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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楔子 ...

  •   古语有云,天下大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每逢乱世之后必有承平盛世相继而生,所以霸业倾覆朝代更迭。及至元末,腐败朝野气数将尽,元至正十一年(1351),“石人一只眼,挑动黄河天下反”一语成谶,韩山童、刘福通率先举起了反元大旗,此后全国暴动频发,多方举义。百万义军如燎原之势崛起,即使以骁勇善战著称的蒙古精骑也不复当年之勇,无力拯救崩塌中的帝国。

      自古每逢乱世必有豪杰辈出,义军中由刘伯温辅佐的朱元璋摧城拔寨所向披靡,以陈友谅为首的汉军也势如破竹,两军最终于鄱阳湖相遇,成王败寇一场鏖战在所难免。然而朱元璋仅有二十万军队,陈友谅则有六十万水军,又坐拥鄱阳湖险要地势,两军兵力悬殊,此战朱元璋毫无胜算。危机之际,朱元璋找来刘伯温商量对策,话说刘伯温其人擅长阴阳术数,座下门徒皆为阴阳学家出类拔萃之能人,有的精通风水堪舆,有的深谙占星之术,有的熟知鬼灵精怪,有的通晓役鬼之术。刘伯温少年之时得遇明主知遇,遂带一众门下弟子追随朱元璋,助其险象环生,刘伯温也因此颇受朱元璋重用,拜为军师。

      刘伯温卜卦一算,认为鄱阳一役,取胜之道唯有诛杀主将陈友谅。陈军无首必自乱阵脚。届时乘机追缴可博一胜。但陈友谅的帅舰一定护卫重重,万军之中取上将首级,谈何容易?想到这里刘伯温也不禁束手无策,径自叹息。

      回到营房,刘伯温招来几个亲信门徒,将斩杀陈友谅的想法一说,众人也觉得此事可行只是方法欠妥。思量之际,刘伯温见一个叫郭子献的徒弟坐立不安,欲言又止。这郭子献是刘伯温最爱的徒弟之一,是阴阳学中役鬼术的顶尖高手,行事向来谨慎,此时为难必有内情。于是刘伯温屏退众人独留下郭子献,让其坦言无妨。郭子献见事已至此,将自己的方法和盘托出,这一说不打紧,连见过风浪的刘伯温都不禁吓出一身冷汗。

      所谓役鬼术,就是驱使鬼物为人办事。这次郭子献给刘伯温出的主意,就是操控鬼魂,让它附着于箭矢上,箭头用人尸的骨头削制,箭锋淬上封喉尸毒。将鬼箭用强弩射出,由鬼主施展役鬼术,操纵箭矢调整方向,寻找陈友谅,趁其不备射杀之 。

      但是,凡鬼魂等阴戾之物都惧怕日光,强光照射便会魂飞魄散,所以役鬼术受时间限制,无法在白天施展。另外,可担此重任的鬼物非常难搞,普通小鬼难当大任,鬼气强者又可遇不可求,即便偶然求得,培养鬼魂与鬼主的默契,不知又需要多少时日。眼下两军交战,战情迫在眉睫,怎容慢慢盘横。踌躇之间,郭子献想起了自己的儿子。

      郭子献膝下育有一子一女,儿子叫郭嵩,女儿叫郭岳。役鬼术是郭家世代承袭相传的秘术,但历来传男不传女。郭嵩年方十九,自幼跟随父亲修习役鬼术,由于他打小年幼体弱,阳火甚微,正适合凝聚阴戾之气,配合役鬼术施展,修习秘术竟比自己父亲当年进步更快悟性更高。郭子献见儿子聪明伶俐又天赋异禀,心下甚是喜欢,把他当成自己的希望,竭尽所能将一身本领传授给他,屡次随师傅刘伯温出战,也必将儿子带在身边,希望孩子在实战中多加历练。

      郭嵩八字属阴,又因为常年修习役鬼术,以鬼魂为伴,积聚了许多阴戾之气,若变成鬼魂,那鬼气应该相当强大,即便朗朗白日,也可支撑片刻。同时,他又有多年训练,对于役鬼操纵熟稔老道,更难得的是父子连心,默契是血浓于水自然天成,无需调教,便可顺利操持。但郭嵩是郭家独子,郭子献一直对其寄予厚望,怎么舍得让他化为阴鬼。于是,他便异常纠结,一边是大业成败,一边是舐犊情深。

      刘伯温一听,觉得此法虽然可行,但需要郭嵩牺牲性命,确实不忍便让郭子献回营,自己再做思量。

      郭子献回到自己的营帐,犹豫再三,儿子郭嵩看他有心事,便上前询问。知道父亲的想法后,郭嵩非但面无惧色,反而力劝父亲,大业成败在我一人,我何足惜!说罢,拔出佩剑引颈自刎。郭子献猝不及防,眼见已无可挽回,当下只好施展咒术,将儿子魂魄收入乾坤鬼袋。

      刘伯温得知此事,敬子献衷心,叹郭嵩大义,下令厚葬郭嵩后,招来营中将士及门下弟子,研制奇袭之计。

      待到鄱阳湖大战之日,先锋徐达率十万将士以火为攻,声势浩大正面迎战汉军主力,刘伯温则携大将常遇春,与郭子献乘快船一艘,外罩黑布,帆挂神符,隐藏于水雾中,趁乱快速在汉军舰队穿梭巡游,几经来回,终于找到了陈友谅所在的帅舰。刘伯温一声令下,神射手常遇春将附有郭嵩鬼魂的箭矢向舰仓全力射出。与此同时,郭子献从鬼袋中祭起阴魂,施展平生绝学,操持箭矢循着目标飞去。郭氏父子心灵相通,鬼箭犹如灵蛇,在空中折了几道弯,撞破窗棂,正中陈友谅右眼,箭矢穿头颅而过,陈友谅当即毙命,主将一死,敌军军心大乱,朱元璋趁机率全部战船一举围歼,大败汉军于鄱阳湖。此战获胜彻底奠定了朱元璋足登六合的帝王之路,此为后话。

      大战之后,刘伯温率众弟子陪同郭子献再次乘船到战场,摆出搜魂阵法,想召回郭嵩鬼魂,以便超度他早日转世。但郭子献和其他术士使尽手段,都得不到郭嵩一丝回应。待到鸡鸣三声,郭子献终于明白,儿子郭嵩一定是在射杀陈友谅时,强行在日光照射下成事,直到完成任务已是强弩之末,魂飞魄散,从此永世不得超生。郭子献当场口喷鲜血,意欲投湖自尽,幸好被众师兄弟拉住,又苦苦相劝才断了轻生之念,只是悲恸难纾,于是跪倒船头埋首痛哭直至啼血,多年以后,众人回忆起来,还称当年船头的哭喊,声声凄楚百里可闻。

      此后郭子献大病一场,卧床数月,虽病愈身子却大不如前,撑到女儿郭岳长大已油尽灯枯,于是郭子献决意打破郭家秘术传男不传女的祖训,将一身绝学,尽授女儿。郭岳天资虽不及兄长,但勤能补拙,且尽孝之心成就了她修习秘术的动力,苦修之余还结合自身女子至阴特性,悟得独法,将役鬼之才彰显得淋漓尽致,造诣据说在郭家历代中位列三甲亦无不可。不久,郭子献推算自己大限将至,滴血成书定下遗嘱,又让郭岳立下重誓,日后出阁招婿,男方必须入赘,不论子女,一概姓郭,将秘术薪火相承,发扬光大。郭岳跪于病榻之前指天盟誓,诸事了却,郭子献握着女儿的手含笑仙去。

      朱元璋使用神鬼术数取胜,毕竟上不得台面,也有胜之不武之嫌,于是太祖登基,差史官将鄱阳湖大捷归功于圣主英明指挥得当,三军将士英勇无畏。至于陈友谅之死,则变成了一个意外,史书“陈贼见大势已去,在帅舰上开窗观望,不想被流矢射中头部阵亡”,鄱阳湖之战以少胜多,圣主皇帝运筹帷幄,彪炳史册,可怜郭家忠烈,英名却化作尘土永埋历史。

      此后洪武盛世,刘伯温深知兔死狗烹,鸟尽弓藏之理,于是遣散门下弟子,又安顿好郭子献的遗孀妻小,方请辞归隐。

      郭岳谨记父亲遗训,婚配招婿入赘,育有二子一女,皆从郭姓。但郭岳并未将家传秘术教给儿子,而是传给了女儿郭念嵩,只因郭岳在自身修习中发现,女子阳气弱,阴气盛,相较于男子,适合操控阴戾之物,修习役鬼术更得其法。也正是从郭岳这里开始,郭家订立了新的家规训诫五条:一是郭家秘术打破旧规传女不传男;二是郭家女儿招婿,男方必须入赘,后世子孙男子可随父姓,女子必须姓郭;三是郭家女子担负传承秘术之重任,需谨记术法为行善积德之用,不可用于妖邪害人;四是郭家秘术诛邪杀妖犹可,辅佐政治不可;五是阴阳之术折损阳识,奉养阴戾鬼魂为世不容,恐招致灾祸,秘术不到万不得已不可外露。

      此五条家规训诫,将郭岳独门悟到的至阴役鬼术一脉延续,历经数代郭氏女子承传改良,家传术数得以发扬光大;郭氏后代谨遵祖训,行善积德,为世间斩妖除魔,匡正行道,因此郭家福祉绵延,子孙后代人丁兴旺;当年郭家父子的牺牲成就了明朝的皇图霸业,死后功名随逝者即殁,忠骨深埋异乡,自古一将功成万骨枯,在这场帝王之争中,郭岳不仅看到了父亲兄长的牺牲,也看到了黎民百姓的战乱罹患流离失所,遂生隐遁之意。自训诫订立郭家从此远离朝野政庭,不贪功名不慕权贵,又因深谙藏而不露是为妥也,郭氏秘术才得以远离战祸世代保全 。

      白云苍狗,历史的脚步从不为任何人停留,曾经四海来朝的大明王朝,在吴三桂引清兵入关后走向日暮,而郭家降魔驱鬼的故事却一直延续至今。

      话说六百多年以后……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楔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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