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44、chapter43 Reset ...

  •   因为准备舞台剧的关系,我的周末也得在学校度过。

      “真抱歉啊,莉央,这个给你——”织田送给我两张舞台剧的入场券,凭券可以抽奖。我把入场券收到包里,思考了片刻,决定练习结束后去找健司。

      更换布景的时候我躲在幕布后面给健司打了电话,和他约好晚上在车站前见面。

      “你一个人没问题吗?”他颇有些担心的问我。最近治安似乎不太好的样子,作为晨间新闻的忠实观众,健司的脑中正警铃大作。他提出直接来海南等我,我想了想,同意了。最后我们约在学校附近的家庭餐馆见面。

      可能是我打电话的模样像是见不得人的样子,有人揶揄我是不是去约会,我只得嘿嘿两声敷衍过去。

      由佳请来的外援也来了,走马灯般挨个在我面前念台词。野球部的佐佐木被凯瑟琳拒绝后,崩溃的伏地大哭,把舞台的木质地板敲得咚咚响。受他的启发,王牌们陆续祭出撕衣狂吼、躺地装死、扒着舞台边缘企图自杀、指着我大声剧透的被甩反应。由佳和织田坐在观众席的第一排,满意的手都拍肿了。

      篮球部排在最后一个,高砂高歌了一曲《我的太阳》哀悼未开始的恋情,宫益猛地解开外套的扣子,舞了一曲狂野的桑巴,看得我眼睛都快瞪出来。宗一郎为了博得由佳的青睐,死死抱住我的腿,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诉着,末了抹抹眼泪,一本正经的问由佳效果怎么样。我提着被他哭湿的裙摆,头一回对这位可爱的后辈生出杀意。

      最后登场的是阿牧,鉴于他平时正经的作风,大家对他并不抱希望,王牌们三三两两坐在观众席上谈笑。

      被凯瑟琳拒绝后,阿牧并没有过激的反应,他很是伤感的捂住脸,大步走到舞台边,缓缓的蹲下。

      直到凯瑟琳结婚、和希斯克利夫重逢、凯瑟琳病逝,但凡有凯瑟琳的场景,他都一动不动的蹲在一边,捂着脸一副哀伤的快要死去的模样。最后在凯瑟琳的墓前,他擅自加戏,推开希斯克利夫,为凯瑟琳献上一束雏菊。当然,雏菊不是真的,阿牧不知从哪儿找来的纸,随便拧一拧弄成花束的样子,然后用黑色广告笔写上“白色的雏菊”。

      剧终谢幕的时候,他还维持着悲伤的表情,所有演员向观众鞠躬致谢的时候,唯独他一动不动的站在那儿。幕布降下来后,他钻了出去,一边喊着“凯瑟琳”一边跑向台下。

      饰演希斯克利夫的德川都看呆了:“我才是男主角吧……”饰演林顿的滕吉则抱怨:“绿帽子未免太多了吧!”说罢指着台下的阿牧,向由佳控诉:“哪有这样一直在人家丈夫面前晃来晃去的追求者啊,脸皮太厚了!”

      阿牧一脸无辜的看看由佳,耸了耸肩。

      “虽然有些抢戏份,不过效果倒是蛮好的。”织田摸着下巴点点头,肯定了阿牧的表现。站在她身后的王牌们也燃起了斗志,正统男主角希斯克利夫哀叹连连,眼睁睁的看着这部伟大的著作被篡改为花式告白被甩大赛。

      排练结束后差不多六点,我收拾好自己的东西赶往和健司约定的店。他已经等在那里,我省去了寒暄,直奔主题。

      “我知道那双鞋是谁的了。”

      健司心不在焉的用吸管搅着柠檬茶里的冰块,眼睛一直盯着窗外的街道。夕阳的余晖透过巨大的落地窗落在他的脸上,健司又长又密的睫毛投在下眼睑的阴影仿佛许久没有休息导致的黑眼圈,将他的面容映衬的格外憔悴。

      我知道现在提这个话题很不合时宜,可是我们没有时间、也没有精力再次承受这种撕裂家庭的痛苦。

      明明我们什么都没有做错。

      我捏住健司的软软的耳朵,强迫他看着我。

      “那双鞋是妈妈的,我们的妈妈。”

      “……我知道。”

      他轻轻的回答,轻到我以为那声音是我的幻觉。

      “你、你知道?什么时候的事?”

      健司没有回答,他低下头握住我的手放在桌上,长长的刘海遮住了双眼,我只能看到他笔挺的鼻梁和颤动的嘴唇。

      我终于明白他那时候为什么会问我那个问题了——如果爸爸和妈妈没有分开,我们会不会——

      健司真正想问的恐怕是,如果爸爸和妈妈重新在一起,我们会变成什么样——会更加幸福?还是再一次被他们伤害?

      答案显而易见,我们两个都被狠狠的刺伤了,健司的心在滴血,我也是。

      和发现那双鞋子的那天一样,健司点了猪排饭,我点了牛排套餐。吃饭的时候健司一直低着头,头发落在碗里都没有察觉,他机械的把猪排塞进嘴里,腮帮鼓鼓的沉默的咀嚼着。我从未见过他如此狼狈的吃相。

      我把牛排切成一块一块往嘴里送,一开始还能感受到牛排的味道,后来渐渐的舌头就麻痹了。我抓着叉子,一块接一块的把牛排往嘴里塞,视线不自觉的模糊,健司栗色的头顶模糊成一个半圆形的色块。我偏过头看着落地窗的玻璃,橘色的夕阳下,我们两个映在玻璃里的虚像目光呆滞却又含有某种决意,沉默且执着的进食着,像是要把肮脏的东西都吞下去。

      吃完饭,我和健司一直走到站台上才分别。临别时,我给了他一张舞台剧的入场券,他答应我一定会来。

      列车开走时,健司站在靠近车厢入口的位置朝我挥手,直到列车启动、我看不见他为止。

      第一次离开藤真家的时候,我说以后也不会再见面了,但是内心深处我明白血缘的羁绊不会这么简单就割裂,我讨厌他也喜欢他,我们不会轻易分开。但是这一次,无论如何都不可以再见面。

      真是讽刺,将我和健司连结在一起的血缘,如今却成为毁灭我们各自家庭的武器。

      我心情低落的回到家,妈妈知道我和健司见面的事,她不开心的问我为什么不请健司来家里玩,我不知道如何回答。

      她今天买了新的裙子、香水、包包和口红。我回来的时候她正在试衣服,清甜的少女系香水的味道像一阵风似的向我袭来,曾拼命被我压抑住的悲凉感瞬间涌上心头,膝盖一软,整个人就跪倒在玄关。

      “莉央,你还好吧,脸色好难看啊……”妈妈俯身抱住我,我的脸贴着她柔软的胸口,整个人都被香甜的气氛包裹。妈妈怜爱的抚摸的我的头,拍着我的后背,轻声细语的安慰着我。

      “妈妈的宝贝~妈妈的莉央~”

      刚离婚的时候,我经常半夜哭醒,她就是这样抱着我,一边亲我的脸一边唱着自己即兴创作的童谣,有时候还走调。那个时候我的世界里只有妈妈,她就是我的全部,我打从心里爱着她,希望她幸福。无论环境多么艰苦,她从不吝啬给我的爱。

      “如果相信有神的存在的话,我和莉央一定是被神讨厌了。”

      “不过啊,就算被讨厌又能怎样呢?我们又不需要讨神明大人的欢心。”

      所以为什么要做出这种事呢?你不爱爸爸吗?不爱了一吗?为什么要背叛我们啊?

      有太多的问题想要问她,却都卡在喉咙里,像肿块一样压迫着我。

      胸口忽然一阵剧痛,胃部传来阵阵紧缩,我猛地推开妈妈冲进洗手间,趴在马桶上呕吐起来。

      把这些都吐出去,吐干净,吐得一点不剩,我无法再吞进这个家的黑暗了。

      当天晚上我发起了高烧,妈妈帮我清理了衣服,又用水帮我擦了身体,吃完药以后把冰袋放在我的额头上,在我的脸颊上亲了亲。

      “有什么不舒服的就叫我喔,妈妈就在隔壁。”

      我勉强点点头,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

      昏昏沉沉的睡了一会儿,电话忽然响了起来。我看了一眼脑中,才不过晚上九点钟。隔着门板我听到妈妈的声音,她小声的嘟囔着“是谁啊”,向楼下走去。我挣扎着起身,拿起分机接通了电话。

      是爸爸吗?

      电话那一头很安静,我也没有说话。

      接着是妈妈的声音,她已经跑去楼下接通了电话。

      “你好?”

      电话另一端“喔”了一声,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你好,是藤原阿姨吗?我是仙道,莉央在吗?”

      我松了一口气。

      “我在。”

      妈妈很惊讶:“是彰啊,好久不见~最近好吗?诶?莉央你醒了?是不是妈妈太吵了,抱歉哦——”

      妈妈挂了电话,我没有听到她上楼的声音,可能看电视去了吧。

      “阿姨还是那么有精神啊!”彰感慨着。“最近好吗?在睡觉?”

      我努力克制自己想哭的情绪,回答:“还好,有点发烧,睡得比较早。”

      彰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开朗,我和他聊了聊学校的事,说到舞台剧的时候,他表示想来看,我就答应把另一张入场券送给他。

      我们聊了有一个小时,准备收线时,彰忽然问:“你还好吗?”

      “怎么了?”

      “最近是不是有什么烦恼?虽然你一直在笑不过听起来很勉强,有事的话找我商量吧,我们不是兄弟吗?”

      未等我回答,他又自嘲:“不过如果是和女生有关的烦恼就算了,女生实在太难懂了。”

      我努力挤出一个笑容回应他。

      “那么,晚安。”

      彰挂了电话。

      这一晚我睡得很不安稳,一直在做梦,不停的梦到还在东京时的场景。我和了一、和彰、和爸爸、和妈妈。健司和生父还有继母也在,他们像模糊的影子远远的立在角落里,甩不脱、也亲近不了。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