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大陆》沉沫

9、第 9 章

　　奕西搬了新家之后常来找我。

　　多的时候是他把菜买好了来我家里做，他说一个人吃饭那有多寂寞啊。我也就随他了。

　　他的饭做得越来越有卖相，我就感叹道不用人做饭就吃现成的生活真是让人满足，他总不好意思地笑笑。

　　饭后多是我洗碗，他不爱洗，就撒娇卖萌。

　　正在洗碗的时候听到奕西在客厅大声叫我：“陈决你电话响了。”

　　“诶，就来了——”

　　我急忙把手上泡沫一冲，就跑向客厅。

　　“喂？”

　　“陈决，饭局定在下周了，你有时间么？”是路小川。

　　我想了一下，没什么特别的安排，就回了：“嗯，有时间。”

　　“那好吧，还有件事我要告诉你。”

　　“嗯。”

　　“陆衡——从加拿大回来了。”他说完就噤声了。

　　那个人，他回来了，回来了。我愣住了。

　　“喂？陈决你还在吗？”

　　“呃，在。”

　　“记得来，不来你就是孬种。”

　　我会去，我当然会去。

　　他回来找我了是吗？哦不，万一是带着组建的家庭，只是回来看看······

　　挂掉电话我整个人都处于神游状态，以至于打碎了一个碗。

　　奕西忙跑到厨房啦：“陈决你在干吗？”

　　我笑笑：“没事儿，不小心就打碎了。”我弯下腰去捡，却被碎片划伤了手指。

　　“诶你快去用创可贴，感染了就不好了，剩下的我来洗。”奕西关切地把我拉离厨房。

　　回到卧室，我把枕头下面的相框拿出来。

　　我仔细瞧瞧照片上那个人，栗色的头发，细眉下面笑眼弯弯，唇角只淡淡向上翘，右脸颊的酒窝像是盛了酒。他半搂着我，身后是公园里那个发传单的大熊公仔。我看向他，看到了这个世界上最好看的侧脸。

　　伸手摸摸那人，我就栽在这张脸上了，好多年了都戒不掉。

　　如果我说我错了，向你道歉，你能不能把我的爱还给我？

　　我到的时候，就认出了路小川，他穿着西装，打扮得人模狗样的。

　　照着他的胸口给了一拳：“喂！”

　　他转过头来给了我一个大大的拥抱。

　　“陈决，你还是那个样子，没有变。”他淡淡地开口。

　　“不然呢？变成你这个怂样？”

　　“也还是这么嘴上不饶人。”

　　我们相视一笑，这是我们的默契。

　　我环顾了一周，其他人都还没有来，我太积极了。

　　“别看了，陆衡说路上塞车，他会晚点到。”他猜我的心思一向猜得特别准。

　　“好——我们先等其他同学吧。”我转过头和他进了饭馆。

　　路小川说，他现在在一家私企做销售。

　　“成啊，混得不错。”

　　“哪有你厉害，自己当老板，不用替别人打工。”

　　我们什么时候学会互相恭维了，社会上这一套还是不适合我们。

　　部里的姑娘们陆续来了，好多年不见一个个变得更加成熟了，也长得越来越漂亮，路小川说这叫岁月是把美容刀。

　　包间的门响一次我的心就紧一次。

　　响了，不是他。

　　又响了，仍然不是他。

　　直到我们开席——

　　门打开了，陆衡走了进来。

　　一身得体的休闲装，关门的姿势极其优雅，大概是把外国鬼子那套学得很好。

　　只是，脸上的轮廓变得更加冷峻了，再不似以前的柔和。

　　他进来的时候朝大家打了声招呼。

　　“哟，部长来了，果然重量级的嘉宾最后才现身啊。”路小川旁边的姑娘笑着开口。

　　“汪静别开我玩笑了，路上堵车了。”陆衡顺势拉开了我对面的椅子坐下了。

　　我把头埋得低低的，不敢看他一眼。

　　何叶拿起酒杯：“来来来，既然大家都到了，那就为了大家的重逢，干了第一杯！”

　　姑娘们也变得豪爽起来，闷头一杯啤的。

　　“第二杯，我邀请大家参加我下下个月的婚礼。”她的语气轻松愉悦。

　　“恭喜啊！”

　　“何叶师姐，恭喜了。”

　　路小川高声回应：“一定去捧场，你个女汉子都嫁人了，不容易！”

　　何叶嗔笑，然后看看我。

　　她扬扬杯子，我举起。她的嘴型告诉我：你要幸福。

　　我们都喝得一干二净，我也告诉她：我会的，谢谢。

　　“第三杯，为了我们的部长！开公司的海龟赏脸回来看看咱们这些老同学。”

　　陆衡摇摇头：“何叶，今天的重点可是你和其他同学。”

　　“这有什么关系，我先干了！”

　　大家都接话：“部长你发达了真心不能忘了我们当时在你手下累死累活做事儿的小喽啰啊。”

　　大家都笑了，我笑不出来，我的手心满是汗，一个不注意，把酒打翻在裤子上。

　　“对不起，我去下洗手间。”我狼狈地逃跑。

　　我原来以为，我会表现得很淡定，然后笑着对他说：欢迎回来，我错了，我们重新开始吧。

　　他会点头答应，然后我们回到以前。

　　但我还是这么没用，一到关键时候总是掉链子。

　　我把一大捧水泼在脸上，寒冬的水真是冰凉刺骨，但我的脸依旧发烫。

　　回去的时候，我顺了顺呼吸。

　　大家正在互相敬酒。

　　我知道该来的总会来，和其他姑娘碰杯了过后，我大踏步走向陆衡。

　　“欢迎回来。”

　　他不看我，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声音也不起任何波澜：“谢谢。”

　　喝完后我们再也没有了话说。

　　我尴尬地回到了我的座位上发愣。

　　他变了，变得我再也不认识了。

　　笑着的他，宠我的他，说我们要一直在一起的他变了，没了。

　　我弄丢了陆衡。

　　是不是，我犯的错有些大了，大到像一把刀划开了我们，划出了一条深深的沟。

　　大家都留了联系方式，我却没有留陆衡的，他给了所有人唯独没有给我。

　　我偷溜了出去，外面寒风刺骨。

　　哆嗦着摸出一根烟，那烟是路小川见面时给我发的，只是没有打火机。

　　“要火吗？”一只手递过来一只打火机。

　　“小川。”我想我的表情一定非常难看。

　　他替我点燃了之后看向街上五颜六色的霓虹灯。

　　“你还爱他。”他在说一个陈述句。

　　“是。”我可以毫不犹豫地回答，“比爱自己还爱。”

　　“陈旧你就是特么的一个疯子！”他朝我吼，声音被风吹散，飘到我耳朵里断断续续。

　　“是啊，我是疯子。”

　　“你打算怎么办？”

　　我轻轻吐出一缕烟：“我想追回。”然后被呛得咳嗽了几声，好久没抽了就是这样。

　　“你好运。”他咧开嘴笑了，“他还没结婚。”

　　“谢谢。”我都觉得我的声音没有底气。

　　烟没抽完，我扔了，狠狠在脚底撵灭扔进垃圾桶。

　　我记得是我先爱上你的吧，又一次我主动有什么关系呢？

　　喝酒的关系，我的脑子犯晕。

　　回去的时候，远远看到一个身子蹲在路灯下面。

　　灯下的影子缓缓站了起来朝我挥挥手。

　　奕西的鼻子冻得通红：“陈决，我来找你的时候你不在，我就在这里等你，你可算回来了。”

　　“对不起，等久了吧，今天我参加同学聚会去了。”我的声音无比虚弱，果然还是喝不了多少。

　　恍惚间看到小孩儿的身影和某人的重合了。

　　我歪倒在他身上：“陆衡，我好想你。”

　　然后我失去知觉了。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头疼得快要裂开。

　　“你醒了。”奕西已经把早餐准备好了，“昨天你醉得一塌糊涂，我不放心你，就留下来了。”

　　“真是哥的好弟弟！”我一时很感动。

　　“滚，谁是你弟。”

　　“哥都不认了，没良心！！”

　　“陈决你再不来吃就凉了，我走了啊。”

　　我目送奕西离开。

　　回到餐桌上默默地喝着热牛奶，窗外是冬季难得的晴空和暖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