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世猎人》伏犀

43、轩辕锏

　　天狼的声音近在耳畔，我急转过头正迎上半张棱角分明的脸。和C城大学出现时一样，天狼依旧是一水灰色长袍，破旧兜帽遮住了大半张脸。不错，这是他的本体，然而怪异的是在这个时间定格的空间中，相对于身边一切静止的人和物而言，我与他却是活动自如，全然不受影响。

　　我急了：“这是什么妖法？”

　　“你我现在都存在于你的神识中，从时间概念来看只是0.01秒，眨眼的瞬间而已，可对于你出体的神识而言，却可以是一个世纪，甚至更久。简单来说就是我们现在都在你神识构建的虚拟空间中。”

　　“怎么会这样？”

　　“人类的□□存在于物质界，而灵魂则可以脱离物质游走于由神识构筑的本源界，普通情况下只有死亡才能步入这个境界，实现□□与灵魂的彻底分离。这种分离是不可逆的，一旦实现就再也无法回归物质界。出体则是灵魂与□□的暂时分离，分离之后还能再度回归。只有修为达到了一定境界的人，才能通过修炼进入神识本源界。”

　　“那他们……”我的目光扫过马可等人，“我为什么看不到他们的灵魂，却能看见你？”

　　天狼轻轻笑着解释道：“并不是每个灵修者都能达到出体境界，这是一种机缘注定的修炼，需要通过自身意志力实现物质界的突破。至于我，本来就是通过出体进驻容器的灵魂，当然能够自由存在于任何虚拟本源界。”

　　“可是——这说不通啊。”我晃了晃混沌的脑袋：“你说出体是一种修炼，但我不记得自己有努力突破的过程。”

　　“还记得出体之前你在做什么吗？”

　　我陷入沉思，脑海里努力搜寻在此之前的记忆，静止前我好像正试图拿起盒中的短锏。

　　“对了，那短锏”。

　　我看向自己肉身所在的位置，不错，我当时正要取出木盒中的那枚短锏，时间就恰好定格在伸手的瞬间。难道是这短锏有古怪？我满怀疑惑地看向天狼。

　　“你之所以会出体，是因为它选择了你——” 天狼漫不经心地走到木架前，用一种近乎膜拜的姿态欣赏着藏品，修长的指尖沿着短锏优美的弧线缓缓游走：“世人常说‘狐兔怀窟志，犬马恋主情’，连畜生都有眷眷之心，何况是一件充满灵性的上古神器。”

　　“它？上古神器！”一枚短锏？

　　“《轩辕录》中曾记载，黄帝采首山之石，集天罡地煞之气炼化铸剑，帝崩葬乔山，五百年后，山崩室空，惟剑存焉。阴阳出双，雄为轩，雌为辕，并称轩辕！”

　　“轩辕剑？”我一半质疑一半唏嘘地调侃解嘲道：“你该不会要告诉我，这盒子里的就是轩辕剑吧？”游戏我倒是玩过，剑和锏可是天壤之别啊。【作者释：《轩辕剑》系列游戏是由大宇公司制作发行的一款中文角色扮演游戏。】

　　“盒子里的只是轩辕双锏之一的雌锏，双锏并存才是轩辕。传说中的轩辕剑自黄帝辞世五百年后也就此消匿，世人阅尽古籍，都以为当年黄帝铸造的是一对宝剑。其实，真正的轩辕剑是雌雄双锏，雄锏性属纯阳，用精钢配太阳曜石锻造而成，全长两尺三寸，重约50公斤。锏身净白圆润无锋；雌锏性属纯阴，用玄铁配太阴冰晶铸造成形，全长一尺七寸，短小精悍有如匕首，雌锏通体净黑四方无刃。双锏一圆一方取天地阴阳之意，皆是无坚不摧而又不带丝毫杀气的极品神器。”

　　我皱着眉，脑袋就像一株向日葵随着天狼的身影转动着，以便尽可能多地接收他话语中的信息，同时还要用联想补空，努力理解那些听不明白的部分。

　　“当初黄帝仙逝，最早发现轩辕锏的郭家宗祖以精血奉养才能镇住锏中戾气，也因此在祭祀中为神器注入了鬼族的精魄，赋予了它们特殊的灵性。唯有身体内流淌着郭家血液的后人才能与它建立神识连结，拥有并获得掌控它的力量。”

　　难怪之前会有那样熟悉的感觉，我将信将疑却又无法说服自己：“既然是郭家的武器，为什么我从来没听家人提起过？”

　　“你自问是否真正了解郭家传承的秘密？”天狼语带讽刺，话中毫不掩饰地直指我之前竟对郭家护符及守护兽一无所知的事实。我被噎得无话可说，只能讷讷地立在原地，期待着天狼能主动提及下文，以解开我心中的谜题。

　　“正因为轩辕双锏拥有这种调和阴阳、驾驭乾坤的能力，两千年来一直为阴阳师郭家作为降妖除魔的利器所用，为避免遭人觊觎，郭家世代一直低调行事，从未泄露轩辕锏的玄机，对外只称阴阳双锏。可惜传至清末，在乱世纷争中神器也就此失传，雄锏下落不明，而雌锏则几经易主，最终辗转流入你那爱好收藏的朋友手中。”说到这里，天狼沉重地拍了拍马可的肩膀，这一拍下手似乎带着点惩罚的意味，啪啪两下直拍得马可肉身颤动，但就是这程度的力道，也没能将他从静止状态成功激活。马可戴着夜视头盔嘴唇微张，僵在原地依旧保持着呆滞的原状。

　　“所以你夜入他的藏室，就是为了寻找郭家失传的神器？”我试探性地问道。

　　“答对了一半，我的目的是引领你找到本就该属于你的东西。”

　　“另一半呢？”

　　“帮助你完成神器的认主修炼——”天狼语气轻松笑得没心没肺，但言辞间却像在刻意掩饰什么。根据我以往主笔经济版，与那些老谋深算管理高层打交道的经验来看，人刻意伪装的平静会在不经意间出卖他们的内心，越是在波澜不惊的表情下做出的回答，内心越有可能隐藏着惊涛骇浪的答案和不可告人的秘密。天狼的表现太过冷静随意，直觉告诉我，这一切没那么简单。仔细想来，他偏偏在我们找上门时，适时出现在马可家中的藏室里，从故意触动警报到引领我出体找到短锏，似乎每一步都行走在他的计划里，整个过程中我的注意力完全聚焦在郭家神器上，却一直忽略了一个最重要的问题——为什么？如果说人做事都有动机与目的，那么天狼做的这些到底是为了什么？

　　“为什么要帮我？”

　　“神器存在的价值是在其真正的主人手中发挥神力，降魔卫道才能物尽所值。可如今这方短锏却沦为有钱人的私藏玩物，只能在藏室内蒙尘。所以我特来玉成其事，让你们找到彼此。”

　　“就这么简单？”我还是不信。

　　“就这么简单！但如果郭家因此感到亏欠的话，我倒是很乐意接受你的补偿。”天狼流露出感兴趣的样子继续自说自话：“对了，我忘了告诉你。次元界没有时间概念，眨眼之间可以是一个世纪，可出体修炼一旦开始就没有回头路，除非完成突破回归物质界，否则你的灵魂将永远被困在自己神识构建的虚拟空间中。”

　　“是继续让它继续在历史中蒙尘，还是取走神器完成郭家使命？你可以慢慢考虑，我们有的是时间。”天狼双手交叉环抱胸前，以一个舒服的姿势斜倚在木架旁。这世间看似复杂的事情其实都逃不过利益二字，天狼话中表达的意思再明白不过了。

　　我淡淡的开口：“谈谈你的条件吧。”

　　“我帮你完成修炼取走雌锏，外加带你到冥界寻回遗失的另一支雄锏。事成之后只要你承诺帮我找一件东西。”天狼伸出两根手指在我眼前一晃：“以二换一，这笔交易你绝不吃亏。”

　　“这世间还有你找不到的东西？”我质疑地询问。

　　“世事难料，总有些事非强力所能为，好比这轩辕锏，若非郭家血脉任谁也无法驱使。沦落常人手中顶多只是一件价值不菲的艺术品，除却收藏毫无意义。”

　　“那么说，你要找的东西与我有关？”

　　天狼不置可否，见我面带犹豫，好一会才说道：“放心，我的目的只为寻物，不会伤害任何人。”
　　不得不说他确是深谙人心，一语中的，这多少打消了我此前的顾虑。

　　“好，我答应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