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深处终轮回》白嘉漱

42、第四十二章意料之外（一）

　　过了年之后，休息到初十，孩子们就又开始上课。
　　天气开始慢慢暖和起来。
　　到了四月初的时候，晴朗的日子变得多起来。大山里的雾霾，在中午的时候会散去，阳光照在整个村子里，格外的温暖。
　　没有人会想到这样安静的日子会在有朝一日被打破。
　　地震来得这一天没有什么预兆，孩子们还是在教室里早读。他们几个早早的起床，然后去接邻村的孩子。
　　等回来的时候已经七点一刻。
　　到了七点半，唐念靑让孩子们到室外去活动一会儿，等到八点的时候再回来上课。大部分的孩子都跑到外面的小操场上玩耍，个别安静的孩子则坐在教室里聊天，她则坐在讲台边批改作业。
　　过了没一会儿，屋子突然间晃动起来，她第一个念想就是地震了。看着屋子里的孩子，她立马吼了一声，“孩子们地震了，快走。”紧接着跑向他们，将几个孩子拉扯出来，紧紧是那么几秒的功夫，孩子们被她推出教室，屋子就塌了下来。
　　被摔倒在外面的孩子，就那样眼睁睁地看着唐念靑被塌下来的房子遮掩了。
　　秦楚潮在外面的场地上大声呼喊着，让孩子们都聚集到一起站在操场上别乱跑。
　　所有的一切在顷刻间化为乌有。
　　三个人在空地上安抚着在慌乱中受惊的孩子们。大多数的人都还在睡梦中哪里能一下子全部反应过来。孩子的哭泣声，村子里其他人的呼喊声，山体的崩塌声，夹杂在一起。让人觉得胆战心惊。秦楚潮和路妍没有遇到过这种情况，当初汶川地震的时候也只是通过各种电视报道，来了解到汶川的情况，如今当他们真正遇到这种情况的时候，才知道所有的一切都变得那样渺小。
　　尽管他们觉得害怕，可是这么多孩子还需要他们照顾，他们不能自乱阵脚，只能希望唐念靑能坚持住，能够等到救援队进入到这大山里。好在还有董凯方要比他们俩人有经验的多。校长在一片混乱中出现。他的脸上手上到处都是擦伤，手中还抱着一个哭啼不止的小女孩儿。
　　看到校长的出现，孩子们哭得更凶了，哭声里夹杂说话声，“唐老师被压在房子底下了。”
　　校长听到他们这么一说，有些怔住，接着又说道，“大家都别乱走，听三位老师的话。”说完之后，他朝向董凯方说道，“董老师，孩子们就先麻烦你们了，我得去找村长，怎么才能跟外界取得联系。”
　　“那您小心点，孩子们我们会照顾好的。”
　　紧接着有一阵余震，孩子们害怕的都蜷缩到一起，年幼些的孩子哭喊着要找爸爸妈妈，场面完全失去了控制。
　　路妍试图和外界取得联系，可是电话根本就打不出去。
　　她望着那一堆堆的废墟，害怕唐念靑没有办法熬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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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关地震的报道铺天盖地而来。这是继汶川地震之后，再一次令人震惊的地震，何况玉树的海拔更是导致这次的地震救援变得更艰难。
　　陆宇辰到了公司后，发现公司一阵骚动，问及才得知今早青海玉树发生了地震，回到办公室，打开电脑。网上的页面背景更新的及时，已经换成了与地震有关的。浏览经济新闻的网页时，头条上，现实的也是地震的消息。
　　他的心突然有些隐隐不安起来。但是他想西安离玉树还有很远的距离，她不会有事。
　　可是一天下来，对工作上的事情都提不起精神来，心里总觉得有什么不对劲。
　　看着网页上不断更新的灾情，陷入了遥远的回忆。
　　他想起，父亲出事的那天，他也是这样的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感觉，可是就是冥冥之中有种感觉在指引着他。父亲出事那天，他和往常一样和父亲母亲道别，然后骑着他的自行车去上课，等到上午第三节课的时候，他就开始精神恍惚，心里莫名的慌张。中午放学回家的路上还把自行车撞到了树上，擦伤了手和胳膊。
　　他摔倒的那一刻，第一次觉得无助，他想起那时刚学会骑自行车的时候，也会摔着，可是有父亲在鼓励他。父亲帮他扶着，他一直害怕，拼命喊着，“爸爸，你别松手，帮我扶着。”起初爸爸真的都扶着，到后来他都不知道爸爸是什么时候松手的。等到他兴奋的回头要跟爸爸分享喜悦的时候，才发现爸爸站在远处看着他，向他招手，原来自己已经学会怎么骑自行车了。从学会骑自行车之后，他再也没有摔倒过。
　　回到家后，母亲不在家，家里的椅子倒在了地上，厨房的菜才切到一半，锅里的菜已经焦了，发出一股浓重的味道。家里的场面太过混乱。
　　突然间家里的电话响起，他匆匆忙忙越过茶几去接电话，妈妈断断续续的哭声从电话里传出，其他的什么也没说，只是告诉他医院的地址，让他来医院。
　　他挂了电话跌跌撞撞地出门，拦了出租车。
　　他第一次觉得车开得那么慢，时间那么漫长。
　　到了医院后，医院里人挤人，到处都是伤患人员，雪白的地板上有成片成片的血迹，让人看了觉得心悸。
　　他想着母亲对他说的，找到母亲所在的地方。他在长长的走廊尽头，看到母亲蜷缩着倚在墙边，仿佛一下子老了十几岁，他从没有看过这样的母亲，在他有限的记忆里，母亲从未有这样悲伤的姿态，她的眉眼里从来都是笑意。
　　他奔向母亲，叫了一声，“妈，你怎么了？”
　　母亲回过头来，满脸泪痕，额前散着碎发，泪眼朦胧的看着他，“阿辰，爸爸他出事了。”
　　他怔住，不可置信的看着母亲，母亲转头看向急诊室，然后说道，“爸爸出车祸了，医生说让我做好心理准备，阿辰，怎么办。”那时的他才十四岁，母亲问他该怎么办。
　　他也手足无措。
　　在漫长的等待中，急诊室的门终于打开，一个一声走出来，然后摘下口罩，对他们说道，“对不起，我们尽力了。”
　　母亲听完医生说的话，瞬间瘫坐在地上，面如死灰。
　　他努力地将母亲扶起，母亲已经完全失去了支撑力，他似乎在那一瞬间就长大了。两人进了急诊室，父亲躺在床上，那刺眼的白布将他覆盖着，父亲的双脚还裸露在外面，上面有血渍。
　　母亲突然发了狂的一样冲上去，将那块白布掀开，然后奔溃地倒在父亲的身体上，“你说过要一辈子陪在我身边的，你怎么能反悔，你是个骗子，骗子，你起来啊，起来啊。”他嘶吼着，然后双手去抚摸父亲的眉眼，动作极尽温柔，“不要跟我开这么大的玩笑好不好，我觉得这个一点也不好玩，我们还没有等到一起看阿辰成家立业呢，我们还要一起慢慢变老，直到老得再也走不动了，你说过一定不会比我先走的，因为你说，不能让我一个人在世上独自悲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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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母亲自言自语，不知道说了多少，他就站在一旁，泪水在他的脸庞肆意，可是他却没有发出任何的声音，他在努力的克制着自己的哭声。
　　在这样的时刻，他知道父亲一定希望他坚强，现在他是这个家的支撑了，在医生宣布父亲离世的消息的那一刻起，就不再允许他软弱。
　　母亲在哭泣中昏厥。然后被医生送到了病房，打了镇静剂。
　　等到她再醒过来的时候，已经冷静了许多，只是她的脸上全无生机，仿佛被抽走了灵魂。

　　父亲出事的消息传到了陆家，爷爷白发人送黑发人，当爷爷看着他的时候，他分明看到了他那浑浊的眼眸里，流露出来的愧疚。
　　爷爷葬礼办的很隆重，父亲的墓地安置在茶山。
　　出殡那天，下着蒙蒙细雨。
　　梅雨时节的W市，到处都是湿答答的，从那以后，他开始讨厌这样阴雨绵绵的天气。
　　后来爷爷提出让他们回家住，母亲没有发表任何意见，她还在父亲的离世中无法自拔。
　　他看着母亲的样子，害怕她会想不开，回到陆家，有人照应着，也是好的，在考虑了一番之后，接受了爷爷的提议。他听父亲说过陆家的情况，深知在这个深宅大院里生活的艰难。于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变得凡事小心翼翼，再也不相信别人，变得越来越冷漠，凡事都想要做得更好。
　　可是没有想到会遇到唐念靑，她在不经意间走进他的心里，从此沦陷。
　　咚-咚-咚
　　他在一阵敲门中回过神来，陈冲拿了厚厚的一叠文件进来。
　　“陆总，这是远航公司重新审核的投标方案，您先过目一下。”陈冲将文件递给他。
　　他接过文件，翻了几下，又重新盖上，接着说道，“从我的账户划一百万的款项去支援玉树，不记名。”
　　陈冲看着他，然后点头说道，“好的陆总，我刚刚上来的时候，底下的员工也在自发的募捐。”
　　“那你忙去吧，我有点累了。”他按了按太阳穴，长长的呼了一口气。
　　陈冲看着他极尽疲惫的样子，安静的退出了办公室。

　　下班后，他开车到超市买了一堆的食材，然后回到住处自己开始动手做菜。忙活了一阵之后，做了四菜一汤，可是却没了胃口，他想起念青走的前一天，他还给她做了饭。一切仿佛都还在昨天。
　　他看着一桌子的菜，然后进了书房去整理远航的招标书。
　　处理完招标书，已经凌晨一点多，他一脸的困意，便倒头就睡在了书房的软榻上。
　　可是他睡得极其不安稳，梦里他又回到了那个急诊室，看着母亲哭的无助，他梦到父亲跟他说对不起，让他要坚强，扛起这个家。
　　最后又在一片混沌中醒过来，脖子有睡落枕的迹象。
　　这一日的不安到达到极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