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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王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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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机平稳的降落在杭州机场,从一个不起眼的出口放出了我们一行人。王吉电话叫来了两辆小车,对我说:“吴邪,你陪着小哥跟我一车,旁的人坐那一辆,都先去了我家休息一下。”
我狠吸了两口杭州的空气,便扶了闷油瓶,从右边的车门扶进去坐了,自己再转到另一边开了做车门,人刚进去还没坐定,只见眼前一黑,胖子一滚挤了进来,一身厚实的肥肉把我压了个半死,差点一口气喘不上来。操,你个死胖子饿了多长时间没碰过妞了?急成这个鸟样。
王吉上前坐了副驾,回头看了胖子微微一笑,那笑里却带着点悲凉,让我读不懂。
潘子等人上了另一辆车,两辆车一前一后驶向杭州市郊。飞机起飞那会儿是清晨,10点不到便落了杭州机场,一路畅通,不到一个小时,车子便绕进了一个半掩在山间稀稀落落的别墅群。这类山间的别墅,虽然清静但路却实在远的不便利,有钱的人家都懒的来这里置办地产,住在这里的恐怕不是一般的暴发户。
那车便在一栋小楼的院门前停下了,院墙是石砌的,间杂了不少古木,围的很是严实,看不到院里的模样。
车停稳,王吉便打着电话下了车,不一会儿,便有一个中年男子推了一辆轮椅出来,王吉迎上去叫了一声“平叔”。这个叫平叔的人相貌平平,面容寡淡,穿着干净的家常衣服,一眼看不出身份。见轮椅来了,胖子便跳下车,绕过来开了闷油瓶这边的车门,我一扶那闷油瓶,却发现他身子一歪,再看人已经晕了过去。我慌了,王吉却过来扶了闷油瓶说:“没事,应该只是晕了,我一路听着气息呢,现在估计是没去根的毒又上来了,略微快些。”我们赶快抬了闷油瓶到轮椅上,平叔一言不发的推了轮椅往房门走去。
一路上我满门心思都放在闷油瓶身上,院子和房子的模样都没有细看,只记得一栋古色的木质楼,后面掩着一栋稍为新色的砖制别墅,我们随平叔进了古色的那一栋。进门后平叔一个横抱,把闷油瓶抱进去,轮椅留在门外。我走进去见是一间按古法摆设的厅堂,堂前正中挂着一张祖先的画像,两边一副对联,对联不过家训云云,唯一让我留意的,是那画像上供的确是一个白发的妇人。女人做家长挂在堂前,在旧时的中国可是分外的少见。
进了屋,平叔将我们请上右手边的木质楼梯,王吉问:“爷爷在楼上药房?”平叔点点头,带了我们上去。
二楼上了楼梯是一个小方厅,右手边一扇门,进去便是一个宽敞的房间,也是古法摆设,右手窗下红木的一桌二椅,桌上陈着茶具。对着窗整整一面墙满满的码着药格,每个抽屉上都标着各种名目的标签。窗边还立着两个书架,满满的垒着书。正对着还有一扇小门,通往里屋,门上挂着一张帘子。
药柜下面摆着一张榻子,平叔把闷油瓶就放在了那张榻子上,闷油瓶身子一歪,我连忙上去扶了,让他半躺半靠在我身上。闷油瓶睁开眼睛看了看我,那眼神有点涣散了,我不由得心疼着。
平叔和王吉点了头,便掀开帘子往里屋去了,王吉坐了一张太师椅,胖子在书架下寻了一张小凳子坐下。我焦急的望着王吉,想开口问时,却听见那帘子啪嗒一声开了。
瘦高的身形,微驼的背,一头白发如霜漂过一般,那脚步却轻巧的像只老猫,挂着一身干净的素色衣裳,正是那药师王六爷。
“爷爷!”王吉麻利的站起来,虽然仍摆着一贯的英气,但却掩不住小女孩一样的喜悦。老人白了她一眼,嘴里说着:“知道了,知道了,又逃了课,到哪里毕业去?”不说二话便向闷油瓶走来。
那老人凑过来时我细看了他的脸,经了岁月,皱得像揉过的纸一般,但眼神清亮,皱纹里透着笑意,那眉眼看得出和王吉相似的很。老人伸出细长的手指摸了闷油瓶的脖颈,闷油瓶微睁了双眼,开口道了声:“六爷。”老人笑着点点头,看了闷油瓶和六爷也认识。王六爷便直起身对平叔说:“跟我进来,王平扶他,你们几个不懂事的,都在外面侯着。”说完转身准备往里间屋里走,闷油瓶忽然猛的伸出手拉住了老人的袖管,我们都一脸不解,却听到他垂着眼低声说到:“六爷,等一下,求你,帮他看一看。”
老人一愣,回头看看我,我心说这闷油瓶是迷糊了吧,忙说:“我没事,先看着你。”老人又转头看了闷油瓶,闷油瓶抿了嘴唇,仍垂着眼,却用手指了指我的指甲,脸上仿佛闪过一丝红晕。
六爷哦了一声,像王吉一样单挑了眉毛,似笑非笑的说:“哦,知道了,知道了,呵呵,好啊,好啊。”然后便呵呵的笑了,从手腕后甩了一个细签子出来,这签子和王吉那支如出一辙,却是木质的,看是紫檀,用手养得温润剔透,也是个不简单的物件。
王六爷甩过签子跳了我的手指,细细的看那指甲,我一头雾水。王六爷看后放了我的手,又用三个手指拈了签子压了我的脉,静了片刻,自言自语道:“奇怪呀。”我瞬间感到闷油瓶的呼吸停了,六爷想了想,拿签子突然挑了我的下巴,说:“张嘴。”我不知所以然的张开嘴巴,六爷低头看了我的上颚,说道:“哦,我说呢,原来这姑娘吃过麒麟碣。”闷油瓶长出一口气,瘫在我的身上。王六爷收了签子,对王平说:“抬过去吧。”那王平便横抱了闷油瓶,侧身挑了帘子进去了。
六爷挑帘子往里走,迈进半步突然退了出来,挑着眉定定的看着我,张嘴发了个奇怪的语气:“啊?”八成是认出小爷是个男的,不过那表情也太特么奇怪了。六爷一头雾水的看看闷油瓶又看看我,反复看了几遍,然后抬眼望了望天,做了个无可奈何的表情,放了帘子进屋,只听得他的一句话:“这个我可就不晓得了,张家的,睡了啊……”
等这几人离开,我、胖子和王吉都略松了口气。王吉站起来活动活动筋骨,开了书架下方的一个小柜子说:“我们先等着吧,想喝点什么?要什么有什么。”在看那书柜里改成了个架子,酒水饮料一应俱全。王吉一边翻找一边自言自语的说:“大热的天,还是给你们泡点凉茶吧。”说着取了泡凉茶的物件,胖子忙过去接了。王吉熟练的理了凉茶,到了几个被子放在红木桌上。别看王家院落豪华,但并不见下人来伺候,看来并不是张狂的人家。
王吉倒好了凉茶,递给胖子一杯,胖子坐下给我招招手说:“吴姑娘,过来喝茶。”我叹了一口气,抬眼看看自己过眉的长刘海,心想回去一定得剪了这一头长毛。王吉在,不好和胖子斗嘴,只得悻悻的过去坐了左边的红木椅,慢慢的喝茶,心理却琢磨着刚才六爷说的几句话,是什么意思?
这边胖子开始和王吉聊天,打乱了我的思绪,我也便跟着听着。王吉这边跟我们交代着,说后一车的人等下应该便到了,到时就让司机直接领去后面一间别墅里的客房住下。这件木质的古屋是王家的一栋祖宅,现在只做药房和书房,存放些老物,一家人的起居多半在后面一栋扩建的别墅里。闷油瓶这边,每个大半天恐怕还处理不好,六爷爷会先清了身体里的余毒,后面自己会去帮着清创缝合,王平会安排大家晚上的住宿。王平并不是王家的人,只是老早年就跟了王六爷的一个伙计,多年来贫贱富贵都留在六爷身边,于是便入了王家的籍。王平小时是个苦孩子,自己的身世也记得不多,小时和人打架伤了喉咙,哑了一辈子,六爷也没治好。这边还有一家人住在别墅的一楼,平时帮忙做饭打扫,除此之外都是王家人自己动手。平时这边住的,也只有六爷、王平和王吉三人而已。
一碗凉茶未尽,正说着楼下想起了汽车的声音。刚才我们和王吉来时,司机不过停在远远的院子外面,如今怎么这么莽撞?车声一至,王吉腾的便站了起来,我发现王吉的听力非同一般,王吉正要跑出去,那楼下车上的人却已三步并两步自己跑了上来。
我和胖子也起身相迎,只见来人直闯上来,那人是个一米八、九的高个男子,和王吉的年龄不相上下,眉目和王吉有三分相似,但整个人黑且瘦,脸颊紧紧的贴在面骨上,好像嗑药重瘾的人一般。两只大眼睛围着一圈青黑的眼圈,眼角堆着深深的笑纹。一身高级西装紧紧的贴在身上,腰倒是挺得直直,像根风干的甘蔗。那人一见王吉便呵呵一笑,说道“吉少奶奶,王平今天怎么没拦在门口,可是一道厮混呢?平哑巴那么大年纪了,还能给老爷子生出孙子吗?”
这番话说的畜生不如,我听得有种干呕的感觉,再看那王吉脸色青铁,却压住了火气,只把一口银牙咬的咯咯作响。那胖子却是火药一般的脾气,没等那放荡人合嘴,一只手已经牢牢的掐住了那人的下巴,单手便提了起来,自己嘴里说着:“哎呀呀,手滑了一下啊,请问你是哪位啊?”
胖子的一双手是掐的死人的,那被抓的人高抬了下巴,额上的青筋立现,双眼往下一翻,没去夺胖子的熊掌,却伸手往楼下一挥,楼下凌乱的脚步声立刻响起,四个黑西装挤上楼来,二话不说,四把枪便架在了胖子的头上。
没等胖子反应,王吉冲过去便搂过了胖子的脑袋,慌乱乱的说:“胖哥,放了,放了,都别开枪,没事的。”胖子反应极快,松手放下了那瘦子,后退一步把王吉小心的掩在背后。
来的那人落了地,狠狠的揉着脖子,等缓过气来,竟也从腰里抽出一把手枪直指了王吉哑着嗓子喊道:“吉少奶奶,你新偷的汉子力气不小啊,认不认得我王银化。阿吉又想做寡妇?那今天拜个堂,明天我就找人骟了他,活寡妇死寡妇,你喜欢哪一个?”
这番话听得我更加想吐,这是怎么个状况?在这种情况下,就算胖子身手再好,也敌不过五把家伙。
只听得胖子背后的王吉镇定的说:“那边站着的,可是吴家小三爷,吴三省的侄子,吴家的接班人,你这样闹着,难道不看他的面子?”
喝,感情我特么在江湖上还是有身份的。心想他妈的演戏就演到底,便抬手砸了茶杯:“怎么着?我和阿吉好不容易见一次面,你们唱的是哪一出?比人多还是枪多?我一个人不够,叫我三叔过来是不是?”
那王银化听了这番话,居然还真信了,气焰略收了一些,悻悻的收了枪,嘴里却不依不饶的说:“一进来我还当是个姑娘,原来是吴家的少爷,这次吉少奶奶你可买了个好价钱啊。”
王吉抬着一双猫眼瞪着那人,胖子从身后悄悄的拉住了王吉的手。胖子后来和我说,如果当时屋里乱起来,他就把王吉从窗户扔出去。我就问他,那我怎么办?胖子说:“要是你也能躺平了让我压,我就连你一块儿救了。话说当死怎么就没乱起来打死你?打死就好了。”
视角转回,王吉站在胖子后面,一丝不乱的说:“王银化,今天我爷爷在忙着,你改天再来吧。”
“改天?我改天就找不到你啦,我一听说你回杭州就急着忙着赶过来了,想找你还真不容易,谁知道你躲到哪去了。正好,来,合同我带过来了,签个字,签个字。说着从身边的黑西装手里抽过一叠纸,推给王吉。
王吉立了双眉,说:“银化,我按理还得叫你一生哥哥,王家是行医的世家,几百年的名号经不起你乱搞,这合同我王吉不能签,就是我爷爷出来也不会同意。”
“去你的吧,你还真当自己是王家族长了?你一个女流扯什么淡,就连你的名字都不是按银字辈起的。还有那老爷子,户口本上都查不到他,他管得了我开什么公司?你只要把股份给了我,吉妹子你想吃想喝,想嫁几个男人就嫁几个。签吧,不然我只能得罪小三爷了,改天带几个明器去给三爷赔罪。来!”说着几把枪又架到胖子的头上,胖子重心一沉,就准备动手了。
这时,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在堂下响起,我隐约听到了潘子和黑眼镜的声音,我冲着楼下一声大吼:“潘子,抄家伙!”
潘子是枪林弹雨里淌过的人,反应极快,三步做两步冲上楼来,一看架势啧了一声,端了一把微冲瞄准了王银化的太阳穴。
黑眼镜跟着也冒了头,一看这局面乐了,乐呵呵的说:“这他妈玩什么呢?算我一个,我摘眼镜了啊,可有辐射光线啊,全灭啊。1、2、3!”
那王银化也是道上的人,潘子和黑瞎子都是道上有名有姓的,敢和这两个人动手的,恐怕全杭州城也没几个。王银化骂了一声,极不甘心的收了枪说:“反正下个月族长的事也该定下来了。不信剥不下你的虎纹。”说完,挥手带着几个人转身离开,出门跳上两辆悍马,扬尘而去。
屋里的众人见他们离开,这才放下心来,回头看那王吉,一张脸白惨惨,咬紧了牙,但愣是绷住了一声没吭,是个硬气的女子。胖子看了她一阵心酸,轻拉了她的手说:“阿吉,有啥跟我说,能帮你,我们都一起担着。”
那王吉低头看了地面,干咳了两声,却抽出了手,转身背对我们说:“跟我过来吧,客房在这边。”说着一个人走下了楼梯,留给我们一个高瘦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