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第二十二章 山神（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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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周忽地被火把照得通亮。黄世仁领着一群人朝着那猴子慢慢围拢了过来。
“捉住它！捉活的！”黄世仁的眼里露出一种寒凄凄的狰狞。
猴子眸子里那原本燃起的两团暖意瞬间被两道冰冷的寒光取代。它目光微缩，直直地看着黄世仁，仿佛随时都有可能扑过去一般。
黄世仁被它的眼神吓住了。他颤抖着声音对身旁的年轻人挥手道“快快快……捉住它！”
几个胆大的年轻人小心翼翼地朝那猴子围了过来。
“谁敢过来！”这时，笑哥儿扑通一声从窗台上跳下来，挡在了猴子面前。她仰着头，盛气凌人地盯着那几个举着火把的年轻人说“它是我的朋友！你们谁敢伤它，我就去告诉爷爷！”
所有人都顿住了脚步。族里上上下下都知道，族长最宠爱的就是笑哥儿，谁要是惹了她，准没好果子吃！
“笑哥儿，你让开！是族长派我们来的！”黄世仁又恢复了几分底气。
“我不让！好好的，爷爷怎么可能让你们来捉它？”
黄世仁扯了扯嘴角，道“最近族里有几名少女无故失踪，我怀疑，她们就是被这个怪物给吃掉的！族长怕你有危险，所以派我们来捉它。”
听到“怪物”二字，猴子的背脊突然一阵僵硬。它看向笑哥儿，脸上闪现一丝复杂的神色。
“它不是怪物，它是我的朋友，你们谁也不许伤害它！”笑哥儿顿了顿，又道“这段时间我天天和它在一起，它要真是怪物，我现在还能好好的吗？”
话音刚落，只听身后那猴子发出一阵狂躁的嘶吼。
“怪物要吃人啦！怪物要吃人啦！”一个长着一张男人脸的矮胖女人嚷嚷着从那猴子身后冲了出来，抱头鼠窜到黄世仁身后，战战兢兢地盯着那只发狂的猴子。
咚地一声，一把刀从那矮胖的女人手中掉落下来，掉在了地上。刀刃上覆盖着的一层浓稠的鲜血，缓缓浸进了干涸的泥土里。
“石头！你……”笑哥儿恨恨地瞪了那矮胖的女人一眼，急忙转身看向那猴子。猴子的胸口被那刀子捅出了一个窟窿，从那窟窿里喷涌出来的鲜血顺着它金黄色的皮毛直流而下，瞬间将它的身体染得通红。它呲牙咧嘴地在地上蜷缩成小小一团，不一会儿，便奄奄一息了。笑哥儿怔住了，她愣愣地看着地上的猴子，手足无措。
“快！快把那怪物捉起来！”黄世仁见状，赶紧冲着身旁的人大声喊道。
可是没有人敢上前。没有人敢上前捉一只浑身是血、奄奄一息的怪物。
黄世仁冷哼一声，看向躲在他身后的那个矮胖的女人，厉色道“石头，你去！族长说了，一定要活捉它！”
石头唯唯诺诺地从黄世仁身后走了出来，捡起地上的刀子，浑身颤抖着朝那猴子一步一步走了过去。
那猴子忽然凝目愤怒地看向正朝它逼近的石头。石头被它这么一瞪，立马吓得双腿发软，扑通一声跌坐在地上。
就在此时，乌云突然遮蔽了星光。一道疾风扑面而来，飞沙走石，纷纷扑打在众人脸上、身上。众人纷纷掩面遮住沙石。突然，一条闪闪发光的白龙从云层中飞出，急速俯身冲下，绕成一圈，卷起地上的猴子，消失在了迷茫的夜色中。
“怪物跑啦！怪物跑啦！”回过神来的石头，双手撑地一边后退，一边吃惊地望着地上那滩残留的血迹大声喊道。
闻声，黄世仁慌忙睁开眼，看到地上只剩一滩血迹，他气急败坏地咬着牙，心有不甘地捏紧了拳头。
这夜之后，一种奇怪的病像瘟疫一样一夜之间在族里蔓延开来。族里很多青壮年都染上了这种病。这种病在发病之初，不过头痛，怕冷怕热。三五日之后，患者便会面色发黄，食欲不振，上吐下泻，直至气力衰竭而死。
族内上下人心惶惶。族长命人将患者隔离起来，与此同时，笑哥儿也被禁了足。
“我的个姑奶奶，求求你，就吃点东西吧！你要再不吃东西，我这颗小脑袋可就要保不住了！你要怎么样才肯吃东西？要不……要不我给你跪下磕几个响头。”说着，石头竟真的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连磕了几个响头。
“哼！像你这种坏蛋，就该掉脑袋！”笑哥儿抱膝坐在床上，嘟着小嘴，气呼呼地瞪着石头。
“对对对，是我坏，是我不好，是我错了！可……可我那也是为了救你啊！族长就你这么一个亲孙女，万一……万一你被那怪物吃了，叫他老人家怎么办？”石头说着，偷偷地拭了把眼泪。
石头的父母死得早，是族长一手把她带大的。石头原名不叫石头。因为刚被族长领回家那会儿，她不仅体弱多病，还非常软弱，经常被同龄的小孩欺负和打骂。为了让她变得坚强起来，族长给她取了个小名叫石头，并教了她一些武功防身。石头学了几年武功后，同龄的小孩果然再也不敢欺负她了，可是与此同时，她的身上却慢慢有了一股男子气。
在石头心里，一直把族长当成她惟一的亲人。只要是族长要她做的事，就算赴汤蹈火，她也万死不辞。
笑哥儿看着石头，心里忽生出一股怜悯。她瞥了石头一眼，说道“你起来吧！”
石头吸了吸鼻子，脸上立马堆笑，端起桌上的饭菜径直走到了笑哥儿床边。
笑哥儿端起碗，扒了几口饭。突然又放下。
“不好吃吗？”
笑哥儿摇了摇头道“不知道笨猴子现在怎么样了？”说着，她忽然跳下床，挽着石头的胳膊央求道“石头，你能不能帮我一个忙？”
“什么忙？”石头脖子后仰，躲开笑哥儿忽地逼近的脸，露出一种避之不及的表情。
“我想出去一会儿，就一小会儿！行不行？”笑哥儿眯起弯弯的笑眼，晃了晃石头的胳膊。
“不行！”石头斩钉截铁地拒绝了她。
“为什么不行？”笑哥儿气鼓鼓地看着她。
“我好不容易把你从那怪物手中救出来，你还想自投罗网，给它塞牙缝？现在族里上上下下病的病，死的死，没死的也快被老天爷渴死了。族长不仅要安抚人心，还要张罗着准备祈雨仪式。你要在这时候折腾出点什么乱子，还不得把族长给急死！”石头啰啰嗦嗦地念叨了一大堆。笑哥儿不耐烦地堵住了耳朵，突然，她眼睛一亮，看着石头问道“你刚才说，爷爷正在准备祈雨仪式？”
石头点头道“是啊！”
笑哥儿眼珠子滴溜溜地转了转，半咬着唇，偷偷地笑了。
六月，第二个戊日，烈日当空，碧蓝的海水一望无际，层层薄浪轻柔地拍打着海滩。海滩边设了一个祭坛。祭坛上摆着一只鸭、一壶米酒和一些香纸。一袭道袍的男巫点燃香纸，静静地立在祭坛旁，双手合十，双目紧闭，口中念念有词。
族长与众苗民紧张而又期盼地盯着巫师的一举一动。他们的嘴唇都已干裂，他们的脸也因为缺水而变得干黄。每一个人都期盼着这场雨。因为这场雨是他们活下去的惟一希望。
龄儿睁着一双大眼仰头望着那轮烈日。忽然，她白袍一展，竟如仙鹤一般优雅地舞了起来。随着她的舞动，一团乌云从远方飘了过来，缓缓涌向烈日。男巫加快了念咒速度，龄儿也越跳越快。
大风起，天沉了下来。每个人的脸上都露出了笑容。就在这时，那男巫心口猛地一恸，喷出一口鲜血，喷在了那坛米酒中。与此同时，龄儿也忽地晕了过去，软倒在地上。
乌云散了。人群中发出一阵惊呼。石头赶紧冲向龄儿，抱起了她。
男巫一手捂住胸口，一手抹了抹嘴角的鲜血，回头看向族长，无力地摇了摇头。族长看着男巫，身子一僵，心中惟一的希冀瞬间被绝望取代。他皱紧眉头，仰头看向天空那轮烈日，沙哑着声音缓缓从他那干裂的嘴唇里挤出五个字“天要灭我族！”
笑哥儿没有参加祈雨仪式，自然也不知道仪式上发生了什么。她等大家走了以后，便偷偷地撬窗溜了出去。这些天一直没见到那猴子，也不知道它现在是死是活？她想它一定不会死。可是，如果它活着，为什么不来找她呢？
笑哥儿飞快地跑出寨子。一出寨子，她又苦恼起来。那只笨猴子在山上有那么多洞穴，现在它会在哪个洞穴里呢？平日里都是那只猴子来找她，现在，让她找它，却仿佛要比登天还难。她的时间不多，一个一个洞穴找，肯定来不及。左右思量，笑哥儿决定先到东北角的洞穴去看一看。
东北角洞穴里，小白龙悠悠地盘踞在洞中，那只猴子正懒洋洋地靠坐在小白龙的背上。笑哥儿心中一喜，忙跑了过去，拉起猴子，将它浑身上下、仔仔细细地打量了一遍，
“你的伤……好了？”笑哥儿不可思议地睁大眼睛看着它，它的身上竟然找不到伤口。
猴子凝视着她，缓缓点了点头。
笑哥儿松了口气，亏她还问巫师要了好多草药，没想到它竟然好得这么快！
“你为什么不来找我？”笑哥儿仰头看着猴子问道。
猴子不作声。
“你是不是讨厌我，不想跟我玩了？”笑哥儿踮起脚尖，逼视着它。
猴子淡淡地别开视线，依旧不作声。
笑哥儿看着眼前这只猴子，就像忽然不认识它般。她强忍着眼泪，往后退了几步，忽地转身往洞外跑去。她那藏在袖袍间的草药统统掉了下来。
就在笑哥儿转身的瞬间，猴子心头猛地一怔。它盯着地上那些草药，抬头看向她的背影，咻地一跃，如疾风般窜到了笑哥儿面前。
“你让开！”笑哥儿瞪着它。它却一动不动。它凝视着她含泪的双眼。它怎么可能讨厌她？它只是害怕，害怕她跟她的族人一样，把它当成怪物，怕她厌恶它而已。
“你快让开！”笑哥儿用力推了它一把，声音里已有了浓浓的鼻音。
“我……我……喜……喜欢……你”就在它好不容易把“你”字说完的那一刹那，笑哥儿忽然扑到了它的怀里。它的身体猛地一僵，心扑通扑通地跳着，只恨自己不能长出一双手臂，环抱住她。
作者有话说
第22章 第二十二章 山神（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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