的莫名其妙，却困扰了他这么多年，让他深陷其中而无法自拔，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自己都没有把握，他什么时候干过这么没有把握的事情，这是第一次，也会是最后一次了吧。
　　他没有在这个屋子里多做停留，在多留一秒，都觉得是煎熬。
　　他退出房间，重新将门锁上，然后上楼，去了爷爷的书房。
　　书房里的布置还和从前一样。
　　他想起来，最后一次和爷爷的长谈，是在陆宇辰从景秀花园的事情里功成身退。
　　他还记得爷爷问他，“你真的只是想要这个位置，才想让宇辰跌落谷底吗？”
　　他反问自己，真的只是想要权力而已吗？其实他更想让唐念靑走头无路会来求他，甚至答应他无理的要求，他自己都知道自己的要求无理，又怎么会奢望唐念靑会真的答应呢。
　　爷爷他什么都知道，他看穿了自己的心思，这让他很窘迫。
　　鱼和熊掌不能兼得的道理他何尝不懂，只不过他不甘心自己不去尝试就放手，所以他才去冒这个险，到最后真的是失败了，他嘲笑自己，不到黄河心不死，不撞南墙不回头，大抵说得就是他这种人。
　　权利，爱情，终究只有权利是适合他的，唐念靑就像是绚烂的烟火稍纵即逝，只有权利握在自己的手中，才是真切的存在，就这样吧，十年，到此为止。

　　本来已经彻底决定过没有你的生活，最怕又再一次突然听到你的消息，害怕这样突然锋利的回忆。
　　人不在了，回忆还留着，这样最伤人，你痛着，那个人却不知道，更加悲哀。自己黯然神伤，别人却当作笑话看，连自己都觉得可笑，但就是没有办法让自己不去想，自己的心都没有办法控制，这样是不是更加悲哀。动弹不得，触碰不得，悲伤怕别人看见，只能在黑暗处自己收拾残局。自己舔着伤口，让它不再一次撕裂，渐渐的也就麻木了。
　　你不在，我便不念，你在，我也不动声色，这便是最好的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