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时候，爱情就像鹤顶红》寒惊一瞬

20、第二十章

　　此后的日子我过得忧心忡忡又恍恍惚惚。我甚至都没有心情去体味钟鼎对曲姨的态度转变了多少，我就整天想着曲姨要到我家，曲姨要到我家，越想越哆嗦，我都快魔障了。我相信曲姨不是一个嫌贫爱富的人，但是我家……曲姨又是那种出身，又有洁癖……有些事情听说是一回事，眼见又是一回事。曲姨到了我家一定不会再对我有好感了，我甚至觉得她也许当场就会因为忍受不了而发作起来，唯一的区别不过是在院子里就发作还是进了屋才发作。一院子的鸡飞狗跳……黑不隆冬的屋子……我爸妈那堆了一堆陈衣旧袄的床……曲姨真要来？
　　这世上不止是快乐的日子过得快，担忧的日子也一样的快，犹如一个人被判了死刑，转眼就到执行期了。我虽然仍旧饱含着各种担忧，但是心底已经接受了曲姨要去我家的事实。钟鼎说得对，她早晚得去。我家再穷，我爸妈也是含辛茹苦地把我养大，决不能说这最小的孩子唯一的闺女就这么灰溜溜地出嫁了，男方家长连个面都不露。
　　但是我想无论如何我得提前回去。成事在天可谋事在人。我爸妈的脸面重要，我的幸福也一样重要。尽管钟鼎一直说我没必要这么担心，说我哪怕住在蛇洞里他也一样娶我。但是，只要他一天还没娶我，我就一天都像是待在蛇洞里。
　　我原本的计划是我先回我家，他留在县城里等着第二天和她妈汇合。但是他一定要和我一起回去，第二天再返回县城接他妈。
　　他说：“我一次都没去过你家呢，我妈去之前，总得我先去吧。按照一般常理，也得你爸妈先认同了我，才好让我妈去吧。”
　　好吧，他说得有道理。

　　临近端午节的一天清晨，我们拎着大包小包的礼品坐上了去我家的长途汽车。一路上我都在重言倒语地讲述我家里的各种情景，让钟鼎帮我设想曲姨面临这些情景有可能会出现的反应。
　　“我怎么知道她的反应啊？我又不是我妈。”
　　“这不是让你设想嘛。”
　　“设想不出来。”钟鼎说。“你别紧张，该是什么样就是什么样。我妈那不会有问题的，就是见一下你父母，她又不在那住。”
　　“我没紧张。我就是……”
　　“你就是紧张，”钟鼎笑了。“你想过没有，你其实不是紧张你家里怎么怎么样我妈去了怎么怎么样归根结底你是紧张……”说到这，他停下了。
　　“我是紧张什么？”我问。
　　“你是紧张我。”
　　“呸——”

　　但是沉默了一会，我还是忍不住，悄声说：“钟鼎？”
　　“嗯？”
　　“我真的紧张。”
　　“那你抱着我吧，抱着我就不紧张了。”

　　抱着他还真是好多了，后来在晃动的车厢中我竟然睡着了。等钟鼎把我叫醒的时候已经到站了。下了车，前方还有7公里的山路要走，我们可以租一辆机动小三轮过去，也可以翻山过去，翻山的话路程可以近一半。钟鼎看一眼停在路边的那几辆脏兮兮地机动小三轮，说我们还是翻山过去吧。
　　此时已是下午了，沿着山路走着，我刚有些清醒的脑子又被太阳晒得迷糊糊的。钟鼎拖拽着我上山，就彷佛我也是一件行李似的。钟鼎就笑话我说：“你还说你是山里长大的呢，上个山还得我拉着。”
　　我说：“那是我不想跟你比。”
　　钟鼎笑了：“嗬，那咱比比。”
　　比试的结果是钟鼎赢了。不过是我让着他的。或许比别的我不行，比爬山我可比他强多了，毕竟我是在这长大的。站在山顶，钟鼎很高兴，说你家乡的景色不错嘛。我也觉得不错，虽然这根本是我熟悉的景色，但是这一次借着钟鼎的眼光，倒彷佛头一次看到似的，真的很美。
　　“那发光是什么地方？”钟鼎指着问我。
　　“那是梨山，就在我们镇子后面。被开山的开去了半边，那是露出的山壁反射的太阳光。”
　　“哦，”钟鼎说。“看起来像有宝藏似的。”
　　“那山上有棵千年槐树，又叫白头树，传说情人在树下接吻就能白头到老。”
　　“真的吗？”
　　“当然真的。”
　　“那树在哪了？我怎么看不见。”
　　“在这儿看不见，到镇上就看见了。”
　　我们一路下山去，然后再翻越最后一座山头。这时钟鼎已经喘息不止了，我的气息也粗了。我们坐在一块山石上歇息。我想起自己小时候翻这两座山根本像走平路一样，不由在心里感叹自己在城里真是缺乏锻炼了。歇息了一会，我们爬上了山顶，在这儿往下已经能看到镇子了。下山的时候，钟鼎突然开始认真地询问我家里的情况以及我爸妈的性情什么的。我很奇怪，这些我都跟他说过了啊。可是他仍旧不住地问着，越问越琐碎。我这才发现他也变得紧张起来了。
　　“你怎么了？”我问。
　　“你爸妈……不会不喜欢我吧？”他说。
　　“不会，怎么会啊？”我说。
　　“我觉得我们之前是不是太忽略你爸妈了？我们就光设想我妈的感觉了。可现在是我头一次来见你父母啊，你爸妈的感觉才最重要，可却被我们忽视了……”他说着，停下了脚步。
　　我都被他奇怪死了。“我爸妈不会有问题啊，”我说。“你怎么突然胡想八想起来了？”
　　“我不是胡想八想，真是我们太忽略了！我们针对你父母完全没有做过任何攻略嘛。连礼物都是随便买的。是不是太随便了？你们这儿买礼物有什么规矩没有？”
　　从来没见他这么紧张过，我简直被他弄得好笑起来。
　　“没有什么规矩的，”我郑重地说。“你放心吧。”
　　“可是……我是说可是，你爸妈要万一不喜欢我怎么办？”
　　“没有这个万一。”
　　“‘万一’怎么会没有呢，你不觉得我们要先想好对策吗？”
　　“想什么对策啊？我爸妈和你妈不一样的，他们都是很简单的人。”我说。
　　“可我妈你已经见过了，你爸妈我还没见呢。”
　　“这不马上就见到了吗？”我说。“快走吧。”
　　“嗯，”他答应一声。但是没走两步又停下了。
　　“你看我怎么样？帅吗？”他站直了些说。
　　“帅！”我说。我被他弄得有些不耐烦了。
　　“那会不会太帅了啊？”他又问。
　　“啊——？”
　　“你爸妈会不会不喜欢太帅的？好像农村父母都喜欢憨厚型的吧？”他说着抬手把头发弄乱了些，彷佛一个人看起来憨厚不憨厚全在于头发乱不乱似的。
　　我简直被他弄得哭笑不得。但是同时又有些感动。
　　“钟鼎？”我站在他面前认真地喊了他一声。、
　　“什么？”他紧张地问。
　　“你不是紧张我爸妈……”
　　他愣愣地等我说下去。
　　“你这是在紧张我！”我说。
　　哈，他乐了。如我所愿，也轻松了不少。
　　“快走吧，”我说。“前面出了树林就到镇口了。”
　　“啊？这么快就到了？”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