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吟梦》岩浆小姐

12、红楼隔雨相望冷

　　可还是倔强的盯着慕年，只是哭得更凶了。

　　慕年又急又气，被这小女孩子弄得不知如何是好。耳朵上辣辣的疼着，慕年恶狠狠的看着宣年。

　　宣年此时一点也不怕，看着慕年说：“你要是再敢抱我，我就杀了你！”

　　慕年也不知道哪里来的怒气，可能是天气热，也可能是耳朵受了伤，抑或被人平白打扰清净，还弄得这般狼狈。他居然从腰间抽出了宝剑。

　　他举剑靠近坐在地上的宣年，宝剑尖儿抵住宣年的脖子，平静地说：“你说谁能杀了谁。”

　　小宣年看着慕年的眼睛，两个孩子此时都不说话了。

　　过了良久，慕年才回过神来，心想，我这是在做什么啊！

　　他马上想收回剑，于是剑身晃了一下，宣年看见，以为他真的要刺向自己，吓得一声尖叫，身体一滚，翻身跌进了后面的荷花池里。

　　慕年简直要崩溃了，他扔了宝剑也跟着跳进莲花池。那池子的水本身是流动的，又是山上的山泉，冰冷沁凉，池里植物的根茎盘根错节，宣年掉下去早就不知道冲往何处了。

　　慕年屏住气潜身去找，第一次没有寻到，只得把头伸出水面，换了一口气，又潜了下去。

　　他在水下瞪大眼睛，努力的看。池水冰凉，又没有多少空间活动。他找了又找，忽然发现好像远处有一缕海藻样的幼发在水里徐徐地飘着。

　　他艰难的游过去，发现宣年被卡在荷花丛里，双眼紧闭，好像睡过去一样。

　　他费了好大劲把宣年从中拉了出来，用双手托着举过头顶，把她顶出了水面。爬上岸后，两个人都好像晕过去一样躺在地上，半天都一动不动。

　　暑气下去了一些，换班的，睡醒的丫头婆子们经过这里的，在远处看到这一幕幕，早就吓得魂不附体，裴府上下一片大乱，裴家老爷太太，各个院子的主子，还有少时的迎年，都急急地赶来了。

　　裴家太太看到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慕年，眼泪顿时迸了出来，两腿一软，坐在地上，要不是有丫鬟扶着，怕也晕了过去。“快，快请郎中！”

　　裴家老爷看到惨白的宣年，心里知道她受伤不轻，怕是不中用了。眼泪也在眼眶里打转转。忙令下人们把他们兄妹俩抬回自己住的院子里。

　　郎中立时赶到，把脉开方子，家中丫鬟忙着给煎药，换衣，好不忙乱。

　　裴家太太脸色灰的像土，直直守在慕年的床前，握着慕年的手说：“我的儿，醒醒啊，醒醒啊！这可怎么办啊，这可怎么办啊！”说着大哭了起来。

　　旁边的郎中安慰道：“太太，你放心，还算不妨事，好好调理，想是不会有性命之忧。”

　　裴家太太听闻正色道：“你们一定给我好好医治，不然看我怎么治你们的罪！”

　　郎中说道：“太太别着急。少爷身子底子好，又识习水性，不会有太大的事情。只是……只是小小姐那边……”

　　裴家太太看住一处，没有接话。

　　星华轩比起慕年那边就安静许多了。宣年的乳娘加上两个随身的丫鬟，寥寥几个人。只是院子门口站着数个男丁，因为裴家老爷一直呆在星华轩，望着小宣年。

　　宣年伤的很重，本来年岁那么小，身子又赢弱，方才又被慕年吓到。再加上池子里的冷水一击，到现在还不省人事。

　　裴家老爷站在宣年的床前，望着那张惨白惨白的小脸，只有不住地叹气。

　　郎中给宣年把了脉，抬眼看了裴家老爷一下。老爷忙问道：“如何？”

　　郎中踌躇着没说话，那老爷着急地又问：“你倒是说话啊！”

　　郎中说：“老爷，可否借一步说话。”

　　裴家老爷会意，忙走到屋外的廊檐下，郎中也跟了出来。

　　老爷说：“张大夫，你在府上瞧病也这许多年了，咱们都是旧相识，你不用忌讳，照实说就是。”

　　郎中微叹了口气，说：“小姐受到惊吓，方才落水又寒气攻心。最难办的偏生左腿应该也是骨折了。若到晚上还是昏迷不醒的话，老爷……”

　　裴家老爷看着那郎中，郎中迟疑地接着说：“裴老爷，小的医术不精，还请您另请高明。”
　　裴家老爷知道张郎中的医术是长安城里数一数二的。况且郎中说的跟自己预想的不出一二，只是这话真的从别人嘴里说出来，一时难以接受罢了。

　　郎中看裴家老爷神情怔怔地，忙着安慰道：“老爷别急，若是明日子时以前能苏醒过来，就算捡了一命。待我开方子来吧。”

　　裴家老爷长叹了一口气，说道：“您就死马当活马医，一定要救救她啊。”

　　郎中作揖道：“小的定全力以赴，还请老爷放宽心。”

　　郎中下去开药，裴家老爷又回身叮嘱了宣年乳娘几句。乳娘不住的抹眼泪点头。裴家老爷待到药煎好了送上来，亲眼看着乳娘给宣年灌药下去，才恋恋不舍得离开。

　　晚饭时间过了，天色也渐渐全黑了。慕年住的院子里灯火通明，所有下人都静静守在院子里听候差遣。

　　太太怕屋子里空气不新鲜，命人把四面窗户都打开，还特意薰上了薄荷青橘制成的凝香，又从地窖搬了大盆的冰块来。整个屋子里清香冰凉，舒适怡人。

　　慕年终于缓缓睁开了眼睛。第一眼映入的就是裴家太太的脸。裴家太太望着醒了的慕年，泪水纵横，柔声唤他：“慕年，慕年。”

　　慕年接话说：“娘亲。”

　　裴家太太看慕年醒了，又开口说话，大喜过望，对身后的丫鬟说：“快，端安魂汤来。”她亲自喂了一口汤，看着慕年喝下。两个丫鬟扶着慕年坐起身，又找了几个大软枕垫在身后靠着。
　　慕年刚醒来，还有点浑沌。他看着裴家太太，好一会才想起来发生了什么事情。

　　他用手摸摸耳朵，耳朵已经密密地缠上了棉布，这会到也一点都不疼了。

　　他问道：“娘亲，宣年妹妹没事吧。”

　　裴家太太冷冷地说：“不知道呢，我一直在你这边守着，不曾知道外面的事。”

　　慕年说：“娘亲怎么也不遣人去问问。”

　　裴家太太说道：“那小女娃害得你还不够？差点害了你的性命，这会子就是赔上一条小命，也是应该的。”

　　慕年沉下脸，说道：“娘亲怎么说这样的话，她是咱家三小姐啊。”

　　裴家太太哼了一声。“什么三小姐，来路还不清楚，倒端上小姐的款来了。”

　　慕年看着她娘，想说什么，又咽了回去。

　　他说：“娘亲，我饿了。想吃点饭。”

　　裴家太太惊喜地说：“我的儿，你想吃什么，你可说啊。”

　　慕年说：“刚呛了些水，头晕晕的，想吃辣辣的提神的东西。”

　　裴家太太忙吩咐下人说：“快去做道生姜鸡丝白粥来，再蒸一碗蒜泥茄。”

　　慕年说：“娘亲，我没事了。您回去歇歇吧。”

　　裴家太太说：“我看你吃了饭再走。”

　　慕年说：“我真的没事了，娘亲在我这大半日也不曾休息，要是累病了可怎么好。您要是再不走，我就起身去院子里了。”说着掀开被子要站起来。

　　裴家太太含着笑意说：“我的儿是最最孝敬娘亲的，好，依你的话，我先回去沐浴更衣。有什么事让下人去告诉我。明日一早我再来看你。”

　　慕年看着裴家太太出了门，又跟下人们说：“你们都下去吧，让我一个人待会，有事我叫你们。”

　　众人都鱼贯着出去了。

　　慕年摸摸耳朵，真是一点也不痛了。他想着晌午发生的事情，好气又有点好笑，不由得担心起那边的宣年来。

　　一会饭菜上来，慕年对上菜的丫鬟说：“你去星华轩打听打听，小小姐怎么样了。”

　　那丫鬟称是退下。慕年端起碗来自己吃东西。那白粥细滑滚烫，姜丝鸡丝都味浓新鲜，慕年这会饿得很，大口喝下，觉得口舌生津，胃里又暖又实，非常舒服。

　　慕年毕竟是个男儿，身体十分强健，左不过是救人心切，水又寒凉了些，急火攻心，外寒内热，一阵子也就过去了。

　　这会吃了饭，几乎什么事都没有了。他试着起身走了两步，头也不晕了，他又伸胳膊比划了两下，筋骨也舒展开了。屋子里又冷又香，他深吸了口气，觉得十分舒服。

　　这时，方才去打听的丫鬟回来，慕年问道：“怎么样了。”

　　那丫鬟嗫嚅着不敢说话，慕年知道不好了，急忙问：“到底怎么样了。”

　　那丫鬟说：“小小姐她，恐怕不行了。”

　　慕年听了呆了，穿外衣要出门。那丫鬟说：“少爷莫要乱走动，太太要是知道了，奴婢们……”

　　慕年说：“你喊什么！咱们院子里的人谁也不准透露出去，要是太太知道了，我也保不住你们。”

　　院子里的人忙噤了声，唯恐被裴家太太知道了去。

　　慕年带着两个丫鬟，一个小厮，打着灯笼，悄悄出了远门，往星华轩方向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