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三国]至死不瑜》惑不从师

2、2

　　驾一叶扁舟，从三江口缓缓驶向夏口的那一段水路，蒋干走的有些心急。

　　江上水汽凝重，风势较大，小船顺风而行，速度并不慢。站在船头的身姿笔直，衣襟被吹得飒飒作响，连走时刚刚束好的发髻几乎都被吹乱，但是蒋干此时却毫不在意。

　　他抬眼望着前方渐渐浮现依山而建的江东军河岸营寨，紧皱的眉头一直都未曾舒展，不知不觉他就这样在船头站了将近一个时辰。小童怕他着凉，拿了件斗篷出来行给他披上，蒋干摆摆手道了一句不用，然后像是忽然想起什么，赶紧转身走进了船舱。

　　虽然这次曹公催他走的很急，但他还是吩咐了船上小童帮他准备了新衣，原先的衣衫被风吹得乱糟糟的，他不想穿的这样就去见公瑾。因为他一直都知道，公瑾可看不惯邋遢之人。

　　淡紫色的布衣紧身长衫，上面绣了些许淡青色的卷花纹，青灰色的宽封腰带紧扎腰身，外罩着同款的宽袖长袍，素淡的衣襟打扮却整齐的浑身上下没有一丝褶皱。发髻被重新束起，仅用一根玉色发簪斜斜插好，整整齐齐没有一丝杂乱，整个人看起来确实精神了不少。蒋干当然记得，公瑾除了不喜邋遢之外，还一直不喜欢奢华的打扮。

　　不知不觉小船已经悠悠靠近江岸，船童下船交涉一番，早有巡查士兵前去周瑜大营禀报。

　　蒋干的双脚踏上江东土地的那一刻，却突然没了原本的期待兴奋的感觉，不知为什么总是觉得心中闷闷的。其实他私心里此来的江东的目的只不过就是想再见公瑾一面，可是，以他对公瑾这些年的了解来说，公瑾心思之缜密，定然不会这么认为的。虽然怀疑他是理所当然，但藏在袖口的拳头不知不觉又握紧了，他原本急着见公瑾一面，却心底却又害怕见到他。

　　周瑜领着身边两位亲信是亲自到岸边迎接蒋干的，周瑜哈哈大笑着迎上来的时候，蒋干只觉得眼睛发涩，几乎看不清东西。幸好江边风大，知道他被沙子迷了眼睛也是理所当然。

　　“哈哈哈，子翼兄，辛苦辛苦啊！”还未到跟前，周瑜抬手低头一揖，便阔步大笑着朝蒋干走来。蒋干远远就清楚来人样貌的时候就愣了几秒，那细长入鬓的眉毛似乎变得凌厉了，两鬓之上也已然带上了风霜之色，连唇上也留了胡子，唯有那双原本上翘的桃花眼中，那深邃沉稳的目光依旧如昔，神采飞扬。

　　高了，壮了，也成熟了，蒋干眼睛涩涩的，却不知道自己到底该怎样形容如今意气风发的周瑜多年来的变化。只觉得心中有些心痛，不由自主的心想：公瑾，你这些年来常年统兵在外竭心尽力，独自撑起了江东大半个江山。纵统领三军，位高权重，责任却也太过重大，江东双壁其一已离世足有七年之久，江东之主如今又太过年轻，你满心压力却无人诉说，心里其实很苦吧。

　　见周瑜就要抬起头来，蒋干赶紧收起那双热切的目光，眼底略带点忧伤的情绪，不过只是一瞬便被迅速遮掩了，赶紧弯腰作揖回礼：“公瑾兄……”却只说了三字，便觉喉间哽咽再说不出别的话语来。

　　嘴角轻挑，他想自己这一生还有机会在当面叫他一声公瑾，无憾了吧。于是再抬起来头时，面上却傻笑的开怀。

　　周瑜并未察觉有何不妥，面上虽然含笑，语气却已然冰冷：“君不避风浪，踏江而来……是为了汝主曹操做说客吧！”直言相询，毫不遮掩。

　　蒋干突觉自己的心似被重重一击，痛的几乎皱成了一团，公瑾果然还是信不过自己。面上强装镇定，露出一排雪白的牙齿，蒋干看着周瑜傻笑：“公瑾你太多疑了吧，你我分别多年，我今日是特地来看望你的呀。那为何一见面就扯到说客上去了，难道我蒋某在你心目中就如此龌龊吗？”周瑜背着手听着呵呵直点头，蒋干的心却渐渐地沉了，垂在背后的左手紧握成拳，蒋干甚至不知道自己是以何种勇气才将这些话问出口的。

　　忽然觉得自己真的不该来，蒋干虽然还是原来的蒋干，但公瑾早就不是原来的公瑾了。现在的周瑜是江东的水军大都督，早已不是洛阳城中看不惯他天生愚笨，因此亲手教他抚琴的周公瑾了。恐怕在周瑜心中，现在的蒋干只不过就是曹操手下的一名宾客而已，仅此而已！

　　蒋干攥了攥拳头想，公瑾总算对他还是真诚，这样也就够了。心中叹了口气蒋干凛声道：“也罢，既然足下不念旧情，无端猜忌故人，在下就此告辞！”抬手作揖，最后抬眼再看周瑜一眼，蒋干不再犹豫转身大步离去。

　　蒋干真的希望周瑜不要叫他回去，因为他知道，自己此时走了，至少周瑜给他还是真性情，毕竟双方大战在即，此时好友相见真心有些不妥。蒋干太了解周瑜也太了解自己了，若是周瑜此时留他，那自己这条不归之路，恐怕真的就回不了头了。因为他知道就算是周瑜留住他是存心利用他，他也会心甘情愿上当的。

　　“子翼兄留步！”周瑜貌似懊悔的一声叫喊，却让已经走出去老远的蒋干生生停住脚步。周瑜笑着追上来，转到蒋干身前，轻轻拍了拍自己的脑袋有点自责笑道：“子翼兄，留步留步，是我错怪子翼兄了。”

　　一句‘子翼兄留步’，蒋干就知道自己舍不得走了。周瑜忽的伸出左手紧紧的握住蒋干的右手，热情的拉着他就往营寨走，低头看着他大笑：“快请快请，只要与曹操无关就好。子曰，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呼，乐哉乐哉啊。”蒋干低头盯着被周瑜拉住的右手，一时愣的连话都说不出口了，就这样怔怔的被周瑜拉着走了老远。

　　听着周瑜开怀的笑声，蒋干心里突然就释怀了：只要公瑾能开心，纵使他入了公瑾这局，又有何不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