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只鸟儿去骑马》原形是灯

3、【3】

　　头三天还惴惴地想七想八，一练起戏来，也就忘了。
　　金四阙晓得自己技不如人，但偏不认输，她的底子在评弹这儿，嘴上的才艺，大都融会贯通。程老板分了个好师傅给她，她起得最早，睡得最晚，嘴巴甜，肯做事，到第五天，不用师傅说，程老板就肯让她再上台了。
　　一出戏唱到一半，程老板陪着冯九坐下来，快唱完的时候，程老板出去招呼了军统的客人，隔着百来步的雅座上，就只有眯眼晃头的冯九一个人了。
　　下了台，金四阙简直像只落在热水汀上的麻雀，跳着就到了他身边。“九爷！”
　　他还是那句：“坐。”
　　小姑娘也不是没见过世面的，可在他面前，总是天真而直接的一切，压过了经验与谨慎。她乐得两手都不知往哪儿放，嘴里更是连珠打炮地叽叽喳喳起来：“难怪程老板肯让我上台了，还是九爷一句话管用。”
　　冯九笑眯眯的吃了一口茶：“不是，我这几天忙，这才是第一回来。”
　　金四阙自讨了个没趣，哑了，也脸红了。
　　“比上回唱得好，下了功夫。”他竟然抬手也给她倒了一杯茶。
　　金四阙可不敢喝，推脱了半天，只能拿在手上端样子，正打算多接两句，那边程老板打发了人来叫她过去。小姑娘又客客气气地道了别，心里却是恼得不得了，好容易和九爷搭上话，又断了。
　　“小姑娘唱得不错，身段好，人也漂亮。”程老板旁边那位穿着剪裁合度的军大衣，竟是个颇为丰腴的女人，吊梢眼细长眉，笑得精明，不像个军官，倒像个人牙子。
　　“姚处眼光是好，这丫头以前还没学过唱戏，没那些条条框框地拘着，演戏还更放得开，是好苗子。”程老板把金四阙拉过来，介绍了她——总务处的姚处长。“有个洋老板要建个电影公司，让姚处留意着呢，留来意去，看中你了。”
　　“叫金丝雀？现成的好名字啊！”姚处看着小姑娘，一句连一句地问，“想不想演戏？出名？”
　　金四阙堆出一张笑脸，推说都听程老板的意思。
　　程老板的语气是松快得很：“我同姚处堆过的长城都不知能绕北平城几个圈，要不要你，一句话的事！”说着，眼又转向了姓姚的女人，“你要是觉得她好，就带她去试试。”
　　“演得好，可比唱戏出息来得快。”姚处点起了一支烟，眯着眼睛掸烟灰。“政府上个月新组的建委班子，昨天刚出了划区规划书。城西抓文娱这一块儿，要把你们的庆春堂拆了，改拉几个外商来投资，电影公司是头一个争取的，连编译处都被拉去临时译外国片了，不伦不类！”
　　北平城人人都知道程老板是沈爷捧出来的，直接用了个“你们”，指的是青合会。庆春堂也是双合会的产业，听名字就晓得，是新政府容不得的妓院明娼。
　　金四阙还没有搭话的资格，站着给她们斟茶、挪烟灰缸。
　　程老板咯咯地笑，推着她的肩膀：“好好，金丝雀，等我回了九爷，就叫你去给咱们戏院争回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