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忆江南》莫言朔

7、十六年前·京城

　　红袖苑是京城中最大的青楼，凌霄凭着自己的美貌才学，花魁一衔当之无愧。不少望族公子为了能让凌霄陪自己一晚，不惜一掷千金。但最近不知为何，凌霄都不再接客，上了不少望族公子的心。
　　红袖苑的大厅中，江南面无表情的站在正中央。没人能够看见她，除了——将死之人。
　　抬头看见二楼走廊尽头摆放着一盆牡丹花，江南挑了下眉，走了过去。刚一靠近，旁边的房门被人拉开，一个红衣女子站在门口，虽然面带愁容，仍掩不住她的美丽。
　　江南碰上了她的目光，开口试探，“这花是姑娘种的？”
　　凌霄点了点头，答道：“虽然只是普通的牡丹花，但这这几年照顾下来，还真有些舍不得。”
　　“不舍？你要卖花？”
　　“这里始终是青楼，龙蛇混杂，不免沾染了浊气。公子若是喜欢便带了去，说不上卖。”
　　“我……不太方便。”见凌霄又皱起了眉头，江南又说道：“不过我四处走动，可以帮你找找愿意养它的人。”
　　“那就麻烦公子了。”凌霄微微欠身，走下楼去。
　　江南又看了一眼那盆牡丹花，随即消失在楼中。

　　夜晚，江南按时辰来到京城的护城河旁边，正看到方旭生全身湿透被人救上岸。救他的人一身捕快装束，正是京城的捕头应大鹏。周围站着一个书生，刚才就是他发现方旭生溺水而喊来了巡夜的应大鹏。
　　江南看了一眼河水，虽然不是很急，但深得很。凌霄的魂魄还留在附近，看来还在河底下。
　　“凌霄……咳咳！捕快大哥，快救凌霄，她……她还在河中。”方旭生焦急的呼喊。
　　应大鹏稍一犹豫，又再次跃入水中。江南趁机施法，让凌霄的尸身慢慢浮起，而自己也现出真身好关注事情的发展。
　　待应大鹏再次上岸，手中托了凌霄的尸身。方旭生忙将他拉上岸，二人又合力将凌霄拖上了岸。探了凌霄的鼻息与脉搏，应大鹏摇了摇头，方旭生则抱着凌霄的尸身放声大哭起来。
　　应大鹏站定身子，说道：“别在这里装假了，你害了凌霄姑娘性命，快跟我回衙门。”
　　方旭生没有回答，倒是一旁的书生说道：“捕快大哥，我想你一定是误会了。方兄与这位凌霄姑娘互相爱慕，依我看，这其中一定有什么隐情。是吧，方兄？”
　　应大鹏看了方旭生半晌，才说道：“好，我就给你一个解释的机会。”
　　方旭生稳定了情绪，抹干了眼泪，终于说道：“三个月前，我进京赶考，盘缠被贼人偷走了。在我最困难的时候，我遇见了凌霄。她不嫌弃我穷酸，还用她的积蓄供我考试。本来这钱我是万万不能要的，但凌霄说待我金榜题名之日，为她梳拢算是报答。你说凌霄如此待我，我又怎会害她？”
　　应大鹏哼了一声，没有回答。
　　方旭生接着说：“天意弄人，我才疏落第，又拿什么为凌霄梳拢，又有什么脸去见凌霄。今晚我本来是想投河自尽，但我落水没多久，就发觉有人将我向上推，那人竟是凌霄。后来的事你们也都知道了。没想到我求死不成，还害了凌霄……”方旭生的情绪又激动起来。
　　书生叹了口气，好生劝慰道：“方兄，凌霄姑娘的事还请节哀。人死不能复生，倘若你还想自寻短见，岂不是辜负了凌霄姑娘。这样，明日一早，我便发动进京的举子为方兄筹集些银两。有了钱，这世上便没有办不成的事。”
　　“这万万不可……”
　　不给方旭生推辞的机会，书生又说：“方兄，仕途不成，你还可以经商嘛！等你赚了大钱再还给我们就是。”
　　应大鹏冷笑一下，说道：“这事恐怕有诈。还请方公子随我回趟衙门。”
　　书生奇道：“捕快大哥，这话我就不明白了。方兄自尽，凌霄姑娘为了救他不幸身亡，你又何必再难为方兄？”
　　“他一口南方口音，又怎么会想投河自尽？这根本就说不通！”
　　方旭生忙说：“大人误会了。我虽然长在南方，但一点水性不识，这是千真万确的。”
　　书生又说：“捕快大哥，我看不如这样，由我担保方兄的清白。若事后查出此事另有内情，在抓他不迟。”
　　“哼！”应大鹏一语不发，终于转身离开了。
　　江南这才开口，说道：“凌霄姑娘生前养有一盆牡丹花，方公子不妨去红袖苑取来照顾，也算是了却凌霄姑娘的一桩心愿。”
　　“华的事我也听凌霄说起过。多谢相告，告辞。”方旭生说完，便和书生一同离开了。
　　江南留在原地，确定四周真的没有人了，才隐去身形，将凌霄的魂魄从尸体中勾了出来。“凌霄姑娘，牡丹花我以交代方旭生照顾。现在可以上路了。”
　　“你是今天早上的……”
　　“我是鬼吏。”
　　“那我已经死了？”凌霄不敢相信的睁大了眼睛。转头看见了自己的尸身，愣了一下，有突然放声大笑，身上的怨气骤然加重。“方旭生……方旭生！我真是瞎了眼，下辈子，下辈子我一定要亲手杀了他……”
　　江南取出勾魂锁锁住了凌霄，说道：“怨气若在加重，你就会变成怨鬼，不能投胎。下辈子你要如何报仇？”
　　凌霄默默的点头，流下了眼泪。江南又说：“走吧！我带你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