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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就是太阳下的命运轮盘一直在转阿 ...

  •   陆海风的目光落至在跑道上绕着的麦梓身上,记忆中那个捧着保温桶站在雪地里等他的女孩与她的身影重叠。
      记得当时他刚下课,老远就看到和他同系的男生上前和她搭讪。似乎也就是在这个时候有了危机意识吧,或许更早。之前他寝室的老六就说过:“你别老是一副冷淡的样子,我看哪天你女朋友被人拐跑了你也一定是说‘走好阿’”
      陆海风一个枕头砸过去:“出门左拐,爷不送。”
      他的麦梓,会被人拐跑?正这么想着的时候那个男生往他这边看过来,显然是一怔,然后朝着他抱歉地笑了笑便走开了。
      他走到她身旁,看她一脚一脚的踩在积雪上,“咯吱咯吱”的碎雪声听得他心里痒痒的,他忍不住问:“刚才那人你认识?”
      “不认识。”麦梓摇了摇头,把手里的保温桶递给他。
      “他问你要号码了?”
      麦梓笑了。
      “没有。他问我能不能做他女朋友。”

      一晃多年,仿佛她的声音就在耳边。
      “我和他说‘你别问了,我男朋友看着呐。’”
      一些被时光膨胀的画面忽然有些模糊不清,可是陆海风却始终记得那个一脚一脚踩在积雪上的女孩笑得明晃晃的样子,温静如水,暖而不炙。
      只是恰逢年少,恰逢漫天飞雪你在身旁。
      而跑道上的麦梓,在晨间铃声响起的那一瞬间做了一个决定。
      天上的乌云渐渐笼聚,漫集成的颜色似乎正在酝酿着一场大雨。

      果然,下午四点漫天的水汽携着深秋的寒意也侵袭了另一座城市,哗啦啦的打到地面上,卷着污泥溅起的水珠跳到路人的裤腿上,裙摆上,提包上。匆匆载了客人远去的出租车,举着手袋遮过头顶的女孩,撑着伞快步行走的白领,都穿梭在这场不停歇的大雨里。
      总有些人会因为这座城市的大雨而停下脚步。
      苏艾撑着一把蓝格子的雨伞,站在一家奶茶店的门前。
      只是一家再普通不过的店,但路过的时候却还是不由自主的停下来。店里的人很多,三三两两的学生结伴围坐成一桌,面前点着一杯温热的奶茶,吮一口从嘴里冒出的热气夹着连串的话语吐到对方的脸上,然后不知怎么的就笑起来。
      似曾相识的光景,也有些回不去的心酸。
      十几年前的场景仿佛就在眼前。

      一幢陈旧的平房里传出“咣当”的盘子碎裂的声音。
      “你冲谁发脾气!”一个30几岁的男人将碗筷往桌上一掷,怒目瞪着桌旁的女孩。
      “我再去做一份。”面容姣好的女人走进了厨房。
      苏艾冷哼了一声,“我妈在哪?”
      “你没妈!”
      “那我是怎么来的?还像小时候那样骗我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还是说现在这个在我家里搔首弄姿的女人其实是我妈。倒不如说我是个野种好了!”
      最后一个字说完的同时一个巴掌如期落到脸上,“啪”的声音比女人手中滑落到地上碎成两瓣的盘子还要清脆。
      当时最大的感受不是疼,而是来自全身上下每个细胞扩散出来溢满周遭的屈辱感。渐而整个房子里被一种相当奇怪的气氛包围压迫。待不下去了,待下去真的会疯的。
      一秒,两秒,三秒,或许是一分钟的沉默。
      这个时候真的别指望谁都够理智,够清醒,怕是连完整的说一句话都不能够了。
      如果当时苏艾没有摔门而出,她应该能听到来自男人的一声沉重的叹息和女人掩面背对着厨房的啜泣声。
      没有谁能预料到事情发展的走势。抱着走一步看一步的人实在多过看三步走一步的人。直到事后回想,心中猛的一个惊颤,百感交集,倒不如原地踏步来得痛快。
      折磨人们的不是生活,而是人们臆想中的苦闷和烦恼,越积越多,越累越高,不堪重负的倒在地上,气喘吁吁,直至许久才渐渐和缓。脑袋足够清醒了,但是持续的时间却短,也许一个起身,就又扎进了无尽臆想。
      而当时在滂沱的冷雨中奔跑的苏艾,把身后的一切都当作了悬崖下的深渊。在沙漠中看到海市蜃楼虽然是幻觉,会消失不见,但终究是一缕希望。
      这场雨不够大阿,也不够冷阿,所以没有把她浇醒。
      又或许是这场雨太大了,大到水涨,大到让一切难以浮出水面。
      ——失去最亲的人而得到最爱的人,这笔交易,做不做?
      未知。
      不知道什么时候失去,不知道什么时候得到。
      不清楚失去什么,不清楚得到什么。
      所以,未知。
      在雨中跑到没有知觉,裸露在外的皮肤被雨水冲打的硬邦邦的,浑身上下最干燥的便是那颗看上去强壮有力跳动这的心脏。
      “我靠!”
      苏艾听到这个声音的时候,不自禁的停下脚步。
      距离她两米缘的奶茶店外,一个抱着篮球走出来的男孩正晃着脑袋上的雨水,右手撑开的那把伞似乎被人故意用剪刀裁了几个大洞,而店外的遮雨棚被人拉下,积蓄的雨水从破伞里倒下,“哗”的一身后全身湿透。
      男孩重重吐了口气,目光瞥向躲在不远处的几个人。
      应该是同学间的恶作剧。
      “我靠,看我不搞死你们!”
      男孩冷笑着看向手中的篮球,用手指比了比与他们的距离:“说吧,是砸头还是砸脸!”
      “快跑!”
      篮球混着雨水在空中冲出一道弧,又稳又重的砸向了——
      “厉演,你要死了!”
      苏艾感到一阵眩晕,鼻孔里冒出两股热流,她努力地想站稳,身体却被这突如其来的球砸得向后倒去。
      “喂,你没事吧?”
      苏艾的眼前出现了一张放大的脸,干净利落的板刷头男孩蹲在她面前,撑着那把满是大洞的蓝格子伞。
      在她意识混沌的那一刻,只觉得身体轻飘飘的,像是被人抱起,听着来自另一个胸膛里的声音,忽觉安稳而不想醒来。
      什么争吵都不记得了。
      怀抱是温热的。
      即使淋过了雨,也还是,温热的。
      “你知道就算大雨让这座城市颠倒,我回个你怀抱”路人的手机铃声响起,苏艾才有些转醒,刚想迈开步子的时候腿却一阵发麻。
      肩头被人扶住,另一把蓝格子的伞遮在右边。熟悉的味道传入鼻息,是许耀至。
      :我刚下班,老远就看到有个人觉得像你,就过来看看。下这么大的雨,你怎么站在这里。”
      “在家里有些闷,想出来喝杯奶茶,后来发现没带钱包。”
      “我去买。”
      苏艾拽住许耀至:“现在又不想喝了。”
      许耀至身上的西装微微有些打湿,苏艾收了伞,站到他的伞下去。比她高出一个头的许耀至牵起她的手包在掌心,还是将伞倾在她这边。
      “回家。”
      “嗯。”
      苏艾点了点头,轻靠在许耀至的肩上,两个人步伐一致的走在雨中。
      雨势渐小,伞后的天空隐约架起一道七彩的光晕。忽然一下,便消逝不见。
      于苏艾,厉演便是这道忽然出现而又忽然不见的七彩光晕。
      固然美好,但是太短暂。也许是季节不对,也许是在这场生命的盛宴中招摇的不是青春,而是那把在记忆中挥之不去的破了洞的蓝格子伞和那个抱着篮球的板刷头男孩。
      所以才会偏执地爱上雨季。
      于苏艾,她为这座城市偶尔的停留,大多在脑袋混沌的时候,双目掠过某把淋着水珠的蓝格子伞或者某个撞到她而又扬长而去的板刷头。
      于苏艾,大脑几秒或者几分钟的锈钝后才明白过来,不会有那样一个人蹲在她的面前,眼翼渗着水珠落到她的脸上,问一句:“喂,你没事吧?”
      厉演和许耀至是一道方程的两个解。
      都正确。
      但是有些时候一道方程只有一个正解,而另一个只能打上括弧,写上舍。

      断断续续的下了一个星期的大雨。
      室外室内的温度骤减。念歌洗好澡从卫生间出来的时候禁不住打了个喷嚏,喉咙略微有些痒痛才意识到自己感冒了。顾笙眠这几天不在家,她一个人闷得要死,给麦梓打电话这家伙居然又关机,翻了几遍通讯录,竟然没有一个可以约出来逛街的朋友。
      她抱着枕头窝在沙发上看无聊的电视剧,今天是周日,没什么值得一看的娱乐八卦,遥控器在手中反复摁了几个来回,最后决定下楼去倒垃圾。
      其实打开门的那一瞬间,念歌以为自己见到鬼了。

      长途大巴内混着葱油饼的脚臭味令人作呕。麦梓上车的时候就被这扑面而来的浑浊的热气熏到。一开始以为是孕吐的反应,后来发现是要吐晕的反应。
      麦梓靠着窗坐下,基本上整车的人也没有对号入座。她现在无暇计较这些,出门的时候特意将手机关了,带了几件随身的衣物上了车。估计这会儿校长应该看到了办公桌上的那封辞职信。
      她这是要去哪儿?
      去见见一个许久许久未见的老朋友。去送一声祝福。
      路边映到车窗上的隐约而模糊的影像渐渐聚集成苏艾的脸。仍是十几岁的模样,冰冰冷冷的和这车窗一个温度。
      麦梓总是忘不了那个晚上,她在寝室里睡不着偷偷溜上楼顶遇到苏艾的样子。
      就像是一只卸下了沉重盔甲的没有羽翼的幼鹰,柔软,亲和而不设防备。
      苏艾就那样坐在楼顶的边缘,夜晚的风很轻很轻的吹起她的齐耳短发,在朦胧嫩黄的月光下,麦梓似乎看到背对她坐着的苏艾的侧脸上有一片湿润的地方,从眼角滑至下巴。
      麦梓的心好像被人揪了一把,每个人都有软弱的一面,似乎,的确是这样。
      后来,苏艾不知道什么时候发现了麦梓,或许当麦梓踏上楼顶的第一级台阶的时候就发现了吧。她挪了挪位子,然后转过头看了一眼麦梓。
      那束浅浅的目光里,没有她平日里该有的戾气,只剩下孤独,落寞,或许还有几分自嘲。
      那是麦梓第一次坐在寝室的楼顶边缘看星星,好像特别近,其实特别远。就如同当时坐在她身边有一下没一下晃着双脚的苏艾,好像特别远,其实特别近。
      那个晚上,她们很默契的没说一句话。一个仰着头望着夜空,数着根本没出现的星星,一个低着头流着泪,默默地喝完了一整瓶百家得。
      直到最后两人都觉得这夜太深太凉了的时候。直到最后两人在起身的同时都互搀了对方一把的时候,有些东西就已经改变了。
      很多年后,当麦梓读到念歌给她写的信:
      人这一辈子遇到几个志同道合的朋友不容易。所以你会体谅我的坏脾气,包容我的小任性。我觉得如果失去了你,我会不知所措,会不习惯,会受不了。不是因为我缺朋友,而是因为我真的在乎你。而且我坚信,没有什么意外能让我们分道扬镳,深信不疑。
      麦梓有一瞬不能言语,幡然转身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已是满脸的泪水。
      时间消灭了什么?过去的你,过去的我,过去的他她它,不如重新活一遍,在回忆里。

      车到站了。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就是太阳下的命运轮盘一直在转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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