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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结局.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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脸很陌生,但气息很熟悉。
华月离他并不算很近,却已经进入了他的领域。他默默数着,七年来总共出现在他身边的人也没多少,经常出现的更是一只手都数得过来。
所以这可以作为他不采取自我防御措施的一点,他想。
华月从防护服口袋中掏出透明记录板,边调成录像回放模式边说:“我非常希望您是有意识的,因为沈先生留下了一些话。如果您听得懂,他应该会很高兴。”
她蹲下身,将记录板贴着地面滑到他手边。
“而这个……是他生前最后一段录像。”
夏夷则靠在墙边,侧着头去看回放。
沈夜戴着帽子坐在对面,头顶上的灯光没有正对镜头也亮晃晃得刺眼,将脸色打得刷白。记录板仿佛是被架在什么东西上,镜头并没有晃动,仿佛他当真是隔着一层玻璃与他进行只有两个人听得到的对话。
“这段录像公布出来的时候,我应该已经死了。”他的语调是惊人的平静,“除了没来得及了断另一个人和自我了断以外,我做的一切都没有受到任何人的支配。”
“关于我的研究项目,虽然我删掉了全部记录,但原理和果实生长器一样,控制生命流逝的速度。只是对速度的控制无法停止,更无法恢复原状。目前还没有解决办法,而且我想也不会有人愿意接手我的项目,那索性什么都不要留。这个解释可以了吗?”
“还有,我不是被实验体024感染的。凭据已经放出不止一次,也不止一份,仁者见仁吧。如果真要误会,那么我做再多解释也没有用。”
录像里的沈夜忽然叹息一声,表情略微有些无奈。
“夷则。”
“……我失约了。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也许你当年是对的,但我从来不后悔自己的决定。”
“就这样吧……欠你的一切……地狱里再还吧。”
他向镜头伸出手来,仿佛在虚空中和想象中的那个人进行最后一次十指相扣,却永远也不会知道,录像的这一边,夏夷则和他做着同样的动作。
看起来只是几毫米的距离,两双手却注定无法接触。一层玻璃板,隔着医院与研究所,隔着镜头内外,隔着生与死。
“永别了。”
十字形的光一闪,记录板转为黑屏。
明明只是一些无序信号——
但接收完那些信号,他自己的情绪波动,快要和那个人一样了。
那种从记忆中读取到的,叫做悲哀的情绪。
他将掌心贴在玻璃板上,那里没有任何残余的温度。事实上,它和他手心的温度差不多。在冬季一路从研究所跑过来的冷血动物,本来也不会温暖得起来。
那么他此刻所感受到的,又是什么?
冷血的鱼,还会感觉到冷……吗?
昏迷着的实验体024,从两个实验员交谈中分辨出了他熟悉的有序,七年来的抗争首次产生了效果。
脑海一片混沌时,他的念头是一定要逃走。随着意识和记忆的部分回归,他懂得如何分辨方向,想要回到他待了七年的地方去见那个朝夕相伴的人。
他只知道一个地方。
他只想见一个人。
现在见到了,而且……再也不会分开了。
雪球越滚越大,一直滚到了心坎里。刺骨的寒不同于外界的冷,急速地扩散至四肢百骸。视野范围不断缩小,直至一切归于黑暗。他张张嘴,却如发不出声音的溺水之人。那两个普通的音节,终究变成微不足道的振动,散落在空气中无人能见的地方。
头顶上的白光太过刺目,沈夜以手去挡,眼下留下一小片阴影。
最后他争取来一个道别的机会,却是见了华月。虽然只是从前的主从关系,七年却也足以证明一些事情。比如她是可以信任的。
“如果有机会……把这个给他看吧。当然,前半段可以剪辑下来作为对上级的交待,但愿他们不会被气死。”
华月抿了抿唇,转身离去,没有说再见。
结局已定,真的是说什么都无所谓了。沈夜想。但是他不习惯做的解释,即便没有当着夏夷则的面,也一样不知该从何说起。
“我能申请随葬品吗?”他忽然问。
对方裹在防护服里,对着他这个变异速度奇快的感染者,脾气倒是不错:“对不起,为避免感染源的传播,所有您随身携带的物品都已被销毁。”
“包括金属?”
“是的。”
“那算了。”
沈夜按着胸口感受自己的心跳,与它一起跳动的,还有心内那枚芯片式微型炸弹。他曾于无人时对夏夷则说,只要你没事,我就不会有事。结果他平安,他却不平安了。天意从来高难问,终究要放他一个人在这个毫无希望的世界。
这可能是他最后一次的清醒。从昏迷到进入II期前后不到两个月,前景实在不容乐观。本来想交代一下后事,不过听起来也没有必要了。他希望带走的东西都随身带着,却什么都没能留下,包括他一直当做念想的戒指。他的套在手上,夏夷则的挂在脖子上。结果被一次性收缴了个空。
真是遗憾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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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流BE.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