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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7、解心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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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抬起头,让自己迎着远处的细风,希望在难解的情仇中能得到一丝清新的气息。却不料心里的却更为沉重。
相思难付。
这就是我的结局么?
从头到尾都只是我一个人的问题。活该受这么一趟。叹了口气,无论如何,我们之间还有君浩,我还有最后的筹码,原来到最后,君浩成了最后的希望,如果最后不能再挽回,起码这辈子我不会有遗憾。即使打入冷宫,或是送上黄泉,我只求尽力再爱他一次。
远处,苏雅在呼唤我。
天才刚亮,唐允才休息了两个时辰就派人把陈国的事打点妥当,秦国即将全面接收陈国的一切,作为战俘的陈国国亲及大臣将押往秦国国都。而楚国的太子殿下却另有安排。唐允留下来主持大局,苏雅则亲自压战俘回国。秦王收到消息后又往秦国加派了兵,苏氏一族的几位将军也将回国都商量要事。
的确,把陈国从历史舞台彻底拉下,是一件要事中的要事,谁也没想到这次太子殿下出征竟把人家国家给拿下了。苏雅他爹接到唐允的旨意,连夜让人通报了苏家将领子弟及其门徒军队秘密领了精兵攻破陈国边境。
陈国由于大部分的兵力都集中在对付唐允这儿,一向训练有素的苏氏军队很轻易地从四面八方控制了先机。
我问过苏雅,没有皇命,太子殿下哪来的旨意?
苏雅说,唐允拿的是他娘留下的凤印。
凤印,这枚让苏氏一族差点全族弃官的凤印,确实对于这个家族是最高的权力象征。
这是先皇后留给唐允最有力的保命符。
“苏雅,太子有没有安排我要去哪里?”细细想了想,话也在脑子转了几圈,“我是随你们回国还是留下来?”
苏雅看着我,意味不明:“你觉得呢?”
摇头:“我这不是没你两关系好么?”
苏雅笑了下,慢吞吞地一字一句道:“如果你往陈国皇亲那里坐一坐,再随我回国的话,估计你还是先写好遗嘱的好。”
我眼睛一亮,立刻扬起大大的笑容:“啊允他真好。”
苏雅白了我一眼:“你还真是典型的好了伤疤忘了痛。”
一连几天,我都没能见到唐允,他似乎忙得很,忙着去安抚军心,忙着写奏章回去给他父王,忙着去探讨陈国的风土人情,忙着……反正就是忙得没闲看我一眼。
幸好我也很忙,一天到晚都要在帐营中等着他的回来,那壶茶水沏了又倒,倒了又沏,到了后来,干脆也不浪费茶叶了,因为我机智地在处挖了两个孔,只要人坐在帐内,通过两只孔就可以看到外面发生的事情,也就能第一时间知道他回来了。
可是唐允就像长了眼似的,永远与我的时间不同步,从帐营的痕迹看来,他的确有回来过,也天天睡在这里,可是我愣是见不着他。
如果你喜欢过一个人,执着过一件事,那就不论付出多少,都觉得值得,不论做什么事,心里也只有愿意。
所以,我学着古人悬头梁锥刺股,也就十分的理所当然了。可是因为条件有限,我并没有悬头梁的条件,便狠下心来锥刺股。也只有这种方法,才能保持着不去睡觉,那至少,我可以见一见他,那个就在身边,却远在天边的爱人。
万全的计策,如果有什么失误的地方,必定是计算不准确,或是智商输了给敌人,不过,幸好世上有一个词,叫殊途同归。
我的确是锥刺股了,但却又是睡着了,对于这个认知真是深深地让人恐惧。
醒来时不安地动了下身子,大腿僵硬,一片冰凉。眼前模糊的影子有像是从心底里钻了出来,让我精神为之一振。未看清面前的这个人,便已把那每天都在心中千转百回的名字叫了出来:“啊允。”
眼还没有完全睁开,便覆上一片温热。只听叹息一声:“你这又是何苦?”刚想说话,却又被打断:“你这段时间都不能再动了,要是出了什么差错便再也站不起来了。”
这话一出,我心透心的凉。睡个觉也能睡到站不起来,也真是世间罕有。
拿开他的手,稳稳地捏在手中,有一刹那的安舒:“这些天你都躲着我干什么?你不是最会欺负人么?你就别躲我,你使劲地指挥我干活好不好?”
唐允还是没有出声,我情急之下死命摇着他的手,忍着心里涌上的一阵阵心酸,咬牙让自己看起来好过点:“你是不是永远不能原谅我了?很烦看到我了?我好歹为你生下了君浩,看在这个份上,你就让我远远的看着你好不好,现在陈国国破,回秦国后我的下场也就是那样了,我……我只是想尽量弥补一下你。”
想了想:“不对,你既然不想看到我,我就不应该去碍你的眼,对不住了,脑子可能不太清醒,我这是刚睡醒。”
本来想潇洒一点,可是眼泪却止不住地流出来。我别过头,隐秘地擦去泪水,却一擦不可收拾,连鼻涕也给流了出来。干脆扯高了被子想要缩进去。
唐允叹息地扳过我的头:“别乱动,估计要是上学那会儿你有这个恒心,早就成了真才女了。”
我哭得一抽一抽的,听得他的话,心里很不开心,有这样扯开话题的么。
“好了,脾气也发够了。啊陵,你真的想回到从前么?回到一切都没发生之前?可是,发生的永远都抹不去了,我……”他俯身抱住了我,温热的唇覆在我的额上,“发生了这么多,没人可以不介意,我不是神,心里也有一道坎,而且在我的身后有秦国,任何时候我都会以秦国为先,更甚我的生命。”他的手抚上我的眉:“以前儿女情长得过分,有了君浩,我更明白到肩上的责任。”
“其实你为了陈国答应远嫁,本来就是天公地道的事,也许我是你也会答应,但是心里却一直为这个介意着,直到你嫁到秦国的两年都对你爱理不理,其实我很想你站在我面前,说一句,啊允,我回来了,我答应过嫁给你的。”他的眉微微蹙着,一双眸子看着我,有种现世不安的恐惧,“我用尽了方法刺激你,也用尽了方法想知道当年发生的一切,但我毕竟能力有限,到后来,你一身白衣站在月下对着我笑,一切就好像回到了当年,我告诉自己这样就够了。但人心却是永远不会满足,你有了君浩,而且恢复了记忆,如果你知道,当年的陈太子战死其实是我设局,我真不敢想象。”他看着我,笑了笑,像极了高处不胜寒的神子,“可是后来,你拼了命地讨好我,我的心里更是不好受,这种补偿,不是爱,它只是一种愧疚,你说,当这种愧疚耗尽,当你知道陈国今天的衰败的始作俑者是我,又会不会来个鱼死网破?”
他的笑容已经变了,变得残忍而血腥:“恰好陈国合了楚国作乱,我既然舍不得动你,也就自然要动旁人了。”轻飘飘的几句,载了多少的痛苦与心酸,我最对不起的,其实是为了受苦的陈国百姓吧。“更何况这是开拓疆土的最好时机,我说过,秦国永远是放在最优之处。”
“我故意放走了陈晴,让你知道你的国家是个怎么样的国家,让你知道你的亲人是多么不堪,我要让你知道这世上除了我,你已没有旁人可依赖了。”他闭了眼,脸色有些发白,“后来我还是为了儿女情长误了正事,我只身入陈宫,设下圈套控制了局面,又后得到当年给你封了记忆那三个废物的消息还是忍不住了。”他的指尖一点点地滑过我的脸颊,“我追到了那个山洞,大概自从你走后那里便弃置了,我看到石壁上你刻的,我的名字。”他顿了顿,神情痛苦:“刘太医告诉我,那是你恨我刻上的,你恨我没能救你,你恨我父皇捉了你当质子,你小时候就喜欢楚国那皇子,跟他订了亲。所以……我把他”他一字一顿,眉目有杀戮的冷意“分、筋、错、骨。他整个躺在地上,叫得震天动地,那老头见徒弟这样便与另一个一起对付我,那老头倒是功夫不错,就是年纪太大,没几下便不行了,我挑了他的脚筋,他真是不识抬举,还妄想去看他的徒弟,所以我把他那叫得震天动地的徒弟去了舌根钉了起来,”他侧头,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他另一个徒弟倒是个识趣的,重伤在地还懂得说你当年是被迫的,那些名字都是你不愿忘记我时刻上的,他说,你为了反抗,为了不忘记我把我的名字刻在你的手臂上,差点伤了筋骨,他们后来用药把你手臂上的名字给挡住了。”
唐允修长的指挡在脸上,我看不到他的表情,却忍忍看到有水泽,声音有点变样:“我不断地想起对你不冷不热的那些日子,想起出征前对你的态度,想起陈晴,想起你被人欺负的日子,想起那些人之中,竟包括我,真恨不得杀了自己。”最后他说:“啊陵,我不是不想见你,我只是不敢面对你,之所以说不原谅你,其实我只是不能原谅我自己,这些天我一直都在想办法弥补,让自己有理由名正言顺地陪在你身边,可是看到你把自己伤得那么重,流那么多血,我觉得……这世上没有比我更混帐的人了。”
这一下子信息太多,我来不及消化,这么多的事在别人那里听来是一回事,他亲自说却又是另一回事,原来我以为自己看透时,却远是没有看透。历史,只有人名是真的,生活,却只有人名是假的。
他就在我面前,熟悉而遥远,良久,我抬起手环着他:“啊允,不爱非要爱,那是自虐,有爱而不爱,那是自残。”感到他的身躯一震,俯下的身凉意彻骨,我在他耳边温柔地说:“女人一生之中最成功的事情之一,便是选择了一个对的男人,很庆幸我成功了。有时候,不是你做得不够好,而是那些所没能预料到的,就是命中注定,啊允,我又怎舍得你负了所有的罪孽?”
他抬头望着我:“你不怪我?”
我摇头:“只要你要,只有我有,什么我都可以给你,包括我的命,我一个亡国之奴,叛国之徒死不足惜。”对上他的眼,弯出最灿烂的笑容:“所有的罪,就让我一个人去还吧。”
我抬起满是鲜血的手,鬼魅从中滑落,我说:“啊允,你看,世间最大的罪孽最深的仇也可以用血来洗干净,凤凰尚且浴火重生,也不过是血祭。我这辈子从来都是活得莫明其妙。也许我这几辈子修来的福气也用来遇到你了。”鬼魅刀从左侧贯穿到右侧,算得一点也没有偏差,这种血量,几乎是没有生还的可能。
我用尽最后一点力气:“照顾好君浩,为他娶个好继母,要一生健康安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