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眠》杜一白

1、第 1 章

　　那是一条破旧的毯子，它皱起的边角好像是老者脸上沟壑，静静的见证时间的流动，历史的变迁。但现在它被胡乱的围在身上，一灯如豆，烛光斑驳的剪影洒在着逼仄空间的墙面上。
　　老约翰靠在墙上做了一个梦，他再一次梦了见海，和他还是小约翰时听到的童话故事里一样，在海的远处，水是那么蓝，像最美丽的矢车菊花瓣，同时又是那么清，像最明亮的玻璃。他清楚的记得远方的风带来海的味道，温暖湿润幼沙上一只笨拙寄居蟹爬过脚面的触感，梦境和现实的交替带来一种混沌的困乏感侵袭着他的四肢百骸……
　　在这个昏暗的地下室里，曾经窖藏着美酒，约翰一直以此度日，这也让他难以清醒，一把破旧的木质短梯通向着唯一的出口—一扇开在顶部的小门。可突然从这扇门传来笃笃敲门声，这声响就像教堂的钟声悠远的回荡在地下室，回荡着在约翰的脑海，这下让他酒吓醒了一半，在过去的岁月里，一个人的寂寞让他没有开口说过一句话，而这笃笃的敲门声仿佛注入了生命的活力，犹如昆虫最为灵敏的触角划过他的耳膜，他踉跄的站起身来，打开门时，看见一张鲜花一样孩子的脸庞。
　　约翰感到如此的熟悉，但酒精让他有些昏昏沉沉，这时那孩子眼睛是跟大海一样的蓝，孩子站在上面，细碎的阳光打下来让孩子的脸有些模糊，约翰微微仰起头，一个想法像电流一样窜过他全身，他记起来那是小约翰的脸——是自己儿时的脸，但是他自己的蓝眼睛已经浑浊了。约翰的喉结上下动了动，他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你..你从..哪来”他的声带好像失去弹力的皮筋.
　　“海边…”孩子微微低下头，补充道”你见过的那片海。’”
　　“噢..我带来你的愿望。”小约翰好像想起什么大事一样。
　　“我….的愿..望？”
　　孩子不知从哪里拿出一个海螺。“你小时候..嗯..也就是我，把愿望藏在海螺里，可是不小心被鱼儿吃掉啦，我找了老半天啦。”孩子脸上出现微恼的表情，他挠了挠金色的短发。
　　老约翰接过海螺，神圣的抚摸着海螺粗糙的表面，他将耳朵缓缓贴向海螺，那里面传了潮水的声音，椰影葱葱，水清沙幼，他仿佛看见在夕阳余晖里，他最爱的姑娘站在海边羞涩的为他带上一朵不知名的小花，她如花般的脸庞，和被风微微吹起的如云的秀发…
　　回忆像潮水向他袭来，他还记得被战火染红的那片海，还有姑娘看向她哀婉的留恋，和她逐渐冰冷的身体..从那以后他躲在了这个孤岛，躲在了这个酒窖，躲在这个自己编织的心网中..
　　现在时隔多年，老人再次吹起了海螺，像还是孩子许愿时那样，像他向姑娘海誓山盟是那样吹起了海螺..
　　悠远..绵长..
　　昏暗狭小的空间，烛光依旧，老人脸上滑下一颗浑浊的泪珠，最后溅落在毛毯上…
　　往事如烟..
　　这一切又只一场梦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