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上花》素鞅

2、楚水坛

　　镖队一行人风风火火进了青羽帮的大门，这便热闹了不少。叶离眉宇略带得意之色，一入门便同帮内其它人打招呼，还不忘豪迈的挥挥手，颇有些衣锦还乡的意味。

　　叶离乐呵还没几下子，一抬眼，便见着了李颜。这李颜是楚水坛主的侄女，也是楚水坛为数不多的女子之一，亦是尚未婚配。叶离嘴角的笑容不易察觉的僵了一下，暗想，一进门就遇上，这彩头可不怎么好。

　　李颜先是和虎叔聊了会，然后和队上旁边几人打照面，因为离得远，叶离并没有听到谈话，不过不用猜也知道李颜说什么，肯定是劳苦功高，全靠您之类的。看着李颜殷勤的上下慰问，叶离扯扯嘴角，没说什么。旁边的林远可没这么想，走过去，拖拉着嗓音道:“颜儿，你可不知道，一路上有多凶险噢！竟有人吃了豹子胆了，敢截咱青羽帮的镖，不过，幸亏这次有我在才能化险为夷。”林远说着伸了下腰，还带捏了捏肩膀，盯着李颜的眼睛，期待的说:“毕竟还是和他们干了一架，腰有些酸了，要是有人好心帮我捶捶就好了。”

　　林远的父亲林伽是王虎的铁哥们，在楚水还是颇有名气的，人称四爷，所以林远有个外号叫小四，不过叶离这样叫他的时候总阴阳怪气的，就为这事林远和她闹腾了好久，最后林远便强烈要求改为阿四才算结束。

　　可能是林远有他爸在后面撑腰，李颜明明对林远低劣的暗示反感得不行，但却有所顾忌，只好以她一贯亲切的口吻说:“林大哥，辛苦了，本来你腰骨不好，我应该尽一点心意的，但实在是不在行，爱莫能助了。”叶离杵在旁边看好戏，见着阿四吃瘪的表情哀怨的望着李颜，不小心笑了出声，因为，叶离看见李颜强颜欢笑着，但是她额上的青筋暴出，手紧拽着袖口，脸上却带着盈盈笑意，别提多古怪了。就让叶离想起，小时候听人打的比方---老婆婆满脸的皱纹，她开怀一笑，就像朵菊花绽开一样。听到前半句的时候叶离脑子里想的是一张蜡黄蜡黄的老脸，脸上的皱纹像树根触角似的爬满，可是峰回路转，硬是把娇艳的菊花套到那张脸上，强烈的违和感让叶离脑门挂满黑线。

　　听到李颜客气疏远，却又滴水不漏的回应，林远似乎也知道这项伟大革命仍需努力，没有过多的纠缠，悻悻地走开了。这时叶离才发现帮内不是一般的热闹，打扫的搬运的来回走动着，凌宇堂也是经一番修正，气派不少。接着叶离才恍然大悟，算算日子确实是明日了。每年的三月初三和九月初九是帮会上香的日子，帮会上香是帮中一大事，每到那天帮中的人都会推掉其它事务，赶回隶属地，参与上香，是以叶离见了好些不常露面的人。

　　刚回帮内的一行人各自散去，叶离和林远各自回了房，毕竟旅途劳累，回房休息才是当务之急。叶离从傍晚一直睡到半夜，睡前没吃什么东西，一醒来饿得要死，只好翻身下床，出去溜达找吃的。屋外只有零星几个灯笼挂在屋檐下，灯光在墨色的夜里显得很虚弱，没起到什么作用，还好有些月光，淡淡的撒下来。因着厨房近叶离嫌点灯麻烦，就凭着微弱的光来了一次夜探厨房的英勇举动。

　　本想用轻功会快些，但是实在太饿了，叶离按按肚子，估计是没劲动用那么费力的功夫了。叶离轻车熟路的一路遛到了了目的地，夜里有些凉，夜风抚过脸颊说不清的舒爽。从厨房摸出几个包子，虽说有些冷，叶离也管不了那么多了，三下五除二吃了个精光，吃饱喝足的叶离慢慢跺着小碎步，往住处走去。

　　虽说夜路走多了难免会撞鬼，可叶离没想到会是这一次。庭院中央一棵颇为繁茂的桦树被风吹得哗哗做响，树影因月光的照射投在地上，摇晃不定。夜风合着沙吹过来，叶离忙虽用手挡着，一时之间确仍睁不开眼，叶离眯着眼哀叹一声，后悔没有把竹伞带上。这时，叶离余光瞥到一个黑影从院中恍过。风势大了起来，带着凉意刮过来，叶离不禁打了个寒战，脑子里胡想，看样子那黑影挺大只的，是啥玩意儿？死在好奇心下的猫不在少数，冒冒然过去未必是什么好事，再说了，还有什么比暖哄哄的被窝更有诱惑力的吗？心意已定的叶离抬腿继续走，却隐隐听到女子阴恻恻的娇笑声，带着些许冷意，忽远忽近，时断时续，叶离登时头皮发麻，僵在了原地。这大半夜的，谁会没事躲在一边放声冷笑，还以这种频率，这种音调？答案呼之欲出！真坑爹的撞鬼了！

　　叶离心想，要真撞鬼了，带上几门大炮都不管用，先静观其变，别自己吓自己。这样想着，叶离一提气，一个纵身便上了一旁房屋的瓦檐上，掏出随身的匕首紧紧拽在手上，然后侧耳听动静，全身紧绷，真要有个什么东西扑过来好歹也能挡一挡。虽然知道要冷静，但是这种关头，心脏猛烈的跳动声还是牵扯着叶离的神经。

　　叶离再想仔细听的时候，刚才的笑声听不见了，只有呼呼的风声，夜里恢复了寂静，恍若刚才那一幕是幻境，并没有存在过。当叶离听得脖子都麻的时候，心里开始嘀咕，难道真是错觉？妈的，害得我瞎紧张，丢人丢到家了！这时，叶离便郁闷的想走人了，这一次，叶离确确实实的看到一个人影嗖的一下就飘过去了！这次心境可就跟刚才不一样了，一想起刚才自己那傻样，内火一拱一拱的，心里愤愤的便跟了上去，心想，真把老子当猴耍啊！

　　好在叶离的轻功在帮中是颇有名气的，她紧紧跟着那人影，一路追过去。追到后山的时候，那影子突然闪到一棵树顶上，等到叶离也上去的时候，什么也没了。楚水坛是和一片林子相接，还连带一座月峰山，也就是楚水坛的后山，这月峰山的名气可与青羽帮的威名相比肩，只因为月峰山上的一处泉水---月灵泉，这泉水对伤势和解毒有莫名的好处，很多人都对之抱有想法，还曾出现过窃贼夜探月峰山，只为带走几壶月泉水，可惜他并不知道这泉水离开泉谭就失了应有的功效，而更不幸的是，他还被抓住了。帮中有规定，除非重大伤病，帮中其它人不得随便入谭，一旦有违反者，视情况，情节严重者处以大过。

　　当叶离环看四周时，意识到这已是半山腰了，因为她看见了明令禁入的谭水。月灵泉冒着腾腾的蒸汽，合着细碎的柔媚月光，带着一股清灵迷蒙的意味。而泉水仿佛块温良的美玉一般，碧透，清澈。

　　叶离眼神随意一扫，顿时便呆住了。池水中央毅然立着一个人，如水的月光淡淡的洒在那人身上，恍如周身拢着一层柔柔的光晕。那美人头发湿漉漉披散着，丝丝缕缕垂在胸前，只能看到隐约的侧脸，宽肩窄腰，顺着光洁的裸背往下看，泉水只没到那人盆骨处，而水清澈灵动，水下风光亦是难掩光华。叶离暗暗赞叹，单单就这水位还是真不是一般的销魂。

　　或许美人沐浴时的警惕性总会莫名的高，叶离能肯定并未发出声响，可那人还是极其敏感，侧身往叶离那个方向看过去。虽然叶离身处在黑暗中，但毕竟心虚，便生出撤退的心思。叶离心下疑惑，看样子这美人并未受伤，还偏就是大晚上的，也就是偷偷潜进来的了？可看他那悠哉劲，并且还避过了楚水坛的守卫，这事可不一般，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饱个眼福就行了，出来混的，还是不要太贪心的好。叶离看到那美人一瞬间便回到岸上披了衣衫，眼看就要朝这边袭来，叶离立马拔腿就跑，头都不带回的，边跑边想，那美人的速度真心能跟女鬼一拼了。
　　回到住处的叶离赶忙合上房门，等了一阵，才点起煤灯，倒了碗茶，咕噜咕噜的喝了下去。没过多久，天渐渐亮了，微弱的晨光射进房内，驱走了一室的阴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