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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珊瑚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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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自小就有心神不宁好做噩梦的毛病。
他听人说深海红珊瑚具有安心宁神的作用,随即带上亲从赶往南海。看着重视的手下从海里来,满脸是血手里却死死抓着半寸长的珊瑚礁。他匆匆赶来小心的接过红珊瑚转身对身边人说:“找先生过去给他好好看看。”后便又去找来琢玉高手一刀一点仔仔细细琢成二十四颗血红珠子,配上三个玉雕小鱼,寓意朝朝安心顺风顺水。
他走到他面前,把一串珠子小心的戴在他的手腕处。他笑道:“怎像个姑娘家家的带着个手链子。”他专心给调到合适的地方,拉好袖子,“本王不嫌弃你是姑娘家,这个就这么带着吧。”他一手把玩着腕上珠链笑道:“这珠子圆润精致,触手生温,一看就不是凡物,你从哪里讨来的?”他拉着他的说手往后堂走去,嬉笑说道:“是捡来的你可信?”他笑骂道:“怎就你遇到各种好事给捡了大便宜!”那时还是嬉笑怒骂不知忧烦。
只可惜时随境牵,家境落败,朝廷更新换代让两人不在两小无猜。当他坐在至尊宝座一声令下去抄了他的家时,他在他清澈的眼里看到了绝望、不解与悲伤。拉扯中他看到了他腕上的血红珠链一条小鱼断了银丝,掉在了白玉地上。
他摸索着鱼身刻痕,时间久了,刻痕早已被他的皮肤磨得平滑。好像还有他的体温在上面。只是,他把鱼放在手心无不苦涩的想着大概从此就是咫尺天涯,天各一方了吧。若有再生机会,希望我们不是君臣,不是帝王之家。
他去了极北之地,也去过江南人家。足迹踏遍四方,云游天下。见识了各地风俗,交识了各行好友。举杯踌躇之际,好友看到他手腕链子时都会忍不住赞叹好东西!唯一缺憾就是少了一尾鱼,否则真是价值倾城。他不解,细问何以如此说。朋友说劳烦你摘下让我细细说来。他解开活口递给朋友,却见朋友小心谨慎的接过去,对着烛光仔细的看,边看边感叹:“俗话都说物以稀为贵,你这何止稀少,简直就是仅此一件啊!你仔细看着珠,颗颗通透,似血欲滴,不是陆地所有。而且这雕工本身就是一绝。这两尾鱼也是栩栩如生,一看就是出自高人之手啊。我虽见过各类珠宝古玩,这手链是我生平见过的珍品了。是传家之宝也不过如此了。”他听过一声嗤笑道:“哪有你说的那样少见,不过被人说是捡来的。”朋友大笑道:\\\"那送你此物的人可真是口是心非了!就是不知是哪位对你如此上心?耗费了如此心思!”他登时不语。
元历九年春,皇帝微服南巡。
江南水乡之地,他有意撇开随从独身找一船夫划遍江南水岸。简陋朴实的船头,他一身素服长身玉立。惹得江南女子不时顾盼流连。江南美,让他看得出神。船夫看他入神,就支着船槁慢悠悠的随意飘荡。只是游玩的何止这一只船?耳边好似有人喊着“撞上了撞上了”,没反应过来人已掉进了水里,水从四面八方灌进来,紧急中手乱抓。然后一时耳鸣,呛出几口水来。睁开眼看到有人关切的看着他。费劲的坐起来,那人开始不断的道歉解释。他艰难的摆摆手,示意他停止。那人才算停止聒噪。他抬起胳膊看了身上湿漉漉的衣服,这感觉可真难受。
“这位兄台若不嫌弃,鄙人倒有几件净衣在船中。不知兄台意下如何?”
他暗想,事已至此,料想也做不出什么事来。就点点头。
那人算是得到救赎一般冲着船内喊:“宁人!把干净衣服拿来,给这位公子道歉!”
船内慢噌噌的走出一水灵小厮来,嘟着嘴巴不甘不愿手里抱着衣服却又小心翼翼,是做错事的样子。
“要不兄台去船内换衣服?春天虽暖,到底还是有些凉的。”言辞间说不出的关切。
换衣服的空间听到人在轻声教训那名为宁人的小厮,“该说你什么好,非要去玩船夫的橹,水没学会,还把人给撞倒了水里!若人家在凶一点,我都不知道该怎么救你了!\\\"宁人无限委屈:“知道错了,我不该一时兴起去闹着玩扰了少爷的兴致还把人撞倒。”
“哼,算你态度还好。只是现在考虑还是做些什么让里面的人气消了啊。看他气质、穿着不俗,只怕不是寻常人家。”口气说不出的担心。“你的手怎么样?现在还疼?”
他从船里出来时看到那人正仔细看宁人的手。那人看到他出来自然的松开抱拳走来:“在下还未介绍,本人姓江名怀璧,字惜仕。不知兄台如何称呼?”他面无表情以礼回答:“姓黄名之纯,无字。”江怀璧神色微变,却不敢随意猜测,:“让黄兄受惊了,请到岸边一叙,以表惭愧之情。”说完做个请的的姿势,双眼认真注视着黄之。一般这种眼神总让人无法随意拒绝。黄之微颔首。惜仕才算是松了一口气。不过这一放松留意到黄之颈间的绳子以及绳子上的小鱼,看来这鱼主人很是爱惜,特意镶嵌在一片澄黄琥珀内。本来盯着别人挺让人不舒服,但是那鱼实在眼熟。因为他见过。也曾惊艳过,所以印象深刻。
原来是黄之换衣服时忘记把绳子给放进里衣里。此时黄之也发现自己竟然粗心了没把东西放好,神色不动的把鱼仔细放进衣服里。
惜仕一笑道:“可真是巧,在下一朋友有一串珠链,可惜有个缺口,朋友也曾找过其他东西放上,总是觉得不完美。刚看到黄兄脖子带着的倒和他不谋而合。他那链上是两尾鱼呢。”
黄之面色一时恍惚,又一时失落。茫茫人海,心心念念的人怎会那么容易碰着了呢,或许是凑巧有重样的吧。只是这一番大的自我安慰作用又有多大呢?那三条鱼是自己亲自起草画图让能工巧匠雕琢的啊!面上扶了失落,一丝笑容挂在脸庞:“哦,还有这种事?那还真想一会那人呢。”说完,率先跨出船舷走到岸边。惜仕随之跟上。
“那可还真是真巧了,今日本是我与这位朋友相邀游湖踏青。不出三刻钟朋友就会出现了,到是自然会见上一面啊!”惜仕说时有掩饰不住的欢喜。正说着间听到宁人一声欢天喜地高喊“白公子来了!”并跨快步跑着应了过去。黄之顺着方向看去,只见江南春天柳絮正闹,风逐柳絮飘,追逐间一人身着一身青布衫正嘴角含笑渡步慢悠悠而来,一时间残阳余辉暖了人心,微风眯了双眼。
江怀璧赶忙引荐道:“白兄你可来了,这位是黄兄,宁人闯祸把人给掉进了水里!现在正打算赔罪呢……”惜仕话还没说完就觉得气氛不对,只看两人一人还是笑的春花灿烂,一人倒是失魂落魄。
白晨曦春风扶柳絮般一笑,双手一揖:“在下姓白名晨曦,字忘之。敢问这位黄兄名讳?”
黄之痴痴的看着人,忘记回礼只是嘴上答道:“姓黄,名之纯,无字。”
忘之听了大笑道:“好!好一个黄之纯!好一个无字!”侧面对着三人,只管看着绿水青岸边。惜仕一脸若有所思,宁人一脸不明所以,黄之则面露羞愧甚至有丝痛苦在里面。
既是无字,是因为当年的事你所亏欠,一直不敢取字吗?
忘之忘之,过去的事给你是那么想让你忘记吗?
“波渺渺,柳依依,孤村放草远,斜日杏花飞。忘之斗胆断章取义,取一孤字送于黄兄可好?”
黄之神色悲戚戚然。惜仕有意去说不喜这字,看这场面也插不上去话来。宁人觉得不对,脆生招呼几人去楼上吃饭。几人这才移步走上酒馆雅阁,小二利索的泡好茶打开窗,窗外就是江南水乡人文景观。看来这酒楼老板也是文雅人,窗外景色一览无余。雅间碎花水瓶斜插一两根柳枝很是应景。
白晨曦望着窗外笑道:“惜仕这次可真是下了血本啊,谁都知道这四季楼不接散客只管接文人雅士,小二通知了店主人,店主人若喜欢了茶水酒菜白送,不喜欢了千金才行。里面茶水小菜更是高出其他。”然后一脸高深莫测的看着江怀璧。江怀璧低头掩唇轻咳,抬起头笑着说:“忘之就别在这打击惜仕了,这不是看在黄兄的面上特意来赔罪不是。”
“那看来忘之能来这里还是占了一孤的光啊。”说完看向黄之纯,这才看到他正出神的看着自己,眼神里光彩浮动。江怀璧看着两人,笑的特别不怀好意:“敢问黄兄在这四季楼里觉得景色还好?”
黄之纯这才回神,坐正身子端起身前的茶盅喝了润了一下嗓子才回答:“嗯,尚可。”沉默了一会又补充道:“人更好。”
这话倒惹得江怀璧“哧”一声笑出来:“哦,看来黄兄也是风流少年啊。不知是看中了哪位才说好?”说话的功夫眼看着的却是白晨曦。这话问的,正常的会是说哪家小姐江怀璧却只说了哪位。白晨曦只面无表情看着那身旁的柳枝。
黄纯之端着茶也看着白晨曦。宁人站在江湖怀璧的身后,看大家在看着白晨曦也开始看。这还能看出一朵花来?白晨曦不为所动,开始一口一口地慢慢饮茶。
“上菜嘞~“小二门外朗声喊了一遍后才打开了门,一溜的精致小菜上来,动作轻快的摆在桌上,然后送上了一坛造型古朴精致花雕。“几位爷,这酒是我家老板的珍藏,只因老板欢喜这位面如白玉的公子特意奉上只求与公子交识。”说完恭敬的微躬身立在一旁,侧对着黄之纯。
白晨曦听完眉尾一挑,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感情还是沾了一孤的光了。”
话说这面如白玉,白晨曦近年的四处游走,肤色已偏向黑色。要说是江怀璧,常年的在外游玩,不见得多么细致白皙。宁人是跟班小厮,更不用提。只有黄之纯,日积月累的在室内,除了伏案处理公文,偶尔去趟御花园和嫔妃走走,每天各种滋补养着,论气质、修养、姿色绝非一般。要说这店主也是有胆,看上谁不好,偏生看上当朝皇帝。
黄之纯把茶盅往檀香桌上一放,不咸不淡的开口:“告诉你家老板,不见。”
这话倒让江怀璧很是意外,这四季楼的老板性子也是孤傲,恰有一种孤芳自赏的感觉,而到现在没人见过老板真人。而他知道的,让这位架子大的老板主动邀好的.....江怀璧看了眼黄之纯,也只有眼前的人吧。
小二弯弯腰:“老板也说了,如不愿意请这位公子不要介意,只希望在这吃的好,今晚如不嫌弃住下也可。话带到了,各位爷请慢用,有事拍打一下柱子就有人来。”说完转身离开并顺手把门带上。
黄之纯伏在桌上用手臂撑着头,有些不太舒服的眉头轻皱。
江怀璧见状很快招呼着吃饭,给两位倒好了酒水,上好的青花瓷酒杯,杯内是甘冽清醇的花雕,嗅到的是满室酒香,隐隐闻到丝丝的杏花香。“好酒!”江怀璧执起酒杯敬向黄之纯:“一孤兄,之前小厮宁人多有得罪,先干为敬!”说完酒杯见底。
“无事,已过去。”捏起酒杯也喝完。入口绵柔,回味无穷,与自己在皇宫所饮不同。只是有些头昏脑胀,若不是如此,定得好好品尝。
宁人倒酒,三人临窗对饮,伴着江南精致小菜,说着各处所见所闻,也算其乐无穷。
黄之纯脸面潮红,眼眸波光粼粼,望着白晨曦不断叫着“晨儿”。白晨曦拧着眉头,“脸怎么这么红?”手伸到黄之纯额头。这一摸给吓了一跳,额头烫的厉害!立马跨过去抱住黄之纯。黄之纯身子就软在白晨曦怀里,还强撑着瞅着白晨曦。白晨曦看的怒火攻心,忍不住骂:“你是疯了还是傻了?烧的这么厉害刚刚怎么不说话!强撑着你就等着受罪吧!”转头对江怀璧说:“去这个大夫来,医术高的。越快越好!”
雅间有供休息用的床榻,白晨曦把黄之纯抱起放在床上,又扶着躺好盖好被子。黄之纯平日娇生惯养,也没害过什么大病,身体不好也不算差,就是落了水,受冷发烧了。大夫来的很及时,把脉问诊,捏着胡须老神在在说句无碍,伤风发烧,几贴药喝了养两天就好。然后就出去写药方,宁人赶紧跟着去抓药。宁人忙着时没发现,等药煎好了看着白晨曦给喂了,他下来休息时发觉这传说中奢侈的嚣张的高高在上的四季楼竟然全体在为楼上的黄之纯服务。想起自己犯的错,宁人忍不住打个寒颤。
药里有安眠的成分,喝下去没多久就开始犯困。黄之纯撑着不闭眼,就睁着红红的眼眶看着白晨曦。白晨曦坐在床边,板着脸看着他。“还强撑什么啊!赶紧休息,好了就给我回皇宫老家去!”
黄之纯就是睁着眼睛眨不眨的看人。
有丝无奈“好了,算我欠你了,我就在这里陪着你,什么时候你好了我再离开可好?”
“别离开我,就在我身边,我很思念你......”声色些许沙哑。眼眶很热,有更热的水流出来。晨儿,我很想你,从你离开我那一刻就想。
白晨曦用衣袖拭去他脸上的泪花,忍不住笑着说:“好。不离开你。你快休息,别让我担心。”你还有江山社稷,百姓需要你,你活着就要为他们一生操劳,怎么可以病倒在这里。
黄之纯握住白晨曦的手拉到胸前才沉沉睡去。白晨曦看着他睡熟,才抬起另一只手抚了一下他的头发,勾勒英俊的下巴。然后轻轻的上床躺在黄之纯身侧,把他搂在怀里。什么时候,我们的关系变得这样,之前都是你忙前忙后的照顾我,现在却是我在照顾你。只是,我们大概再也回不去了吧。你说你是从什么时候这么脆弱的?当年你可是很冷酷的削我户籍,抄我一家,却独留我一人在世受这丧家之痛。果然吗,欠的总是要还的。可是.....我却对你狠不了心。你这个样子,是醉了,还是故意给我看的?
一声鸟鸣,黄之纯警醒的睁开眼,回想一阵想起这里是四季楼,而他记得喝了酒,那酒刚喝时没感觉,可是到了后面头开始晕,后来什么样他很模糊。不过现在躺着很舒服,很温暖,他闭上眼蹭蹭身子,舒服的叹口气。不知这老板从哪搞来这些东西的,肉垫似的比皇帝还会享受。侧身调整一下身子,耳边就传来隐忍的声音:“你动够了吧?”
都是开过荤的男人了,更何况皇帝后宫还有皇后嫔妃陪着,这种情况下,黄之纯点心知肚明,只是还是会脸红啊。脸皮薄了就是不好,稍微有恙就能看出。黄之纯慢慢转头极力想看向外面,大清早的,年轻人精力旺盛啊。
白晨曦吸口气下了床,打开窗子深呼吸。差不多了才看着黄之纯说:“好些没?看你气色好多了。”
黄之纯坐起来说:“好多了。”然后就看着自己身上衣服,有些皱,不悦的扶了一下。
“去洗洗吧,就在屏风后面,干净衣服昨晚让惜仕准备好了。”
黄之纯就走到屏风后面。
白晨曦在外坐着凉茶喝了一杯还没见有动静,有点奇怪怎么回事,就走过去看看情况。看到时忍不住乐,又得忍着。皇帝人家就站在那里手足无措,茫然的站在浴桶前。这么久了你就是说一句你不会又不怎么样。
好笑的拉下竹筏,冒着热气的水就流到了桶里。水差不多时,伸手进水里试了下水温后才对黄之说:“可以了,把衣服脱了吧。我帮你搓背,在这里就只能我来服侍了,当然没有宫中美娇娥。”
黄之一脸复杂,只好把衣服脱了泡进浴桶,水深刚好及胸。白晨曦捋起衣袖到手肘,拿起毛巾擦拭黄之后背。黄之直直的看着露出的红珊瑚痴痴的念:“原来……你一直戴着……”
白晨曦慢慢的洗背,后背肤如积雪,几乎吹弹可破,这平时是多么爱护才能这样,他只能轻轻的擦,怕用力会留下红痕。皇帝做到这个份上也太安逸了。白晨曦微微一笑:“是啊,习惯了,偶尔摘下来好像觉得少了什么东西空落落的。”
“你会恨我吗?”
白晨曦揉着濡湿的黑发,拢在一起放在黄之胸前。黄之没来由的觉得身体一颤,麻麻的,有些不好意思的说:“剩下的交给我吧。”
“呵呵,好吧。”
“晨儿,会恨我吗?”黄之头微垂,看起来很落寞,看的白晨曦轻轻地跟着叹气。“忘之忘之,不要忘掉我可好?”黄之声音竟有哽咽,他伏在桶沿边。那一刻钟,他不是当朝那个叱咤风云、高高在上的皇帝,只是病中有些脆弱的普通人,脆弱的需要安慰。
白晨曦扶住黄之的肩膀,弯下腰和他贴面而拥“恨过。”恨得都快魔怔,浑浑噩噩过了很久才得以排遣。
“当年我去白府寻你不到,无意走到你父亲的书房偷听到有关你的身世。你小时身体虚弱,百白府大夫说是生来体质差,好好调养就好。我偷偷帮你找御医把脉,御医却告诉我你这不是天生体弱,大有后天药物所致。因为这我才对你父亲生疑,所以我才偷听那次的谈话。我万万没有想到你竟是前朝弃儿,因为你母亲身份低微所以未入皇籍。而你的父亲正是想利用你的身份以天子以令诸侯号召前朝残余部下,我的皇叔广禄王和他狼狈为奸,想着有朝一日登的皇位一统江山。只是两人各有自己的算盘,以广禄王的凶残心性断是不会给他什么开国大将军,而是千方百计的想要除去。”
“可恨太上皇育有四女无儿,也给他人钻了空子。但是这次谋权篡位无论成败,你都会死。”黄之抬起头,直视着白晨曦,满是心疼不舍“我不想让你死,我想让你活的好好的。而最好的方法就是让你离开皇城,让朝堂大臣无话可说。”黄之伸出手抚摸着白晨曦的脸庞。
“所以你就联合当朝忠义将军,他率领五万将士围剿广禄王府,而你率兵进宫护驾有功。此次皇帝身心受惊,不得不传位后人。而你从身份,品性,再加上此次大功,都让大臣无话可说,王位唾手可得。你一日得到天下便铲除后患,先是软禁广禄王,因为他是你皇叔。再就是抄了我家,斩首我父亲,驱逐我离京永不回望。为安抚人心娶了忠义大将军之女信馨儿立为皇后,前皇封为太上皇赡养宫内。”
“是的,皇位不是我想要的,我从没想过做皇帝,本可以继承我父王衣钵做一世的安逸王。只是那次,我失去的不仅有你,还有我的父王,他护的了皇上,却没保得了自己,死于那次宫变。”
两人相拥静默良久,白晨曦拿起一块干毛巾:“起来吧,水要凉了。”
黄之站起来,白晨曦就给他披上,黄之突然出手把他搂在怀里,胸前的水弄湿了衣服。他说:“晨儿你恨我么?”白晨曦不言语。
“如今我真的是名副其实的孤家寡人了……”
黄之感觉脖子一疼,低头一看原来是白晨曦将那尾鱼给拽了下来。白晨曦粲然一笑:“这也算是物归原主。”
黄之摸摸脖子,果然空落落的,很不适应。只得苦笑:“ 也是,送出去的东西怎好还留着。该去的就去吧。我该回去了,出来太久,那些臣子有得事说。”
黄之身穿白色锦袍,乌发长绾,脸上尽是淡然之色,却惹得旁人转不得眼,移不得心。身边好像有一种气场,能让所有的人都以他为中心,为他着迷。白晨曦还是那青色长袍,头发随意的在脑后披散。黄之想伸手给他绾上,无奈不知怎么摆弄,只好放弃。
“我去和惜仕去道别吧,临走说一声才好。”走向门外,白晨曦诶他带路。刚到门口还未敲门,就听着屋内传来细微的呻吟。黄之眉头微皱,不知什么事。倒是白晨曦无所谓,好像习以为常,扭头看到黄之这样扑哧笑出来。黄之皱着眉头问:“你笑什么?”
“没,就是觉得好玩。我看道别就免了,一孤兄还是直接走吧,耽误了别人的好事会遭天谴的~”
黄之就稀里糊涂的走出四季楼。街上还很冷清,只有卖早点的小摊。白晨曦买了几个肉包子放到黄之的怀里:“吃点吧,身子刚好。”
黄之就抱着温热的包子,直定定看着白晨曦。白晨曦看他不动,就扯着他的袖口走。
“晨儿,我后悔了。虽然我说不后悔,在这一刻,我要说我后悔了。你留在我身边好不好?”
“说什么傻话,不再是说了让我离开是保护我么,现在回去有什么意思。现在的生活我已经习以为常,就继续让我潇洒的活会吧。”
黄之不再说什么,望着前面人的背影,莫名的觉得空气酸涩。
黄之穿过小桥流水,早有人立在对岸迎接。白晨曦笑着冲着对面挥挥手,断然转身离开。黄之看着那抹青色越走越远,拿出一个包子咬了一口。晨儿,这是不是我们最后的见面?
元历十一年,皇帝突发疾病,退隐。年仅十一岁太子登基。天子大赦天下,普天同庆。
元历十二年,太上皇薨,念其开国明君予以厚葬,皇宫内素服斋饭三日。‘
小皇帝心怀天下,通读帝王术,重用忠臣能将,各得其所,各用所能。天朝一片太平。
江南寂寥雨巷,撑着一把油布雨伞,一英俊青年打头,后面跟着白发老者。
“老爷啊您慢点,等等老奴啊……哎吆~”老者手里抱着几包东西还得撑着伞担心淋到青年。而前面青年正往前走着,仔细看那青年手里拿的嘴里吃的正是冒着热气的包子。听后面的人这么说才回头看看:“吕公公啊之前都说了不要跟来,我就出来买几个包子就回去了的。
”
听完这话的吕公公听过了忍不住歪歪嘴,又努力的抱紧怀里油布包着的各色小吃。
“是是是,是老奴多事了。只是希望老爷下次真的信守诺言就只买几个包子啊……”忍不住带着埋怨的口气。
青年听过一阵脸红,咽了口里的包子,拍拍手走到吕公公旁边接过雨伞:“吕公公我来撑伞吧,累你了。”
吕公公叹口气,边走边说:“老爷,老奴还是放不下你啊,平日里娇生惯养的,生怕出来有什么事。”说着又笑了:“不过这倒和你小时很像了,一样淘气。当年看着你父王,现在是看着你。一生的奴才命啊,呵呵。但是就是舍不得啊,我活着一生的使命就是照顾你们,更何况安逸王临死前又特意交代,无论如何都不忍心离你而去啊。”
“吕公公,今生我一家欠你太多,放心吧,我会待你如长辈,一生孝敬。”
“哎……”吕公公一时泪花闪现。
在一片悠闲的巷子里,静悄悄的多了一户人家。平日里很清静,偶尔有人看到里面有人进进出出。里面有一俊杰青年时常出来买些东西,还有一白发老者喜欢跟在后面。有时候还能看到两人在一块慢慢的走路,微笑着聊天。有时还在院子里煮水品茶,院子里种满了桃花树。冬天屋里烧了暖炉温了黄酒,一架烧烤架,煤炭一烧,两人就对着吃了。
再后来,老者就不见了。青年也不见了一阵子。过了很久,晚归的更夫发现了这家没有门牌的门再次打开了,好奇探头进去看,看到院子里一张小巧桌子,桌上一个青铜酒壶,一个酒杯,一把竹椅。在暮色即将退去的时候,竹椅斜躺一人,身穿绛色锦服,一头黑发散了一地。
又一年春,院里春意闹枝头。
“父皇,随我回去吧。你一人在这怎么都让人担心。而且……母后也希望你回去。”身前站着的少年,眉目间看出一国之君的威严。
中年男子望着木质窗外,久久的出声:“这辈子,这半生,为父真的不想让自己这么过的浑浑噩噩,江山皇位本就不是我想要的,我想要的只是像现在这样闲散的活着。我对不起你们,却无法来补偿你们。江山本是你的,如今尽数给你。我不是一个好皇帝,相比来说……”转身对着少年,微微笑着说:“皇儿更是天子之命。回去吧,百姓等着你。转告你母后,好好待自己,她是个好女人,只是没遇到良人,忘了我吧。”
少年轻轻点头,叹了一口气,郑重的一鞠躬退出屋子。
屋里传来中年男人的声音:“皇上若允许,下次光临寒舍请称呼我为独孤居士吧。”
这样,皇帝的身份就不在是一个枷锁,彻底的断了。还原来一身清静的身份吧,远离庙堂之高,处江湖之远。
一夜桃花落,遍地是落红。
独孤慢悠悠的睁开眼,从竹椅坐起来随意的披了外袍。能听到外面扫地的声音,独孤走到窗子边看到丫头婉儿正在扫一地残花。走出来看着婉儿扫地,手里拿着的是一壶黄酒。
婉儿一张嘴伶牙俐齿:“先生可真是的,大清早的就喝起酒来~敢情一点没把婉儿的一番心思用上呢。”身板一扭,小嘴一撅,很是天真可爱。
“呵呵,好婉儿,去给先生拿些下酒的小菜来吧。”
“先生啊,小菜是真的没了。等我出去买些吃的先垫着,然后再烧点热菜给先生下酒吧。”说完噌噌地跑出去了。独孤还没来得及喝一口酒呢,婉儿小脑袋瓜就从门外挤了进来:“不听话,说好的等我回来再喝,要不不给烧菜吃!”
独孤好笑的把酒壶放在桌上,笑着说:“这样可好了?”
婉儿抿着嘴这才一笑,点点头一下子不见影了。
独孤斜倚躺椅,把手臂垫在脑后,望着天空发呆。现在的日子过了多久了呢?自己都忘了时间了。一个人,有时候真的很孤单,好在有婉儿陪着自己。这个婉儿还是皇帝放在身边的,不管好心还是无意,还是感谢。只是,既是这样,心里,还是空空的,什么都入不了自己的心……独孤独孤,你要的不就是这样的生活么?
门外响起敲门声,懒散的敲两下,过了一会,又响了两下。好像是敲门的人漫不经心随意敲击。
独孤揉揉额头,慵懒的起来,收一下衣袍就走过去开门。打开门,入眼的是一身青布衫,一张看起来不怎么真实的面孔,以及那似笑非笑的嘴角。
“居士,在下忘之。路途劳顿,人生疲倦。想在此借宿半生,不知居士乐意否?”
独孤不知应该作出怎样的表示,只能惊诧的看着面前的人。
白晨曦也回看了一阵子,收了嘴角说:“既然居士不喜,忘之离开便是。”刚说完衣袖就被拉住了。白晨曦大笑个不停。
“独孤居士,真的是独孤么?这样吧,忘之就在这住下,租金……”白晨曦摘下手腕上的珊瑚链,单手递过去笑道:“这个足够了吧?”
独孤手一用力把他拉进院里关上门,顺势把白晨曦禁锢在怀了里搂着,脸埋在白晨曦的脖子间。“从现在,住到老去,我都愿意。别走。”
白晨曦笑着:“我身上最重要的东西如今都给了你,还能往哪里走啊。我累了。老了,想安稳下来。走南闯北这些年觉得还是这里最宜人。忘之初来乍到,还请居士多指教。”
独孤紧抿一张菱角分明的嘴唇,把怀里的人搂的更紧。
微风轻轻的吹来,未来得及打扫掉的残花散开来。遍地桃花,满目生情。
——大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