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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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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见敲门声,张训连忙快步去开门。
双手刚拉开门闩,一张戴着半边面具的面孔瞬间映入眼帘,毫无防备的张训愣了一下,定睛看清来者何人,方才松了口气,“是韩大哥啊。”
韩厥见惯不怪的点点头,目光越过他看向屋内,没发现自己要找的人。
张训会意的道:“大人在刑房审犯人,我帮他打扫房间走不开,要不你自己过去找他吧。”
在张训的指点下,韩厥一路来到刑房门口。还没进去,就听见里面的惨叫声不绝于耳,受刑者仿佛忍耐了许久,终于熬不住痛楚,叫得格外撕心裂肺。
待韩厥走进去,便感到一股热浪袭来,除了墙上照明的火把,熊熊燃烧的火盆支在两旁,通红的烙铁上传来皮肉烧焦的味道。
手执皮鞭的裴东来穿戴整齐,雪白的面庞上看不到一丝汗水,跳动着火光的眸子里隐含几分不耐。
“说不说,爽快点!”
被绑在木架上的男人嘶嘶的倒抽冷气,因痛苦而扭曲的脸上竟然还能露出笑容,“有本事……就杀了我……不然……嘶……我迟早弄死你……”
裴东来冷冷的看着他,“你要有这本领,何需对女人下手?不过是个没种的懦夫而已。”
男人的嘴角抽动了几下,盯着裴东来的双眼愈发狠毒,脸上的笑意也愈发古怪,“女人?就你……细皮嫩肉的……嘶……不也跟女人差不多么?我还真想……尝尝滋味……嘶……”
断断续续的几句话里掺杂着嘶嘶声,就像吐着信子的毒蛇。想起惨遭他毒手的那几个女人的死状,裴东来觉得自己仿佛被他的目光舔舐了一遍般恶心至极,恨不得立马挖出他的眼珠子,扔在地上踩烂才好。
眼角的余光瞥见韩厥,裴东来暂且平息了怒气,“你的眼睛好了?”
“嗯。”韩厥应了一声,走过来,站住的位置恰好挡住了男人的视线,“王太医说,我的右眼保住了。”
说到这个“太医”,裴东来忍不住弯起了嘴角。无论王浦怎么跳脚,一遍遍纠正自己不肯同流合污早就离开太医署,韩厥还是固执的叫他太医,气得王浦差点把他的右眼也弄瞎。起初裴东来以为他不过是认死理罢了,后来才知道,他压根就是故意的,只因为王浦嘲讽他也是朝廷走狗。想不到这闷葫芦报复心倒是挺强的。
看着他脸上的面具,裴东来脑海里忽然闪过狄仁杰说过的梁王遇刺之事,但旋即又觉得自己多疑了。全天下戴面具的人不止韩厥一个,尤其是为了掩藏身份的杀手,戴面具行刺并不出奇。再说了,真要是他,何必天天戴着面具在街上行走,岂不是自曝身份么?
想到这里,他放下刚才的念头,道:“把面具摘下来,让我看看,伤口愈合得如何?”
韩厥依言取下面具,俯身凑近他。裴东来睁大眼睛,仔细看了看,“似乎确实无碍了,只是这伤疤难看得很,难怪你要戴面具。”
“很难看么?”韩厥在意的,其实不是容貌。
裴东来又认真的瞧了几眼,“看惯了也没什么。老实说,你以前的模样,要不是那身杀气,还真不像是征战沙场多年的人。现在倒有几分样子,若能重披战甲,必然威风凛凛。”
他至今记得,韩厥月光下的那个笑容,要说多好,他也说不上来,但却深深印在了心底。现在想想,还真是奇怪呢。
直爽的回答让韩厥心里觉得无比妥帖,望向他的眼神不自觉的柔和起来,“虽然不能重回战场,但也不是无用武之地。”
“哦?有新差事了吗?”
“汴州驿将卢安手下有三间馆驿,有人举荐我去他那儿谋份差事。”
馆驿运营开支不小,多由当地富户主持,不少富户利用馆驿交通往来之便以商补亏,成了名闻遐迩的巨贾。这个叫卢安,便是其中之一,想来他是看中了韩厥以往的身份,让他负责接待兵部邮差。
裴东来觉得这份差事挺适合韩厥,便点头道:“既然你伤好了,就去吧。”
他以为韩厥是为了眼伤的事而来,顺便提起自己谋了份新差事,却没有想过,平时做事干脆利落的韩厥,为何特意来向他告辞。就像每一位出征前的将士,总要与家人道别一样。
韩厥有意无意的说了一句,“汴州离洛阳很近。”
但裴东来并没在意,他没惦记,那个死也不肯招供的犯人。那人也似乎缓过气来,口上愈发没遮拦,阴阳怪气的,一个劲拿话羞辱裴东来。
韩厥知道裴东来在想什么,提高声音道:“昔日我在军中,抓过不少宁死不吐口的探子,对付那些嘴硬的家伙,也不是没有法子。”
果然,裴东来眼睛一亮,“快快说来!”
“从他后颈处,划一道口子,无需太长,两三寸即可,将水银灌入。那玩意会让人痒得厉害,稍微挣扎几下,皮肉便会迅速分离,如剥壳般容易。之后,再灌入盐水、滚水或是别的,都由你。总之,只要死不了人,就算痛上三天三夜,也无所谓。”
不紧不慢的几句话,直听得人寒毛倒竖。那人大骇之下,半天骂不出一个字,身体不由自主的抽搐着。
能吓住一个虐杀成性的犯人,裴东来真是对韩厥刮目相看。
韩厥对他做了一个不用担心的手势,拿过他的鞭子,转身上前几步,鞭梢抬起犯人的下巴,看似平淡的目光毫无生气,仿佛眼前的不是活人,而是一块死肉。
过了好一会儿,那人才从战栗的齿缝里挤出一句话,“你……疯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