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衣倾城》看花

3、意外的赌约

　　伙计带着我一路向上，在最高层的雅间里，千杀坐在大开的雕花窗户边上，漂亮女仙坐在他旁边，拿着一看就是上品的茶漏往桌子上面的茶杯里置茶。
　　伙计欠了欠身子，转身离开。
　　我站在门口。
　　“站那干嘛？过来尝尝这是今年东海那边的茶园子里采的第一批早茶。”千杀看着外面，但是声音却是朝着我飘过来，我好像得到什么许可，立刻就抬腿迈过门槛坐在了他另一侧的小板凳上。漂亮女仙将一盏茶推过来，拿着茶漏的姿态有一种很文艺的妩媚，我拿起旁边的一个美人靠过来垫在腿上，抓起那盏茶放在美人靠上，刚刚好可以闻见夹带着温度的茶香气。
　　“上次你来还是200年前。”漂亮女仙放下茶漏，身子柔软的向后倚在靠背上，一双眼睛看着千杀，那里面分明写着可否长谈的邀请，可惜千杀没有回头，所以他可能没有看见，但是也有可能看见了却假装没看见，我是个旁观者，所以只有喝茶的份。
　　好像看见了什么有趣的事，千杀回头唇边勾起一抹笑意：“妙娘，我要的东西都准备好了？”说完了又看着我：“其实我觉得你装作卖红薯的完全没有必要，看热闹嘛，图的就是开心。”
　　我愣了一下，细细揣摩了一下他话里的意思，觉得他说的很对。两秒之后，我瞪着眼睛问他：“你看的可还开心？”
　　千杀瞧着我连连点头，我觉得有些气结，端着茶扔了美人靠愤然道：“我出去散心。”
　　“去吧，去吧，想去哪里都行，我吩咐下，没人拦你。”名作妙娘的漂亮女仙用轻纱掩着嘴，我看着他俩，心中更加气结。
　　其实热闹这个东西和赌博是一样一样的，小看怡情，大看伤身，但若是自己给别人当热闹看了，不论大小都是极为伤身的，我怀揣着受伤的心情，一步一步挪了出去，之所以用挪的，其实是给他们一个挽留的时间，但是身后响起千杀的声音：“还有不到一年，谦荷就回来了，那处别院太过偏僻，我想着要不要去东海那边选处热闹的？”
　　妙娘叹了口气说：“三天后的茶会，你倒可以借此去那边好好看看。”
　　后面的都没有听见，因为我已经挪出来了，端着茶走路不太方便，我一口饮尽，原来竟是苦的，留在舌根处，慢慢的苦中生甜，真是复杂的味道。
　　沿着楼梯走下去，将茶杯丢给了来往的伙计，还没有转身，就感觉有人小跑上楼，刮过一阵细风，我一侧头，心里诶哟一声，这不就是刚才那个羞涩的小仙女？
　　如果没有记错，那个白袍子男仙也是进来这家酒楼的，小仙女真是坚持不懈，此种精神可歌可泣，我脚下生风，立刻不着痕迹的跟了上去。其实吧，热闹这种东西，不看完也是极伤身的。
　　小仙女一路直接来到最高层，我心里暗暗嘀咕要是他们在雅间里，那我岂不是白跑一趟？但是上天厚爱着我，小仙女停在一扇华丽的大门前，略略顺了顺气，一脸豁出去的表情，毫不犹豫的推开了，门后面，竟然是露天的一处平台，平台上一棵上了年纪的梨树开了满树梨花，白袍男仙正坐在下面，面前的案几上烫了一壶好酒，放着一把好琴。梨花无风自落，缠绕在他的琴声里。
　　女仙站在门口用手绞着裙角，可能是勇气已经在推门的那一刹那用光了，所以现在正在丢兵弃甲的边缘，我还是一个相当有爱心的人，这种时刻她一定很需要别人，所以我义不容辞的默默帮助了她。
　　“麻烦让一下。”我假装也要过去，那扇门虽然华丽，但是实用性太低，只能一人通过，于是仙女被我挤了进去。
　　果然万事开头难，已经迈了最艰难的一步，之后的就容易多了，仙女成功的引起了白袍男仙的注意，琴声骤然而止，响起的是他好听的声音：“你不是那个卖红薯的？”
　　女仙弱弱的一句：“请上仙和我一起共赴东海茶会。”就这样被他巧妙的忽略了。女仙扭头看我，满眼委屈。
　　我慌忙后退两步，女仙再看我，眼里委屈已经变为怀疑：“莫不是你也喜欢苍岚上仙？”
　　我再后退两步，满脸惊恐。
　　女仙看我这种反应，眼中怀疑已经变得坚定：“苍岚上仙如此优秀，本就应该许多女子喜欢，所以我不怪你，但是凡事都要公平，不如我们约在茶会上一较高下，赢的人才有资格表白可好？”小仙女一番话说得是酣畅淋漓，铿锵有力，听得我是胆战心惊，出了一身冷汗，只能连连后退。
　　女仙眼里已经出现一丝蔑视之意，轻笑一声：“三日后见。”
　　说完留给我一个潇洒的背影，腾云而去。
　　我只觉得眼前梨花惨白惨白的，这是造了什么孽？我痛心的做扶额状，鬼使神差的走到了白袍男仙前面的案几前。
　　“喝杯酒压压惊？”
　　泛着强烈酒气的酒杯飘过来，不知者无罪，但我还是在心里想了想应该让他陪我个什么东西才好。
　　片刻，我倒地不醒。
　　等我再睁开眼的时候，是一个阳光明媚的中午，阳光透着窗户纸在床前的地面洒下一片斑驳的碎光，我摇晃着坐起来，踢踏着鞋子推开了房门，阳光带着霸道的感觉打在身上，我立刻就清醒了不少。
　　“终于醒了。”门前的翠竹化成一个细胳膊细腿的小人跑过来。
　　我还记得我是被酒气醉过去的，略一推测也知道是千杀带我回来的，抬头一看，池子边上没有他的人影，这有些不合常理，于是我问：“千杀呢？”
　　绿宝偏着脑袋：“千杀说要去参加一个什么茶会的东西，一大早就出门了。”
　　难道我竟然睡了三天吗？我希望不是，于是怀着希望问绿宝：“我什么时候回来的？”
　　“你睡了整整三天，红宝还说你怎么化了个人行就懒成这样。”绿宝不愧是个竹子，就连讲话都那么直。
　　这下可好，其实东海茶会我也想去看看的。小仙女和白袍男仙究竟能不能在一起不知道为什么总是让我在意，就连这几天梦中也不得安生，至于和仙女的那个赌约，其实算不得数，因为我们毕竟没有拍掌起誓，再者说，我只要偷偷的不露面就可以了。
　　所以眼下，怎么去东海就确实是个问题了。
　　“千杀说如果来得及，我们可以骑火云神兽过去和他汇合，茶会傍晚才开始，持续三天。”绿宝话还没说完，我已经拉着她前往火云神兽那里了。
　　路过池边，那朵莲花好像已经开始提前绽放了？
　　去东海的路上，火云神兽踩着浪花前进，玩的不亦乐乎，苦了我和绿宝两人，沾湿了鞋袜，在这初春的海水里。
　　半路，绿宝说：“我们是不是忘了和红宝道别了？”
　　我顾不得沾湿的鞋袜，一把抱住她不堪一握的小细腰：“你库存的竹笋还剩多少？”
　　绿宝天真，仔细想过之后才道：“应该还有很多。”
　　我靠在她的肩头，觉得非常安心。
　　东海真远，凭借火云神兽的速度足足奔波了一下午，我们在傍晚时刻来到东海西边的一处岛屿上。
　　虽然已经是傍晚了，但是灯火通明，周围飘荡的全都是茶的香气，苦涩又香甜。前面的道路上很是热闹，不时还有几个透露着神秘的小摊摊，聚满了人。
　　我们三个很有吸引力，一路走着回头率极高，这给我的教训便是，以后出门一定要低调低调再低调。
　　这样的后果就是，我们还没有走出三十米，小仙女就已经站在了我的面前，一身翠绿色束腰短衫，干净利落，盘了两个包子头，垂在耳边的流苏可爱极了。
　　“姑娘你找谁？”我抢占先机，准备开始装傻。
　　“两日之后的品茶会上，我等你。”小仙女一点不拖泥带水。
　　我看着再一次潇洒走远的仙女的背影，生平第一次觉得有些挫败。
　　“墨衣，原来你还会品茶。”绿宝夸奖我。我挫败感更深，走在前面。
　　“抬头有个很亮的翠绿宫殿，看到了吗？过来这里。”千杀传声给我，我抬头一看，果然，不远处，即使在灯火通明之下，也是那样耀眼存在的东海龙族七皇子的宫殿。
　　我带着绿宝，牵着火云神兽，一路径直走过去，来到宫殿门口，已经有卫兵礼貌的问我：“是墨衣姑娘吗？”
　　我点点头，他立刻放行。
　　宫殿里面大的不像话，却没有卫兵，面前绵延出去的长长阶梯让我望而却步，火云神兽熟悉千杀的气味，朝着右边自行走过去，我和绿宝跟在后面，左拐右拐晕头转向之后，来到了宫殿后面的花园里，千杀正坐在中间的亭子里和一个陌生的男人下棋。
　　陌生男人远远看了我一眼，我感觉这一眼犀利又果断，很不舒服。
　　“果然和谦荷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一样。”
　　“她是墨衣。”
　　“终归是你对谦荷思念的载体罢了。”伴着男人的笑声，我听见落子的声音。
　　千杀沉默不语。
　　火云神兽走过去依偎在千杀脚边，他抬手落下一子，就着月光，优雅而美好。
　　“过来这边。”他叫我。
　　陌生男人顺着他的目光看过来，不再犀利不再果断，带着浓浓的看好戏的嘲笑意味：“我是龙族七皇子叶冥，很高兴见到你。”说完再落一子，千杀看向棋盘，眉头微皱。
　　这一晚，我站在花园里看他们下了一夜棋，最后两人站起来脸上都没有多少情绪变化，只有叶冥淡淡说了一句：“罢了罢了，此处向南3000米有一处岛，盛开梨花。”
　　千杀笑的很好看，即日起，开始动工，预期一年之内修建完毕，美其名曰梨花岛。
　　大概下了一夜棋很累，千杀领着我到了住的房间自己就去睡了，我睡不着，拉着绿宝出去逛。
　　无奈没了火云神兽，我们只能像个无头苍蝇，根本走不出去。
　　“大半夜的不睡觉喜欢乱逛？”这声音我认识，龙族七皇子叶冥。
　　我没有说话，其实不想和他说话，他说我是一个载体，我就深深记住了他，不幸，我是一个记仇的人。
　　我讨厌他，一点都不掩饰的讨厌他。
　　“是个哑巴？”他用手摸摸我的脑袋。
　　我毫不犹豫的一巴掌拍开他：“离我远点。”
　　他愣了片刻，笑的夸张，随后一张脸变得很严肃：“既然这样，那你出去吧。”
　　于是，在一个漆黑的夜里，我和绿宝被人从宫殿里扔了出来，幸好周围仍旧熙熙攘攘，灯火通明。
　　“墨衣，怎么会这样？”绿宝显然还没有反应过来，其实我也没有，但是此刻心里满满都是莫名的正气感觉，因为我觉得我被他看扁了，我觉得不服气，我觉得有些委屈。我觉得我应该做点什么可以证明自己的事情。
　　可以做什么呢？我想到了和小仙女的约定，是了，前所未有的渴望着我一定要赢才行。
　　“卖红薯的。”还是那天晚上，我正坐在地上想办法的时候，白袍男仙好像踩着空气，穿过了时间，带着一脸假装的诧异出现在了我的身边：“当做赔罪，我请你吃饭吧。”
　　他眉目清秀，双眼弯弯，我看到了他眼中的我自己，白衣胜雪，长发纷飞，却掩盖不了满脸的哀伤和一丝的温暖。
　　“我要是接受了，算是犯规吗？”我抽了抽鼻子。
　　“有这条规则？”他将我从地上拽起来。
　　“那走吧，刚好我还没有吃晚饭。”我笑了笑，牵着绿宝大踏步的走在前面。
　　我们吃了脆皮鸭，红烧鸡，玉米丸子，虾仁薏米汤，饭后来了兴致，他邀我赏月，我觉得大家都是一起吃过饭的，如果拒绝岂不是伤感情，于是脑袋一热就答应了，结果，在皎皎的月光下，我恍惚听见他问绿宝：“你家姑娘是不是哪里有问题？”
　　然后是绿宝一声沧桑的沉重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