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世猎人》伏犀

3、灵异初现

　　黄历：5月17日农历四月初八，诸事不宜！

　　人要是倒起霉来喝凉水都塞牙！今早出门一定没看黄历。

　　好端端的周末却遇人不淑，遇到贱人男挑战我忍耐的极限不说，紧接着又被主编电话催稿。忙不迭赶回报社开始加班，好不容易折腾到交稿，离开时已是傍晚。人总说怕什么来什么，越是没有准备，这五月的细雨就越是突如其来。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我一溜小跑来到地铁站，赶着最后一秒冲上了车厢。

　　周末的晚上，车厢里的人并不太多，对面长椅坐着一老一小，两人用我听不懂的方言交谈着。我的左边是一个抱着孩子的年轻女人，右边靠门的角落站着一个满头金发的小伙，戴着耳机低头听着音乐，频频点头的节奏大概和他随身听里播放的音乐完全一致，这个人长得比普通男人高一些，从外形轮廓看来应该是外国人.落座以后，我掏出纸巾擦着脸上的雨水，就在这时女人怀里的孩子扭过了头，咿咿呀呀的挥舞着白嫩的手臂指着我，脸上露出了天真的笑容。我扮了个鬼脸，轻轻握着他的小手，逗弄着可爱的孩子。

　　突然，孩子的笑容僵在了脸上，两只乌溜溜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我，好奇的看着我的身后，嘴里呀呀的发出简单的音节。身为阴阳师，我知道未满周岁的孩子因为阳气不足且心无杂念，能够看到成人看不到的一些东西。显然他是看到了什么。

　　顺着他眼神我扭头看向身后，没人！我又闭上眼睛，用神识开始探查车厢，奇怪了，一切正常没有发现阴戾之气。难道是？他看到了负在我肩上的式神？【作者释：式神也叫式鬼，是阴阳师施展咒术时所役使的灵体。按照灵体选择的类别，可以分为精怪类式神和阴魂类式神两种。】

　　郭氏一脉因为修习役鬼术，灵体的选择偏向鬼气较重的阴魂类，一般在初习秘术的时候，侍主会与所择定的阴魂签下血祭契约，用精血和神识奉养阴魂，而作为回报阴魂则在吸取足够的精魄后，跳脱轮回寄生鬼袋中陪伴侍主，从此成为阴阳师施展咒术的灵体。因为普通人无法看到式神的元神，所以在阳气较弱的地下和阴气盛极的场所，式神会负在侍主的肩上，吸取周遭的阴鸷之气作为元神的补给，同时由于式神护身，侍主也可以不受阴气侵扰。想到这里，我心下释然，虚惊一场啊！
　　再看那孩子，他脸上僵持的笑容渐渐消失，眼睛里两只瞳孔因为恐惧而慢慢放大，怔怔的看着我，突然他小脸一变，哇哇大声哭喊起来。孩子的母亲以为我扮的鬼脸吓到了宝宝，狠狠地瞪了我一眼，抱着孩子转而坐到对面不再理我。一时间，空旷的车厢里只剩下孩子哇哇的啼哭声，久久回荡。

　　转身看向肩头，正对上式神两只乌溜溜的灵动双眼，它眨了眨眼咕咕的低声叫着，一只灰褐干枯的爪子放开了我的肩头，卖萌一般托着下巴不解的看着我。

　　“小鬼，你吓到人家了！”我用只有式神听得懂的语言低声说着“还不快回去！”就在我准备催动神识将它收入鬼袋的时候，式神干瘪的胸口突然毫无节奏的起伏着，连着发出了一串急促的咕咕声，那是只有侍主才能听懂的鬼语

　　“主人，我感应到周围有很重的阴气，能量非常强大，请让我保护你。”

　　“能量强大的阴气？”我心下嘀咕，不敢确定的闭上眼睛，再次催动神识探查周遭的环境。

　　左边，没有！右边，没有！前方，没有！

　　身后，也没有！

　　奇怪——！

　　就在这时，车顶的白炽灯像是电压不稳，嚓嚓闪了一下，须臾一瞬，我的脊背开始感到一阵阴冷，鸡皮疙瘩像燎原的火种，从身后遍布全身，嗖嗖的钻入脚底。我不禁打了个寒颤，正要召唤式神合力施展“亡魂之眼”来仔细探查。亡魂之眼是阴阳界的高级法术，阴阳师在成功施咒以后，能够借着阴魂类式神的眼睛，看到普通神识探查不了的事物，俗称开天眼。

　　“哇——！”一声孩子烦躁的啼哭扰乱了我的心智。哭声越来越大，我急急睁眼，式神伏在肩上冲我双爪一摊也是一脸无奈。

　　“你又吓他！”我一拍式神的脑门低声斥责“未满周岁的孩子有很强的磁场能量，他一哭我根本没有办法集中精神了。”

　　式神咕咕回应着“不是我——”。

　　“哇——！”声嘶力竭的哭喊响彻车厢，孩子清澈的双眼死死的盯着我。他的母亲一半疑虑一半怨怒的看向我，似乎想闹明白我究竟对宝宝做了什么，惹得孩子哭成这样。

　　这样下去不行啊。“不管是谁，你先回去！”

　　“可是……主人……”

　　“回去！”我的语气是不容置疑的坚定，“若是有事我自会唤你！”说着我催动神识，将式神收进了鬼袋。

　　施法完毕正待转头，眼角的余光扫到了身旁角落。此时那个倚靠车门的洋鬼子，正抬头看着我。四目相接的一瞬间，他微微咧嘴，露出一个迷死人的微笑。我的心跳咯噔一下漏了一拍。我去！好帅~~~！

　　车顶的灯嚓嚓响着，又闪了闪。我们都惊愕的抬头看向车顶，又几乎同时默契的相互对望着。灯光很亮，衬着帅哥的皮肤异常白皙，修长瘦高的身材，五官更是无可挑剔的完美，只那一抹淡淡的微笑，就在瞬间秒杀了我。我呆呆愣了几秒，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赶紧礼貌的笑笑算是回应。

　　帅哥保持着微笑，眼神却停留在了我的胸前。顺着他的视线，我低头看向自己，低胸的粉色开衫映衬着银色家传护符项链，底端蓝宝石的纹章吊坠下曲线若隐若现，突然没来由脑海中浮现起58号一脸玩世不恭的笑容，和他那句“有质感”，下意识的挺了挺胸。看，还是人家国际友人识货。

　　正美得屁颠屁颠，地铁已缓缓进站。再抬头发现帅哥已跨出了车厢大门。运气不错啊居然是同站，我一边沾沾自喜一边尾随其后离开了车厢。出了站口雨终于停了，天却完全黑了。街道两旁老旧的路灯发出昏暗的微光，给这静谧的夜晚蒙上了一层暧昧之感。我长舒一口气正准备步行回家，突然街边路灯也开始像地铁车顶的灯一样，嚓嚓作响，在半明半昧的闪烁一阵后，砰地一声，靠近枫林老街路口的那一盏炸了。突如其来的声响将我的视线吸引到了路口，这一瞥却正好看到几个鬼鬼祟祟的身影一闪而过。出于天性好奇的本能，我警觉跟了上去。追到拐角只见三个小混混把一人围堵在墙角的旮旯里，为首的正手持棍棒翻着一只灰色的皮夹。原来是一伙痞子流氓趁着天黑打劫落单的路人。郭家祖训向来以侠义助人为先，这事看来我还得好好管管。小子今天碰到姑奶奶我算你们倒霉！

　　“住手！”没多想，我故作声势的大喊一声，凛然的走了过去。三人警觉转身狠狠瞪着我，之前因为距离较远，墙角一隅又被阴影罩着，只能看见阴影之外那三个嚣张的背影，三人转身散开让出了墙角视线被遮挡的范围。我定睛一看，才发现被他们围住打劫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刚才地铁里那个外国帅哥。

　　缘分啊！ 英雄救美的时候到了。我心下窃喜拳脚也没闲着。郭家降妖除魔的本领包括役鬼咒术和物攻体术“八卦长拳”。这身手对付厉鬼都绰绰有余，何况一群小混混。不到一分钟，三个躺下俩，为首的混混见形势不妙，瞅准机会拔腿就跑，地下的两人也赶紧连滚带爬的跟着跑没了影。以一敌三，完胜！

　　“算你们识相！”我一边臭屁的喃喃自语，一边拍着手中的尘土走向墙角。

　　“那个——啊——油——OK？”我向地上的西洋帅哥伸出了手。口语虽然蹩脚，但起码这个表示友好的手势应该是国际通用的。

　　他显然也认出了我，站起来拍拍身上的尘土，朝我露出迷人的招牌微笑，帅哥就是帅哥，就连脸上蹭了泥笑容还那么有杀伤力，一瞬间我的心又漏跳了一拍，不是吧！还来！你再这样我可真招架不住了！

　　“谢谢！”他轻轻开口，虽然语调有些别扭，但是吐词却非常清晰，而且那富有磁性的嗓音很是好听。

　　我大惊“你会说汉语？
　　“交流没问题。我叫kevin，来自英国，是C城大学的留学生，来中国两年了。”kevin捡起地上的背包，掏出证件朝我一挥“主修中医学”。我“哦”了一声，视线停留在学生证那张帅气的照片上。

　　C城大学不算远，也正好是回家顺路的方向，为了确保他的安全，我们决定一路闲聊着结伴同行。话题从西洋医学聊到中医针灸，从海外生活谈到中国风土人情。Kevin在交谈中发现我们在许多问题上都能形成共识，持有相同的观点。他很是激动，两眼都闪烁着热情的光芒。

　　“能认识你真的很高兴！”

　　“彼此彼此！”

　　“笔齿？”他紧蹙眉头重复着，显然不知道这句客套话的意思。

　　“就像你们的俚语，这句‘彼此彼此’是中国语言文化中的俚语，约定俗成代表了特定的涵义，基本意思呢，就是我也很高兴认识你。”我解释道。

　　“约定俗成！”他更困惑了，皱着眉挠着头。

　　“呕”我捂着脸表示无奈，傻了吧，中国语言文化博大精深，岂是你们英语比得了的。想到这里我得意的说“好吧，看来你需要成语扫盲。我们的文化你还差得远呢。”

　　Kevin不服气。

　　“文化其实不应该分我们你们，我很喜欢中国那句话‘天下大桶（同）’，你们学习英语，我们也学习汉语，这就是天下大同的融……integration 的概念。”kevin想说“融合”，但这个词显然对他来说有些生僻，他想不到更好的替代意思，情急之下只好说出了英文的释义。

　　“是融合——”我笑着纠正。

　　“对了！”kevin像突然想到了什么，抬腿凌空踢了两脚，特别认真地示范着问道：“你刚才那腿——是无影腿么？”

　　“啊？”我惊诧地瞪着眼。

　　“我很喜欢看你们的功夫电影，Bruce Lee——”kevin说着比划了个李小龙招牌动作，张着嘴模仿着电影中的吼叫。

　　我笑弯了腰，这个老外还真是有趣。

　　“你还知道什么？”

　　kevin想了想故作严肃，带着侠义腔调卖弄着他的中文说道“多谢——英雄——出手相救，救命之恩无以为报……”那架势像极了武侠片中的某段对白。

　　我被他逗乐了，扑哧一笑“你这都跟哪学的？一套一套的！无以为报，还以身相许呢。”我半开着玩笑，明明说者无心，却不料听者有意。

　　“学校图书馆的武侠小说，里面都是这样说的。”接着他又小声补充说道“我知道，以身相许的意思，你们国家的文化非常有意思，我喜欢中国，喜欢中医，也喜欢中国的文化”说到这里他停下来别有深意的看了我一眼“还喜欢中国的姑娘，因为中国的女孩很……”显然他不知道用什么词来表达想说的意思，蹙眉挠腮表情纠结的思索着，样子十分可爱，半天他终于憋出了几个词“善良、勇敢！”。

　　我大乐扭头正对上他的视线，他的脸离得很近，白皙的皮肤在昏黄的路灯下透着微微的红晕，帅得一塌糊涂。一时间我有些不知所措。

　　“我到了！”kevin指着前方不远处C城大学的校门，适时打破了此刻的尴尬，我恍然回神看过去，校园主楼已清晰可见，心下暗叹原来不知不觉间已经走了这么久。

　　道别前我们相互留了联系方式，他握着写有我电话号码的便签条，冲我挥手，脸上挂着依旧迷人的微笑。

　　“小满，我们一定还会再见的。”

　　接着他又想起了什么，笨拙的学着古人一拱手“后会有期”。只是奇怪的语调听起来有点像“后悔，有期！”

　　还真是个热衷古代武侠文学的好青年啊，黑夜中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我有些失神。这难道就是小说中所写的一见钟情，倾盖如故？从小到大因为郭家特殊的身份，老妈一直让我与他人保持着亲疏有致的距离，圈子里谈得来的朋友屈指可数，想想这些年我单调乏味的感情生活，总是在疲于应付亲戚朋友安排的一次次相亲，看不上的不说了，最郁闷的莫过于那些条件还不错的，皆因为拒绝入赘，就此不了了之。大家不明就里总认为是我太过挑剔，天知道我是有苦难言啊。

　　我思绪如飞继续前行，走过枫林老街，灯火阑珊深处的小区已近在眼前，自打母亲过世以后生平第一次，我对家产生了前所未有的眷恋，“回家”的感觉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