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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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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得天气正好,正阳当空照。
烧好的沸水翻滚着,腐肉的味道四散开来,刚才还蜂拥而至的围观人群立马退避三丈,连几个没见过这场面的差役都捂着鼻子站得远远的。
裴东来见惯不怪的拨弄着尸骨,直至肉块都已剥落,再将其捞出来,摆在草席上,用麻绳串好,复成人形。
此时,张训带着两位胆子略大的差役已经挖好了土坑。按照裴东来的吩咐,坑不必太大,也不能太小,长五尺、阔三尺、深二尺,为宜。然后便用柴火在坑底点燃,火越旺越好,烧到泥土发红为止。
看着情形差不多了,裴东来命人扑灭了火,将备好的酒和醋倒进去。
烧红的热土淋上酒和醋,白色的雾气立时蒸腾而起,刺鼻的味道让本就退避的人群又散了大半。几位差役也各自推脱着,不肯将草席上的尸骨抬过去。
裴东来皱起眉头,蒸骨须得趁着这股热气,若是散了,先头的功夫就白做了。
眼角余光瞥见韩厥还在原地未动,当即随手一指,“你,过来。”
韩厥知道要做什么,也不推脱,挽起袖子上前来。
将尸骨抬进坑里,用席子盖好,张训退后两步,用袖子在鼻尖扇了扇。回头一看,韩厥倒跟没事人似的,仿佛根本闻不到那些刺鼻的味道,不禁有些诧异,“你竟然闻得惯?”
“我从军近十年。”看似答非所问,其实想说的是,尸山血海里趟过来的人,怎么会不习惯这种味道。
张训愣了一下,才算听懂,心里正感慨着,见他看了一眼屋檐下的裴东来,猜到他想问什么,便低声解释道:“大人天生白子,畏光。”言下之意,并不是裴东来有心耍官威,胡乱指使人,只是不得已而为。
原来是身有隐疾,难怪容貌异于常人。韩厥了悟的点了下头,再次将目光投向裴东来。
正好裴东来也在审视韩厥,四目相撞,他迅速移开目光,向张训吩咐道:“你在这替我看着,过两个时辰就叫我。”
说完,便转身去讯问被暂时羁押在前院的齐青云。
那小子早在官府的人涌进家门的时候就吓坏了,现在见有人过来问话,他连忙毕恭毕敬的跪好。
“这所宅子是你的?”
“回大人的话,这是草民的祖宅。”
“后院里的尸体是何人?”
“草民不知,此事绝不是草民所为,请大人明鉴!”
“你知道她们是怎么死的?”
“这……草民不知。”
“那你为何如此惊惶不安?”
齐青云苦着脸道:“无论她们因何而死,终究是人命官司,又在自家后院,搁谁都会怕啊。”
这倒是实话,裴东来将话锋一转,“你说你什么都不知道,那你家里的人呢?”
说到家里人,齐青云不由的叹息了一声,“不瞒大人,草民好赌,娘子屡劝不听,一气之下便回了娘家,已经两年有余。所以草民独居至今,膝下无子,身边无伴。”
虽说他混到孤家寡人的地步纯属咎由自取,但这样一来,便也少了很多线索。
想了想,裴东来又问道:“我听你们坊间的武侯说,你向来游手好闲,从未做过正经差事,想必家里积蓄不少,才能让你坐吃山空咯?”
齐青云如实道:“回大人的话,草民祖父在外经商多年,定居洛阳后,置下不少产业,只是如今,就剩下这所宅子了。”
果然是败家子。裴东来轻蔑的哼了一声,齐青云也有些不好意思的垂下头。
“那你的父亲呢?令尊过世前,做何营生”
“家父生前乃相王府主簿。”
“你再说一遍!”听到相王的名号,裴东来震惊的看着他,又看了看门口的守卫,厉声追问道:“你可知道相王是谁?”
齐青云被他的表情吓住,愣愣的点头。
相王,也称豫王,当今圣上第八子,也正是被废的睿宗,现居东宫,改名武轮,被奉为皇嗣。
裴东来铁青着脸,半天没再说话。
初验尸骨时,他就看出来,那几名死者已有些年头,按时间推算,应是相王登基前后。但光凭屋宅主人的父亲曾是王府主簿,并不能证明此案必定与皇嗣有关。
按捺下翻涌的心思,他摆摆手,命人将其带回大理寺。
此处人多口杂,不是问话之地。
来来回回走了几遍,不知不觉时间流逝,有差役来报,尸骨已蒸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