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地日草

17、第 17 章

　　我没想到那个看上去普普通通的孩子的母亲是日轮。

　　当我看到那个美艳动人的女人和自己孩子搂在一起大声痛哭的时候，我甚至有种可笑的感觉。

　　吉原的花魁，日轮太夫，竟然能有一个自己的孩子。而且这样的她，在逃跑失败之后还活了下来。

　　我听着夜王凤仙大人将过去的往事娓娓道来，心中涌上一股巨大的嫉妒。为什么呢？为什么呢？为什么日轮大人就能活的这么任性呢？为什么你能这样特殊？为什么你就能有一个自己的孩子？！啊，好嫉妒啊，好嫉妒啊，我连向自己心爱的男人说爱都不行，为什么你就可以受到这些人的帮助？我亲眼看见一个好友因为怀上客人的孩子而被强行堕胎，她被绑在一张桌子上，被一个壮汉狠狠地用肘部猛击腹部，我听见她凄厉的尖叫，她喊好痛啊，好痛啊！救救我，求你们，救救我啊！我的孩子！！！我的孩子！！！

　　最后，她的孩子死掉了。她也死掉了。

　　临死前她不甘的，充满怨恨的眼还看着我。阿梅发现偷看的我，警告道：“这就是在吉原怀孕的下场。”

　　那为什么，为什么日轮大人就可以？这甚至不是她的孩子！

　　我忍不住流下泪水。为自己和好友的痛苦遭遇，为嫉妒着这样日轮大人的丑陋自己的鄙夷。

　　好嫉妒啊，真的……好嫉妒啊……

　　明明是不相干的人不是吗？我眼睁睁那个白发武士一次次地被夜王大人击飞，就算手臂折断，就算口吐鲜血他也一次次地冲上去，和夜王大人搏斗。这样拼上性命的战斗，仅仅是为了一个对于他来说陌生艺妓和她孩子的相逢。

　　我忍不住想，如果之前我遇见他，向他请求，他会带我离开这里吗？

　　可惜没有如果。我想离开这里，但又舍不得。因为，如果离开吉原，我就永远见不到万齐了。正是因为吉原的存在，我才能遇见他这样身份的人，可是也正是由于吉原的存在，我连爱意都不敢亲口诉说。

　　我哭泣着，祈祷着，希望夜王大人能获胜。

　　因为如果吉原的守护神夜王大人倒下，像我这样的艺妓只会比之前更加凄惨罢了。

　　然而，最终，夜王大人还是倒下了。

　　他躺在一抹阳光中，静静死去。日轮大人跪在他的身边，握住他的手，眼中含着悲哀怜悯的泪光。

　　我已经悲伤地连眼泪都流不出来了。我麻木地想，啊，夜王大人，那样强大的夜王大人也会死去。那留下我们这样的女人该怎么办呢？

　　“我送你回去吧。”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悄然回到我身边的神威平静地对我说。我和他蓝色的眼睛对视着，找不到他的悲伤：“……你不难过吗？你师父死了。”

　　神威孩子气地撇撇嘴：“才不呢。说不定这就是他想要的啊，那种老头子……”

　　他和我一同扭头去看着在瓦片上一坐一躺的男女。那里的阳光温暖如春。

　　回去的路上我告诉神威：“我希望是你接手吉原，而不是百华。”

　　神威瞬间就明白了我的意思，了无的眨眨眼：“啊，因为如果是百华的话，没办法震慑是吗？”

　　我没想到他看上去年纪轻轻，但竟然这么明白这其中的弯弯绕。是的，如果是百华的话，根本没办法阻挡那些心怀恶意紧盯着吉原的家伙们。因为在他们心目中，百华再强，也只是人类的范畴。之前的夜王，现在的神威他们的强大已经超出了人类达到了怪物级别。只有这样的怪物站在吉原前面，才能挡住那些贪婪的手。

　　“这点你不用担心啦。虽然我不管这里的事情，但是吉原大概还是要算在我的名下吧。”神威将我放在居酒屋旁的一条暗巷里——这样他才能避免被外面的阳光照射到，然后笑眯眯地问我，“不过刚才你是害怕的一直在哭对吧？”

　　我气恼地抬手摸了一下自己现在还肿痛的眼睛：“所以你故意不告诉我这一点是吗，一直等到我问。如果我不问的话，你是不是不会说，然后看我这样担惊受怕地取乐？”

　　神威笑着点头承认了，并且用满含趣味的口吻说道：“嘛，因为你哭的时候的样子很有趣呀。”他头顶上的呆毛跳了跳，显示出他现在的好心情。

　　真是个恶劣的小鬼。我嘀咕着，见他要离开便立刻向他请求：“请等一等。”然后拎着行动不便的和服裙摆小跑回居酒屋，讨要一把伞之后再急匆匆地跑回来。不过神威竟然真的没走，还在那里耐心地等我回来，这多少让我有些出乎意料。

　　我把伞塞给他：“喏，这样多少能挡一点阳光吧。”

　　这让神威有些惊讶，他打开那把明显是女式用的花里胡哨的纸伞，架在肩膀上，笑着看我：“我还以为你很讨厌我啊？”

　　我笑了笑，一点不客气地告诉他：“哎呀，可是你好歹是吉原的新守护神啊。有你在，我们这些艺妓才会安全呀。”

　　神威并没有生气，只是伸手摸了摸我的脸：“下次再来找你玩吧。”说完轻轻一跃就轻松地扛着那把花伞跳上屋顶，少年精瘦的身形犹如一只年轻的豹子，自由野性，那是只在我梦中才出现的，渴望的姿态。

　　他站在屋顶上朝我挥挥手，然后就离开了。

　　我立在原地，觉得有点怅然若失的恍惚，总觉得今天过得很不真实。我竟然看到了日轮和凤仙大人，还亲眼见证了凤仙大人的死亡。啊啊，这对于我这种小人物来说，真是了不得的体验呢。

　　不过，还是很嫉妒日轮大人啊。

　　我想起那个女人脸上温柔地，像阳光般温暖的笑容，叹了口气：真了不起，真不愧是吉原的花魁。连凤仙大人都为之倾倒的绝世美人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