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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天蚕缕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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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湘王府处于世界的东方,是日出东方旭日初升的地方。
这里四季如春,一点都不逊于江南。
沐晚箫已在房间里坐了一天了,他的两个孩子也不知跑哪儿去玩了。
他放下手中的刺绣工具,站起身子欲要出门散散心。
门外面是烂漫夺目的樱花漫天,那樱花似红雪般漫天回旋飞舞。满树的樱花盛开绽放,像是天空粉色的彩云,将整个澄净碧蓝的天空,也映衬得格外好看。
沐晚箫踏出房门,一阵凉风迎面吹来,扑来了满院的樱花香味。
那棵高大的樱花树下,有石桌石椅茶盏瓷杯摆在下面。
沐晚箫微微一笑,缓步走到石桌前。
他兀自坐在石椅上,闭着眼睛感受春天的气息。
他心中莫名的觉得这里真好,或许比江南哪里还要好。
睁眼的瞬间,便看见了披着青色斗篷的完颜灏。
沐晚箫缓缓站起,冲他微微颔首。
完颜灏脸颊泛起笑,他的手轻轻一挥,身后的丫鬟便端着木托盘走上前来。
完颜灏抚摸着盘中的白衣,斜睨一眼沐晚箫道:“沐姑娘,这是本王为你准备的衣服。”
完颜灏拿起盘中的白衣,将衣服撑开铺在他的面前,看了眼白衣,在看了看他的神情,道:“姑娘觉得怎么样?”
沐晚箫走到完颜灏身边,细细的看着那衣裳,又被吸引似的伸出手轻轻的抚摸抚摸。
那白衣实为上好的天蚕织锦,白嫩柔软的像是人的肌肤,上面还绣着大朵大朵的白色雪莲花。
他心中猛地一惊,他虽为普通百姓的妻子,却也知晓这是上好的天蚕织锦。他心中疑惑?面前的男子又何故送给萍水相逢,好心救下的自己呢?
他偏头看他,灵逸的眸中满含疑惑,“这是上好的天蚕织锦,王爷何故送给晚箫?”
完颜灏淡定地将衣服收好,放回到家婢手托的木盘中。
他唇角含着一丝浅淡的,不易被人察觉的笑意。他望一眼他平淡无奇,未露任何想要或者不想要恬淡知足的脸颊,道:“再好的衣服,没有配得上他的人,岂不是,白白浪费了?”
完颜灏轻轻的伸出手去抚摸他的黑发,又渐渐的将手移到他白皙紧致的脸颊,戏谑道:“即使是人,也是如此。”
沐晚箫心惊的后退一步,他的脸颊已染上了点点红晕。
完颜灏收回手,饶有兴味的看向他精致的脸孔:
他的蛾眉细细,淡淡的犹如远山。他的双眸含着股脱俗的灵意,被他那长长的乌黑色睫毛覆盖。他秀挺的鼻梁位置恰好的在两眼之间,白皙光洁的额间散碎这几绺头发。他嫩红的唇畔像是熟透了的水蜜桃,看着又软又粉粉的让人想要去吻上那里。
他身上依旧穿着那身,虽老旧却分外干净的白色衣裙,就那样温文知礼的站在他的身边。
那样美的人,他还从未见过那样漂亮的寡妇。他想,那样的女子,该是他的。若是老天让他早些遇上他的话,他一定会毫不犹豫地将他圈禁在自己身边。
他看向他的脸,他的乌发,还有他头上的白梅花。再看看他似天蚕白丝般细腻的脖颈皮肤,看向他白色虽然不大却明显突出的胸部,顺下看向他贴在一起纤长白皙的手。
在他心里,他就像那天蚕织锦上绣着的美艳绽放,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的大朵雪莲花。只许人远远地观看,不许人粗粝亵玩焉。
为何他心中会觉得他明明就站在自己身边,但此刻的他,却好像身处在他可望而不可即的远方。
他黯淡的垂下了眼眸,看见了他脚上穿着的绣着红色梅花的雪白鞋子。
他暗自笑笑,太美好女子,总是能轻而易举的迷惑男人,当真是这样吗?
莫非自己也被迷惑啦?想到这里他嗤笑一声,又仰头看看开的正旺盛的樱花树,对他道:“如果有什么需要,尽管跟本王讲,本王不会亏待你的。”
此话听起来,别有一番韵味。
沐晚箫轻允一声:“诺。”
完颜灏便携这家婢,转身离开了临水阁。
沐晚箫望望天色,再看看手上他送与自己的衣裙。
他淡淡一笑,将白衣服放在石桌上。
他突然想起来,他曾经是名舞姬。
那时候他是在江南,跟他的父母亲人在一起。
因为父亲的病重,母亲的体弱多病,他们家的经济情况每况愈下。
他有个哥哥叫沐于朗大他两岁,有个妹妹叫沐晚枫小他两岁。
才六岁的他,看着哥哥幸苦,看着妹妹的弱小。
他想他一定要做点什么,于是他去了风月楼当了舞姬。
凭她的姿色,凭她的身姿,他被那楼里的妈妈一眼相中。
他逼不得已把自己卖了,卖掉的钱给了他的哥哥。
他被风月楼的妈妈好好的教导一番,那个妈妈派人教他琴棋书画,教他身段舞蹈,教他刺锦绣花让他学有所成。
身处于烟花之地,人人都有别名。
他为自己取名——木晚兮。
木为了纪念他的姓,晚兮,悔之晚矣,不如顺兮。
他不想靠贱卖自己过活,所幸的是风月楼有艺伎。
他拼命的学习舞蹈,练得一身好身段当上了舞姬。
再加上他的美丽容颜,十三岁他以木婉兮之名名满江南。
也就是十三岁的那一舞,造就了他在江南的名声,也造就了他和他相公云蓝的邂逅。
他还记得那个时候,他携着红纱在空中回旋。
漫天的彩色花瓣从天空落下,手中却因力度不足从空中坠下。
他的相公云蓝一身蓝衣,风雨飘然的来到他的身边。
那一张阴柔至极的脸,那一双宽厚有力的手。
他风华绝代一笑,抱着他从空中缓缓下坠。
他吃惊的看他,脸色由刚刚的骇然的白,变得红润异常分外好看。
那一眼,注定万年情深不悔;那一人,注定万年永生难忘。
那个男人面色无异,他轻轻携着他的手,在风月楼雨花台上和他跳舞。
男女共舞,满天飞花,白色与蓝色成为了众人瞩目。
最后的时刻,他抱住她,在他耳边,轻声昵语:“我叫云蓝。”
那个名字从此刻印在了他的心上,永生永世永难消磨。
他痴醉的闭上了眼睛,落下两行热泪来。
他爱他,可他已经死了,独留他一人活在北岸。
既然如此,那就让他们的爱,这样绝灭吧。