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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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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过晌午饭,急着赶路的信使和进京叙职的官员都纷纷出发,热闹的馆驿很快就变得冷清了不少。
韩厥将几匹换乘下来的马牵到槽边,亲手给它们喂水和草料。
站里的驿丁都知道他爱马,也就见惯不怪,各自忙着手里的活,准备迎接下一批过路人。
突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传来,路口都能瞧见飞扬的尘土。
韩厥听出来是裴东来的马,高兴之余,又有几分意外。他很快想到,依着裴东来的性子,应该不是特意来看他,而很有可能是为了查案。
想到这里,韩厥吹了声口哨。
听见口哨声,狂奔的烈马发出应和的嘶鸣,马蹄扑腾着停在了馆驿门口。
翻身下马的裴东来一身风尘仆仆,深深的黑眼圈显示最近没睡好,也不知是缺水还是心火太旺,浅色的双唇泛起了干皮。
韩厥一手递上水囊,一手接过缰绳,打算去帮他喂喂马。
裴东来拉住他,仰脖猛灌了几口水,一抹嘴,“有马没?”
“有。你现在就要走?”
马棚里正巧有几匹好马,韩厥让人替他选了一匹最快的。
裴东来却不伸手,“汴州城里你熟悉吗?”
韩厥愣了一下,“倒是去过几次,认得路,算不上太熟。你去城里有事要办?”
见裴东来点头,韩厥立即让人又牵了一匹马过来。
上马的时候,裴东来突然想起上次两人的争吵,不禁嘲笑了一句,“你不是说咱们两清了吗?”
韩厥扭头看着他,微微勾起嘴角,“你还说过欠我一辈子呢。”
说完,他打马往前走。
紧随其后的裴东来很纳闷,他是怎么知道这句话的?
此时,远在洛阳的狄仁杰打了个喷嚏。
揉了揉鼻子,他抬头看看天色,催促张训趁着天还没黑,赶紧把买来的所有花苗运回大理寺。
满脸不情愿的张训扁着嘴,围着兜裙,搬得两手都是泥,跟个花匠似的,“狄大人,你买这么些花要做什么?”
狄仁杰摸着胡须嘿嘿一笑,“修身养性,玩玩罢了。”
张训自然不信,但也懒得再问,哼哧哼哧搬完了花苗,赶着马车往回走。
坐在马车上的狄仁杰哼着小曲,眼角余光不经意的扫过悄悄跟在后面的几个黑影,假装没看到,也不提醒张训。
马车进了大理寺以后,跟踪的人随即消失。
狄仁杰暗自松了口气,指挥着大家把花苗搬下来,种到花园里去。
正当大伙儿一团忙碌的时候,狄仁杰低声嘱咐脸色迷茫的张训,把海棠搬到他房里。
毕竟受过裴东来几年的言传身教,张训很快就心领神会。
回到房里,关上门,狄仁杰示意张训点灯,然后全神贯注的盯住含苞待放的海棠花。
张训不懂他在看什么,只觉得他的神情异常严肃,显然是十分要紧的事,便也跟着紧张起来。
过了许久,张训觉得自己弯下的腰都酸了,忍不住扶着腰坐下来歇息。可他还没坐稳,就听见狄仁杰一声重重的叹息,吓得赶紧又站起来。
“怎么了?出啥事了?”
狄仁杰露出垂头丧气的表情,“想要催开一朵花,果然没那么容易。”
虽然不懂他用意何在,但张训也听说过秉烛照花开的典故,便道:“会不会是光不够亮,我再去拿些蜡烛来。”
“没用的。”狄仁杰摆摆手,摸着下巴沉吟道:“或许是我一开始就想错了,凶手用的根本就不是这种手法。可除此之外,还有什么办法能够做到悄无声息的下毒呢?”
狄仁杰百思不得其解,来来回回走了好几遍,晃得张训眼睛都晕了。
另一边,在韩厥的带路下,裴东来找到了城南那间不起眼的小院子,也拿到了他要的东西。
拍着手里的小木匣,邝照不无得意的道:“上好的凤丹皮,你找遍全汴州,都找不到比我这更好的货色了。”
裴东来感激的看着他,接过木匣子,“有劳你了,师兄。”
“你我之间,何须客套。”邝照爽朗的笑着,“接到你的密信之后,我立即派人去查,发现果然有人在大量收购丹皮,连我们的仓库都卖空了。说来也巧,前几天我岳父大人犯病,我特意为他留了一批从湖南运来的货,用完后剩下的全都在这儿,正好现在派上用场。”
看着他微微发福的肚子,还有眉宇间豁达自信的神色,裴东来感慨道:“自从离开大理寺,师兄的日子过得越发舒坦了。”
邝照叹了一声,说不清是庆幸,还是遗憾,“以前跟着师父办案子的时候,辛苦不说,压力还不小,可一旦破了案子,心里的欢喜也是实实在在的。如今虽无事一身轻,却总是喜欢回忆过去那些鸡飞狗跳的日子。唉,也许是我老了吧。”
别看邝照比裴东来先拜入师门,其实比他大不了多少,只是天生一副老成相,弃官从商以后,说起话来更加老气横秋了。
“对了,东来,都过去这么久了,你有师父的消息吗?”
裴东来脸色微变了变,很快恢复如初,“师父辞官隐居,没人能找得到他。不过你也不必担心,以师父的本事,不管发生什么,都能化险为夷的。”
邝照应了一声,“你有急事在身,我也就不留你了,下次再来汴州,师兄定当好好款待。”
裴东来冲他一拱手,“告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