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恨之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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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声音……你听到了么？”
“我一直注视着你……”
“从你睁眼的一瞬开始……”
“我洞悉你每一次成长。”
“每一次细微的转变。”
“我一直注视着你！”
“比任何人都近……”
“比任何人都久……”
“你终于听到……”
“我的声音了么……！”
高九郁睁开眼时，恰好是一天中最暗的时刻。窗外斑驳的树影映射进来，整间屋子明暗交错。她微微起身，冲窗外的黑影点头：“花李昂。”
花李昂弯着嘴角，一跃而进。绯红色的羽织拖着长长的影子。
高九郁道：“我刚刚做了一个梦。”
“哦？什么梦？”花李昂自觉的坐上高九郁的床，双脚交叠，半倚着墙。
“……”是什么呢？想讲出来时就忘记了。
花李昂：“嘛。忘了就算了。”他懒散的说，眼睛微眯。“继续睡吧。”说着把高九郁塞回被子里，继续道：“不介意我睡在你身边吧～小九。我现在好累了呢。”
高九郁看了一眼花李昂眼下淡淡的淤青，继而闭上了双眼。
花李昂摸摸下巴笑了。
过了一会儿，花李昂将高九郁搂在了自己怀里。他低头轻轻将高九郁散落下来的秀发别在耳后，在额头上留下一个轻吻。
“接下来……你要更加油了哦，小九～”他笑道，表情却是沉重的。
月光从窗外透进来，照射在两个人平静的脸上。成熟英俊的男人以保护者的姿态将女孩环在臂弯中。两个人的长发散落在一起，彼此似乎都熟睡了。
第二天高九郁起来时，花李昂已经离开了。她摸摸脸上的胎记，又照了照镜子。
好像……变淡了。
这是怎么回事？
“姐姐。”一个明亮的声音突然从门边传来。
高九郁望向从门外走进来的身影，眉眼一下子变得温和起来：“雏离。”
“恩！姐姐。”雏离跑近，脸上溢满了笑容，“一起出去踏青吧，好不好～”
高九郁望着这个高家唯一与她真正亲近的孩子，点了点头。
“耶～！”
“这么高兴？”
“恩！因为姐姐总是不答应带我出去玩呢！”雏离抱怨。
高九郁弯了一下嘴角，“记得把面纱带上。”
“恩！”
灰猫族女性之美名声在外，不轻易示外，世人皆以见其真容为荣。而高九郁是不用遮住面容的，这脸上伤疤似的胎记不会让任何人认为她属于灰猫一族，从而免去了许多麻烦。
走在去安青山的路上。
高九郁看着雏离在前面一蹦一跳，又叫又闹的兴奋样子，觉得今天出来是个好主意。有几只小猫被雏离身上的气息吸引过来，围在她裤腿上打转，蹭来蹭去。而相反的是，没有一只小猫愿意靠近高九郁。
果然我的魂兽还是崩坏的啊。高九郁想。估计是小猫们闻到了雏离身上同类的气息才跑来。
“姐姐！”雏离兴奋的大叫，“这几只猫咪好可爱啊！能带回去养么？”雏离眨着水汪汪的大眼睛，满脸惹人怜爱的样子。
“你说呢？”高九郁看了她一眼，家里已经到处都是猫了。
“哦……”雏离撅着嘴，不乐意。
高九郁看在眼里，转口说道：“不是要去踏青？马上就……”
“这么快就到啦！”雏离眼睛一亮。
“恩……”
“姐姐？”
“恩……”
“姐姐你在想什么呐？”
“恩……没什么。”
“胡说！”雏离气鼓鼓，“快告诉我！”
高九郁眉眼一弯，把手伸到雏离面前，“你看这个。”
“手有什么好看！”雏离撇嘴，忽而又惊叫起来。
“咦？咦咦咦？这是……这是魂现么姐姐？是魂现？”
“是哦。”高九郁摸摸雏离的头。她的手上已经若隐若现出现了灰猫猫爪的影子。
“哇哦！”雏离一下抱住高九郁，“太好了姐姐！你终于能魂现了！现在不会有人说你是废物啦！”
“恩。”
“那我们快点回家吧！魂现时周围还是有人看着比较好。”雏离拉着高九郁往回走。
“不，雏离，我不回去。”高九郁沉声说。
雏离一下愣住，“不回去？什么意思？”
高九郁解释：“你先回去，我会另找个地方完成魂现的。”
“不不，怎么这样？”雏离一下子急了，“姐姐你是不是觉得家里不好？我保证，这次魂现后家里人不会再像从前一样对你了，我保证！”
“不是的，雏离。”
“我保证！姐姐！父亲大人只是……”
高九郁止住雏离的话：“雏离，你听我说，我有别的考虑。你先回去好么？先别告诉任何人这件事。”
“不告诉？什么意思？这是好事啊！”
“听话！雏离。”高九郁扶住雏离的肩头，“你能答应我么？”
“……能。”
“这就好。”高九郁拍拍雏离的肩，“我走了。”
高九郁转过身，忽然被人拉住了衣角。
“姐姐……”雏离不知何时眼睛已经红了，“你不喜欢我了么？”
“……怎么会。”高九郁蹲下来为雏离擦掉眼泪。
“那你为什么什么都不告诉我……你说你有别的考虑，不能告诉我么？你说不让我说出去，原因也不能告诉我么？”雏离边说边掉眼泪，“我就……不能帮姐姐承担么？姐姐的心事不愿意和我说么？从小到大雏离一直把你当做亲姐姐，雏离不能知道姐姐在想什么么？”
“……不是这样的，雏离。”
“那你干嘛一直要赶我走？我不能留下来么？我可以和你一起走啊。我们可以一起找个地方，我就在旁边看着姐姐完成魂现，不行么？”
“雏离……”
“不行么？”雏离睁着哭红的眼睛，“我就在一旁看着也不行么？”
“我是怕你跟我在外面受委屈。这次魂现不知道要持续多久，我照顾不了你，你一个人行么？”
“我行！”雏离坚定的握着拳头，转口说道，“其实……我也不太想回家，家里的气氛总是很压抑，我不喜欢。我喜欢和姐姐在一起！”
高九郁看着雏离认真的神情，不知自己做下这决定是好是坏。她开口道：“那你就跟着我吧。”
“恩！”雏离抹抹眼泪，笑了。
高九郁疼爱的看着她，叹了口气。
高九郁带着雏离找到了一个山洞。
“雏离，你在这好好坐着，”高九郁嘱咐，“别出山洞。我已经在洞口设下结界了，应该不会有狩魂者找到这里。吃的喝的都在那边，你照顾好自己，听明白了么？”
“恩！听明白了！姐姐放心吧！”雏离重重点头。
就是这样我才不放心……高九郁想，雏离还是太小了，很多灰猫族的技能都没完全掌握，再加上这天真的性子……如今唯有赶快完成魂现，希望这期间不要再出现什么差错。
“那我开始了。”高九郁盘腿坐下，闭起眼睛。魂现的速度开始加快。
雏离一瞬不瞬的盯着高九郁。
时间一晃过去了两个时辰。
“姐姐……”雏离有些担忧的望着高九郁额头上渐渐冒出来的汗珠。洞里的光线已经开始暗了下来，到傍晚了。
突然，高九郁的眉毛动了动，她猛地睁开眼睛，低声说道：“雏离，过来到我身后。”
雏离一惊，回头去看，一个黑影站在山洞口。她立刻躲在高九郁身后，警惕的望向来人。
高九郁目色沉郁：“这位朋友，请问有何贵干。”
来人不发一言，手指轻轻一触，结于洞口的结界便碎了。
高九郁抿紧双唇。
来者不善。
“姐姐……”雏离有些害怕的开口。
“别怕。”高九郁沉声说。魂现马上就要完成了，到时被禁锢的行动力就可以恢复。只要再一会儿……
雏离看看来人，又看看不能动弹的姐姐，一个念头逐渐在心里形成。
高九郁紧紧盯着隐藏在影子中的人，肌肉紧绷，万事俱备，只待一完成魂现就攻击。她将全部魂压集中于最后的魂现上，魂兽灰猫一直有很多人觊觎，她一定要保护好雏离。
这些念头只闪电之间，来人攻势已到。
想先击倒我然后带走雏离么？高九郁冷哼一声，就算身处魂现，我也不是你能轻易打败的。高九郁将部分魂压从身体抽出，展开成一个大大的盾牌包住了她和雏离。这样一来，虽然暂时缓住了攻势，可是魂现的速度也会下降。高九郁不禁皱住眉头。
来人被这一变故怔了一下。
这一招数是高九郁自身创造出的防身之术，从未在人前展示。由于她魂兽崩坏，不能像其他人一样拥有深厚的魂压，她便只能在魂压的形态招数上创造变化来保护自身，可以说，在高家，没有一个人能在对魂压掌握的熟练度上超过高九郁。然而，即使他们知道高九郁在这一方面能力出众，也不会有人正视她，原因便是在高浓度的魂压面前，一切招式都会被化解。他们根本不需要去研究这些，对他们来说，无招式便是招式。只要将魂压灌注于魂器之上，就可进行攻防一体。只有那些魂压稀薄无法给魂器加成之人，才需要在魂压本身上做文章。
然而有一点是高九郁能做到而他们不能做到的，那便是魂现之时对自身的防御。一般人的魂压都被积攒与丹田之中，虽然能够外放，但只是气息的外放形成对比自己魂兽低等或无魂兽之人的威慑，不能形成实体进行攻击或防御，就像之前花李昂对那两个人类所外放的魂压。而要想灌注于魂器之上则需通过魂兽，意为灵魂之兽，由它与魂器发生共鸣从而灌注魂压。可以说，魂兽和魂器是一体的。少了一样就无法进行有效的攻防。于是高九郁这类魂兽崩坏之人，便毫无缚鸡之力。只能通过对身体进行锻炼强化来保护自身。没有魂兽，就意味着没有魂器。在魂现之后族人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要寻找魂器。用已觉醒的魂兽之力寻找能与之共鸣的原材料，在魂压在魂兽和魂器之间流动的过程中，原材料便会渐渐显现出由魂压打造的特定的外形，这便是魂器。所以高九郁由于魂兽崩坏，也无法拥有魂器。也就没有了攻击力。为此，高九郁在魂压本身上下足功夫，创造出了不依靠魂器的新的攻击力，那便是魂箭。将魂压实体化凝练而成的如箭一般的细小之物。当初她也是用的这一招攻击的闻人邑。这种魂箭比一般的暗器的速度要快上几倍，为此她才能击中闻人邑，然而由于创造出这一招式的时间不久，她还无法将魂压高度凝练，才没有对闻人邑造成什么伤害。同理，此刻保护着她和雏离的“魂盾”也是这样而来。从理论上说，她可以用魂压制造出各种武器，然而由于魂压的不足，后继无力，这些武器便只能短暂维持，甚至只有一瞬。
所以在魂现之时高九郁可以保护自己，而其他人不能。此时魂兽之力尚未觉醒，魂器不可能存在，没有魂器的他们无法对自己进行保护，只有高九郁，可以不借助魂器通过使魂压实体化来保护自己。也正是这一能力，在此时暂时保护住了她和雏离不受伤害。
“……”来人隐在黑影中不动了。
高九郁还没来得及松一口气，就感觉到魂盾上的压力骤然加大。
直接攻击么？高九郁眉锁得更深了。
来人将魂压灌注于刀的刀锋之上，持续施力。
魂盾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慢慢碎成渔网般的一片一片，但始终相连没有裂开。
高九郁抽出更多的魂压置于魂盾之上，开始一点一点的修补碎裂之处。然而此消彼长，高九郁感受到魂现的速度更慢了。来人的魂压比高九郁高出几倍，这样下去，自己的魂压早晚会消耗殆尽，魂现也无法完成。
怎么办？
“……你当初攻击我的暗器就是这个么？”来人突然开口，身影也慢慢从黑暗中显现了出来。那是一张由月光描绘而成的脸，温润无害，然而眼睛却是被黑夜侵染，暗黑无底。这反差的交织使得那俊美的脸庞染上了一丝神秘，却多出了一份入侵者必亡的漠然。
“闻人邑……”高九郁抿紧双唇，他究竟有什么目的……
“如果我没看错，这是魂压。”闻人邑面无表情，“阿九，你果然没令我失望。”
“……”高九郁怒视闻人邑。
“不喜欢我叫你阿九？”闻人邑没有什么兴趣的问。
“……你究竟要干什么。”
没有回答。
眼见魂盾快要破碎了，高九郁心中着急，却无计可施。
“姐姐……”雏离突然开口。
“放心，姐姐会保护你的。”高九郁眼神坚定，不管发生什么，雏离的魂兽一定不能被夺走！是她考虑不周，不该偷偷带雏离出来玩，不该任由雏离将侍卫甩掉，不该让雏离留下面对危险。她不能失去雏离，她对高家最后的希望。
“姐姐。”雏离突然从她背后走出来，站在她面前，眼中微微带着笑意。
高九郁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姐姐，一会儿呢，等这个……”雏离想了想，“……保护屏碎掉，你就赶快进行魂现，把所有的魂压都灌注进去，别管其他的。”
高九郁睁大眼睛。
“我呢，在高家也不是什么地位高上的小姐，母亲身份卑微，自己也没有本事让父亲大人青睐于我，虽然魂兽完整，却老是受欺负呢。”雏离笑笑，“不过雏离有姐姐保护，这就让雏离很高兴了。我知道姐姐为了替我出气得罪了不少人，也知道他们都叫姐姐废物，而我呢，也是个废物，”雏离眼睛亮晶晶的，“怎么能老是让姐姐保护自己呢？所以，这次换我来保护姐姐吧。”
“雏离！你……”
“姐姐不需要作答哦。”雏离笑眯眯的截住高九郁的话，“在我心目中，姐姐才不是废物，自从上次姐姐替雏离挨了父亲大人的五十大板后，我就知道，姐姐是救赎我的英雄！只可惜姐姐不是才高八斗的大帅哥呢。”雏离眨眨眼睛。
“等等，雏离，你听我说，这不是你逞能的时候……”
雏离抽出了剑，高高举起，回头冲高九郁灿烂一笑：“雏离最喜欢姐姐了哦。”
“等等！”
高九郁眼睁睁看着雏离向魂盾劈下去，哗的一声，魂盾碎了。
高九郁根本没有想过雏离会这么做，魂盾并不是双向的，内壁很是脆弱。
“雏离！”高九郁焦急的大喊。
“姐姐，快点完成魂现哦。”雏离朝前跨出一步，直面闻人邑。
闻人邑面无表情。
雏离握剑的手在抖，她感受到了这个男人身上的杀气，她忍不住颤抖。
“你以为……”闻人邑语调冷漠的说，“你能阻止我么？”
雏离露出一丝苦笑，眼神却是坚定：“我知道不能，但我一定不会让你伤害我姐姐！”
“你怎么知道我要伤害的是你姐姐呢。”闻人邑慢慢、慢慢的露出一个薄薄的笑容。
“！”
雏离睁大眼，她觉得自己的胸口有点凉。她慢慢低下头，一把尖刀刺穿了那里。
“雏离！！！”高九郁瞠目欲裂，眼泪夺眶而出。
闻人邑转过头面对高九郁：“我来实现我那天说的话。”他面无表情的将雏离举起，雏离瘦小的身子挂在刀上一晃一晃。
那天说的话？
“……下次就不仅是你了。”闻人邑靠近高九郁的耳边，轻轻地抚摸着她的手腕，“阿九。”
“你……你！你这混蛋！”高九郁嘶吼出声，她想要冲过去，她想要将那个家伙碎尸万段，但她的身体却一点也动不了。
“你到底想干什么！你究竟是谁！”高九郁痛苦的看着雏离滴血的身躯，“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高九郁大吼，面前的男人却只是面无表情的看着她，不发一言。
“你会后悔的。你一定会后悔的。”高九郁突然不再嘶吼，她看着闻人邑平静的说，“你一定会后悔今日的所作所为。我发誓一定要杀了你祭我妹雏离之魂。”
高九郁的目光变得沉静下来。
“今日杀不了你，便明日。今年杀不了你，便明年。今生杀不了你，便来生。我要生生世世缠着你，直到完成我的心愿。就算你此时杀了我，下一刻的我的灵魂也会附在你身上，生生不灭，耗尽你的精气，让你一生都不得其解。”
闻人邑将雏离放下来，走到高九郁面前：“是么。”他的嘴角微微上拉，“果然生生世世我们都注定要这样纠缠。”
高九郁看着他，没心思去想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她的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就是杀了眼前这个男人。
二人无言了一阵。
闻人邑在高九郁旁边坐下，转头问她：“恨我么？”
高九郁不作答。
高九郁愤怒的开口：“所以你就要让这个世界上的人都去恨么！”
“是的。”闻人邑冷漠的说，“这就是我的生存方式，有什么不对么？”
高九郁闭上眼睛，将全部精力都放在魂现上。
“有了恨，人才会执着。才不会灰飞烟灭。”闻人邑起身，“你今天的表现我并不满意。”
高九郁猛地睁开眼睛。
“是对你的刺激不够么？”闻人邑黑夜般的眼睛闪过一丝光，“那下次我要去杀了谁呢。”
“你！”高九郁终于无法克制心中的怒火大吼出声，“你究竟想要干什么！雏离还不够么！你到底想要什么！”
“我想要你恨我。”
高九郁怒视着眼前的男人，急促的喘着气：“我恨不得杀了你。”
“那还不够恨。你以为，杀了一个人就是恨了么？”闻人邑语调冷漠的说，“他爱的，你令其背叛；他拥有的，你令其失去；他珍视的，你毁掉；他恨的，你令其永存；他想生，你让他堕落地狱；他想死，你让他不伤不灭；夺走他欢喜的一切，给予他厌恶的一切；令其恐惧而叫不出声，令其遭到欺侮而无力反抗，改造他的灵魂，让他日夜活在痛苦之中；给他一把刀，让他走上罪恶深渊，手刃所爱，残杀无辜，满身鲜血；却给他一颗善良光明的心，让他永远活在良心的折磨之中，身心分离。你毁掉他的人生，让他自己毁掉自己的心。”
闻人邑说完笑了起来，“这才是我追求的。”
“你这疯子！”
“呵。”闻人邑笑着，眼中闪过一抹痛色，“唯有恨，我才能得以生存。”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恨之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