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光）纵使意气也相知》几度道心向红尘

1、第 1 章

　　在灵界一战之后，雪山银燕从冥医口中得到了剑无极的消息。
　　这时他第一反应便是去找剑无极，不光是因为他失去踪迹太久，也不只是因为剑无极那家伙还在起肖，而是他想逃避。
　　师尊死了，大哥的反应却如此冷漠；小空尚昏迷不醒，他也能这样镇静的率兵全数离开正气山庄援救灵界；凤蝶算的上是还珠楼的人，大哥却如此轻易的便让她离开。银燕并不是真的想让俏如来显出多么的悲恸，也不是真的想对凤蝶怎样，只是觉得自己被他这样冷静的态度刺伤了。父亲在炎魔一战之后的改变，已经让他不能理解，那时还是大哥一直开导安慰自己，而现在连大哥也不知道为什么变得这样，银燕不能也不想理解，不管心里是怎样的惊涛骇浪，如果不显露出一丝一毫的话，不也是无情吗？所以他才在灵界一战中几次鲁莽行事，即使再不理解，他也听从大哥的安排，但俏如来却似乎完完全全变了一个人，他不信他未曾注意到自己的失常，但他已不再会耐心开导自己，向自己解释原委了。
　　但他的鲁莽却害死了无辜的人，即使父亲大哥没有追究，他始终感觉自己和他们格格不入了，因为他不够聪明，不够冷静，不够以大局为重，所以他老是怀疑自己是不是有资格做史家人，还是说做史家人，就必须无法得到寻常人家的温暖呢。
　　所以黑白郎君杀死网中人，灵界之战告一段落之后，雪山银燕提出去看剑无极，没有任何转圜。他迫切的想见剑无极，即使从前剑无极再怎么惹他生气，他也能感受到他最基本的情绪。不满，生气，闹别扭，而不是向父兄一样让他看不透，剑无极老是叫他笨牛，他也的确不明白剑无极对他到底是哪里不满，但和父兄比起来，剑无极要好懂得多。而他也明白剑无极不是真的敌视他，否则不会在那时为他挡下真田隆三的杀招（虽然剑无极事后嘴硬不承认）。当时剑无极可能认为自己必死无疑了吧，居然第一次坦诚的对他说：“再见了，我的弟弟。”那是他第一次明白的感受到剑无极的关心，也幸而没有成为最后一次。
　　而后来见到风间始的时候，他竟开始担心剑无极是不是因为失去了兄弟，才这样关心自己。就好像他隐隐明白剑无极是计较在自己心中的地位不及小空，才屡次恶言相向。要是剑无极知道他有这种想法，一定会惊奇的感叹自己还是他认识的那头牛吗。而他也庆幸剑无极在那之后依旧关心自己，雪山银燕觉得自己一定是病的不轻，才会在听到他一如既往的的冷嘲热讽之后，感觉到了安心。
　　之后他们的相处便融洽了很多，也许是因为知晓了剑无极的心意之后，对他的言语，也就不再那么计较。之后剑无极为了找他被西剑流控制，入神蛊峰偷袭被打下山崖，在任飘渺的教导下疯癫，被还珠楼逼杀而失踪……直到现在，他与剑无极再也没能好好相聚过。
　　收回飘的太远的思绪，银燕发现冥医口中的村落已近在眼前，而风间始与雨音霜正在村口与村民交谈。
　　“霜，风间始，剑无极人呢？”
　　不知是否是错觉，他好像感受到风间始看向他的目光除了惊异，还带着些许的抵触。
　　“银燕，你来了。我跟你说，大哥他恢复了。”
　　这实在是雪山银燕近期以来得到的为数不多的好消息，他立马语带惊喜道：“真的吗，太好了！快带我去见他。”
　　“等一下，我有一件事情要跟你说。”
　　……
　　“我希望……我希望你，别将宫本大人身亡的事情告知大哥。”
　　“因为大哥才刚恢复，我不希望他再次受到过大的刺激。而且……”
　　“而且，我希望大哥别再离开了。这个村落将大哥当做英雄，我们对这个村落也亏欠很多。而且这个地方，我找回当年在东剑道亲人的感觉。我想大哥应该也是这样感觉，病情才会渐渐恢复的。所以我不希望大哥再提剑出战，我希望他可以在这里永远退隐。所以，我隐瞒了宫本大人的死讯。银燕，也许这是我的自私。无论怎样，都应该为宫本大人报仇。但是……但是我只剩一个大哥了，银燕，我拜托你。”
　　树林外，银燕回忆着风间始的话，只觉得舌根发苦。他没有理由，也没有立场拒绝。因为这是剑无极胞弟的请求，而他……只是剑无极的师弟……而已。而且算起来他们已经许久不见，他尚不知经历了这么多事之后，剑无极对他的态度为何，他是不是还依旧重视自己，毕竟剑无极遭劫之时，自己都不在他身边。
　　耳边传来剑无极与两个小孩的对话声，他还是那样嘴上不饶人，但银燕能感觉他言语之间透露出对两个孩子的关怀，看来剑无极也很喜欢这个村子。银燕突然很害怕，因为这个村落是这样平静祥和。正如银燕不想见到俏如来，是不愿意面对史家人的无奈和所谓正道的无情，所以如果剑无极不想面对武林的风波，是不是会不想见到自己？
　　即使从西剑流之乱到现在银燕已经成长了不少，此时他依旧涌上一股小孩子一般的委屈。他本来以为就算熟悉的人都已经开始陌生，但只有剑无极还是会一如既往是关心他的感受，看穿他的想法，用刻薄的话来让他振作。他才意识到自己原来是近乎抱着向剑无极撒娇的心理来找他的，向他倾诉自己的迷茫挣扎，对师尊身亡与小空昏迷的痛苦彷徨，而现在他都没办法开口了。
　　“剑无极。”银燕极力压下心中的酸涩，出声引起剑无极注意。
　　出乎意料，他并未看到与风间始相同的抵触神色，剑无极见到他的第一秒就开始源源不绝的唠叨：“哇哇，你看是谁来了！不过你来的还真慢。怎么样，看到我有很感动？有很想冲过来把我抱着，大哭一下，说，‘剑无极，你终于好了，我真高兴，真高兴啊’？不过，我看这种礼俗就省下来，心意有到就好了……”
　　熟悉的语气，实在令雪山银燕很是惊喜，从来找他到现在，他便经历了好几次大起大落，满腹的话哽在喉头，满腔的情感无处发泄，所以当他听到剑无极的玩笑，他毫不犹豫的抱住了剑无极。
　　这下就算是剑无极也吃惊了，顿了一下才记起推开他“喂，你是抱完了没有？这样人家会怀疑！”
　　“你真的恢复了！”
　　“怎样啊，你这只笨牛的脑袋，怎么会一点都没变啊。”
　　“我……”
　　“你什么，换一句新的啦！来，陪我喝一杯。”
　　见到剑无极的惊喜，逃脱责任片刻的闲暇，以及心里些许借酒浇愁的期盼，雪山银燕毫不犹豫的回答“我陪你喝两坛。”
　　两人一直饮酒直到日暮，期间银燕告诉了剑无极这段时间中原局势的改变，西剑流退出中原，灵界大战，以及凤蝶跟随神蛊温皇回到还珠楼。
　　但剑无极好像已经不甚在意。
　　“温皇教我飘渺剑法，逼我疯狂，这件事情算没相欠，我今后再也不会使用飘渺剑法。这个村落……我欠他们很多，他们现在是我最大的责任。你知道，人为什么要放下过去吗？因为失去的，永远不会再回来了。所以，要把握手中所紧握住的。”
　　银燕终于惊觉，剑无极，也变了……
　　剑无极的话，银燕不知道是看做对他冲动的指责，或者是对他的安慰。因为答应许多事不能告诉剑无极，他只能自己从剑无极的话中揣摩，如果是同样的状况，剑无极会怎样做。但牛始终是牛，他揣摩不出，只让自己心中的苦痛迷茫更深罢了。
　　“我明白了。时间差不多了，我该回去了。”
　　暮日西沉，云霞遍染，血色渐渐冲淡于天际墨色的暮蔼之中，像是雪山银燕心中无处诉说的，沉重的挣扎与悲凉。

　　“我现在要去保卫中原。打完西剑流，我还要对抗魔世，对抗苗疆。还要找九龙天书，找一堆死人骨头。我一定会努力，要以大局为重，你知道为什么吗？”
　　“因为要等到将他们全部扫平，武林大同之后，我才能做我自己想做的事情！”
　　孤独的身影渐远，果真有这一天么，雪山银燕不禁自问。史家人的责任，是他最沉重的枷锁，但如果真有摆脱的一天，他又能去哪里呢。
　　以前他没有答案，而现在，他希望这一切结束之后，能再来找剑无极。他没有告诉剑无极的是，以前和剑无极在一起的日子，虽然是中原最黑暗的时候，他却比现在要快乐自在的多。
　　或者在遥远的日后，他能带着小空来投奔剑无极，到时两人都不必再介意彼此的兄弟，因为两者是不一样的。一者是兄弟，一者是……
　　不过现在说这些都为时尚早了，如果真有那一日……等到真有那一日，再告诉他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