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用所有记得你》沐雨长夏

138、番外二：荒唐的人生

　　2004年10月3日凌晨1:24。
　　陆扬坐在床边，手里握着一只从室友那儿借的手机。那个熟悉的号码输入了好多遍，又一个个删除。
　　他有些烦闷，指尖的香烟忽明忽暗。
　　脑中那张娇俏可人的脸盈盈的笑着，仿佛正对着他得意洋洋地喊道：陆扬，我终于摆脱你了！你知不知道你有多烦人！
　　他痛苦地用手抓着头发，努力地摇着脑袋，不让自己胡思乱想，可是就是不受控制般地越是刻意就越是想念。他是那么用心地喜欢过的那个女孩儿啊，曾经以为，就算她拒绝他，他们还有很多时间，总有一天他会打动她的，可是到了最后关头，她竟然不肯告诉他她填报的志愿，以至于他们最后分隔两地。
　　为他饯行的那天晚上，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她又再一次拒绝了他。他的心碎了，也彻底醉了。或许在她眼里，他已经习惯了被拒绝这件事，可是她何曾知道，每一次，每一次他的表白被她玩笑般一笑而过的时候，他是多么的难过。
　　他说：林宸，三年了，为什么我还是不可以......
　　那个叫林宸的丫头看着他，说：因为你不够成熟。
　　他苦笑，成熟？要怎样才算是成熟......他们都不过是十七八岁的少年，又怎么会有不符合年龄的成熟呢。那么可笑的理由，他却要为之努力，只因为她答应过他，等到他足够好的那一天，她一定会接受他。
　　可是此刻，现在，在这个夜深人静失眠的夜里，独自一人在北京求学的他，想她了。他想听她的声音，就像是从前每一次他们在电话里彻夜长谈一样，他会给她讲着身边有趣的事，她也会向他毫无顾忌地抱怨班里某某女生好讨厌的话，那时的他，总觉得自己是被她需要的，所以很满足。
　　抽到第四支烟的时候，陆扬终于下定决心要按下那个绿色的键，他按下去，然后松开手指。
　　“嘟...嘟...”响了两声之后，电话通了。
　　“喂......”那头的声音很轻微，鼻音却很明显，像是感冒了。
　　陆扬突然慌张地挂断了电话，他一抹额头上的汗珠，掐灭了手中的香烟。
　　他不能这样控制不住的。他警告自己，一定要在自己足够资格出现在林宸面前的时候，才能联系她，否则，他会一辈子瞧不起自己。就这样，他再也没联系过林宸。
　　大二的时候，认识了一个女孩，她的名字很好听，叫做夏晴。
　　她是陆扬在话剧社的粉丝，小他一届的学妹，有地道北京女孩的直爽，也很漂亮。每一次排练话剧，她都会来，并且为他准备饮料和毛巾，让一起排练的那些朋友羡慕得妒忌。当然，陆扬也有虚荣心，对于这样不求回报的对他好并没有表示出反感，尽管当夏晴向他表白的时候他很直接了当的拒绝了，告诉她他一直都有喜欢的女生。
　　可是夏晴不依不饶的跟着他，缠着问他是不是骗她的，不然她怎么会从未见过他身边有过女孩，他不耐烦了，告诉她那个女孩在他老家的城市念书。
　　夏晴毫不在意的拽着他的衣领告诉他，她一点都不介意，只要在北京他们在一起就行了，何必担心远在千里之外的人。
　　他恼怒，甩开她的手，许久不肯理她。他觉得她亵渎了他对林宸的感情，他岂是那样一个对承诺不忠的人，所以他讨厌夏晴，讨厌她自以为可以占据林宸的位置。
　　可是夏晴的耐心超出了他的想象，不论他对她怎么绝情，她都死皮赖脸的缠着他，软磨硬泡直到他一点点妥协。他试图说服自己，就算她走进他的生活，他也不会改变对林宸的心，所以索性放手任凭那个大大咧咧的女孩闯进他的生活，心甘情愿地为他打饭、洗衣，在他打球累了的时候依然等在一边递上水和毛巾，让别人羡慕嫉妒恨。这样的优越感让陆扬上瘾，他开始假设，如果有这样一个让别人羡艳的女朋友，似乎也挺好。
　　于是他们在一起了。陆扬安慰自己，男孩只有经历了恋爱才会迅速成熟起来，做这一切，都是为了林宸。这样想着，他觉得好受多了，也更加心安理得的享受于夏晴带给他的新鲜感。虽然苦恋了林宸三年，可毕竟这是他第一次谈恋爱，他们做了情侣该做的事情，约会、争吵、旅行。他沉醉其中，一面还得提醒自己他爱的是林宸，做这一切都是为了她。不停地在角色里跳进跳出，他彷徨了，也迷茫了。
　　大学毕业前的那段时间，夏晴问他，愿不愿意留在北京。他沉默了很久，才发现自己已经不能如几年前那么坚定心中那个早已决定的答案——回去找林宸。
　　他想了几个晚上，权衡了各方面的利弊，突然很恐慌的发现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夏晴在他心中的分量竟然那么重，重到他几乎难以割舍的地步。他真的急了，害怕起来，他怕他最后什么也留不住，什么也得不到。
　　夏晴说，兴许他心心念念的那个林宸早就把他给忘了，可是她却能帮他在北京创立自己的事业。对于一个一无所有刚毕业就失业北漂的年轻人来说，这不是没有诱惑力的。再说了，夏晴虽然有大城市女孩儿与生俱来的现实与精明，但她对他的确很好。而记忆里的林宸，那么俏皮清纯，可每一次记起她时最清晰的还是她拒绝自己的情景，叫他伤心欲绝。
　　他想，还是再等等吧。
　　或许晚些，再晚些，他就不用还怀揣着希望了。最好，把心中唯一残存的那点儿幻想也掐灭了，那么，他就可以彻底遗忘那个约定了。
　　他留在了北京，和夏晴一起租了房子过上了名副其实的同居生活。夏晴的家里很富有，父母也很开明，支持陆扬创业，并且在夏晴的劝说下愿意投资，陆扬很感激，也着手寻求商机，终于在一个机缘巧合下寻到了一个独到的投资方向大赚了人生的第一桶金，这下夏晴的父母对陆扬更是赞不绝口，想快点把他变成他们家的乘龙快婿好打理他们的生意。
　　幸福来得太突然，让陆扬有些措手不及。
　　可是这真的是他最初想要的么？陆扬开始一遍一遍的问自己，他不甘心。他骗夏晴说要去出差，回到了C市，那个阔别了多年的城市。
　　好不容易找到了林宸所在的单位，昭禾室内设计公司，他站在公司大楼下，看到那个朝思暮想的女子和一个年轻英俊的男人从电梯下来，一路有说有笑。他苦笑，多年不见，他早该料到，当年虽貌不出众的她早已今非昔比，举手投足间散发着成熟知性的魅力，身边又怎会缺少守护的人？陆扬绝望了。他提前两天回到了北京，打算给夏晴一个惊喜，向她求婚，可是他的惊喜却意外的变成了一场有惊无喜的闹剧。当他打开门的时候，一个男人正躺在属于他的位置，而夏晴还在浴室洗澡，他没有说话，更没有打搅，只是悄无声息的离开，只剩下那个目瞪口呆的男人。
　　原来，他早就没了选择，还像个小丑一般做着无谓的挣扎和彷徨。
　　他爱的早已心有所属，爱他的早就貌合神离。陆扬消失了，彻底消失在这座匆忙的城市，避开喧嚣的生活，躲到一个没有人认识他的地方。成熟......大概，已经，来不及了。
　　后来又经历了种种，看遍世间万千的他终于鼓起勇气，要重新证明自己，而唯一的方式，就是得到林宸的肯定。他回来了，终于，放下了游走四方的背囊，回到了C市，成为了一家金融投资公司的高管，以成熟自信的姿态重新回到了林宸的生命里。
　　这时他才惊喜的发现，原来那次见到的那位陪在林宸身边的男人只不过是她的蓝颜知己，并且此时的林宸似乎潜意识里急切的想要找到一个可以依靠的人，而他，恰好出现在她的眼前，只要对她足够的好，她一定会沉醉于他的呵护体贴之中，毕竟，二十六岁的林宸，已经不再是中学时候的那个没有烦恼的小女孩，她看起来好累，笑容里会有沧桑的疲惫，让他心疼。
　　他想要好好的爱她，却发现在他离开的这些年里，林宸已经被岁月改变了太多，而她的心也紧紧地锁了起来，任凭他怎么努力，也始终无法步入她心底，他隐约感觉到她的心里已经藏了一个人，而那个人是林宸没办法得到的人，所以她退而求其次选择了他。当他猜到这些的时候，他恼怒，却不能做什么，谁叫他缺席她生命这么多年呢。
　　直到那晚在林宸家了看见她的衣橱里挂着一件男式西装时，他心中的怒火被彻底点燃，他愤然离去，第二天就去了北京出差，鬼使神差的，他去找了夏晴，夏晴见到他时很意外也很激动，不停地说着后悔，紧紧的抱着他说很爱他。在酒精的催眠下，他逾越了理智，吻上了她的唇......
　　酒醒之后，陆扬后悔不已，回到C市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陪林宸去见她母亲然后向她求婚，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林宸答应了。
　　这时的他才真正感觉到，或许这样的日子才是他应该拥有的，他的心逐渐平静，开始想着放下所有过往，和这个与他有八年之约的女子缔结一段婚姻，然后过着简单从容的生活。不再只为证明自己而做一些毫无意义的报复，毕竟，当初背叛自己的是夏晴，与林宸无关。
　　可是他怎么也不会想到......在那个曾经和夏晴一起驻足过的地方，那座美丽的古城，林宸的话将他的幻想彻底打碎了。
　　那一刻，他突然觉得麻木了。似乎全世界都在和他作对，当他想珍惜的时候，他失去；当他不想再挣扎的时候，偏偏又让他唾手可得；当他爱上的时候，拼了命也得不到哪怕一丁点儿喜欢；当他只是想用得到来满足自己报复的快感时，对方又让他轻而易举的成为自己的依靠......可是，当他真心想要娶她，爱她的时候，她却不得不因为他犯下的错误而离他而去。
　　这就是他荒唐的人生。他，将用这一生来忏悔，和那个怀了他孩子的女人度过余生，就算他早已不爱她，就算他娶她只是为了承担他应负的责任，就算他这辈子也无法忘了林宸......可这都是他应得的不是吗？他的报复，最后得到报应的，只有他自己罢了。
　　------------番外陆扬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